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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第六章 以身相许 ...

  •   卷三:南阴浮壁
      第六章 以身相许

      冥界。
      南阴浮壁,月沉江畔。

      浩渺江面上燃烧着浓浓烈焰,浑身湿透的殷逸川跪坐在江畔,愣愣地看着手中的赤色发带,发着幽幽的血色亮光,那微小却清晰的两个字,在片刻之后自行消失。
      那发带又恢复了陈旧平常的模样,就好像自己方才看到的那血光与字,都只是自己的错觉。

      但此时此刻殷逸川的脑子很清楚,他知道自己的眼睛看到了什么,他还没有被那水鬼欺凌到出现幻觉的地步。
      而且这血色红光,殷逸川陷入沉思,好似并非第一次看到……

      “逸川!!!”秦方泽关切的喊声从远方传来。
      殷逸川立刻收回思绪,迅速将那发带系回头上,站起身来。

      此时江面上火焰渐小,浓雾渐散,只见远处一竹筏正急速朝岸边漂来。
      秦方泽站在竹筏上,远远地看到殷逸川,还未等竹筏靠岸,便飞身来到岸上,落在殷逸川身边。

      “你怎么样?是不是遇到水鬼了?”念个诀将殷逸川的周身烘干,秦方泽关切地查看着殷逸川的身体,满是歉意地说:“是我们大意了,谁曾想那该死的艄公竟挣脱了束缚,在关键时刻偷袭我们。害我们一时不察跑丢了几只水鬼。我见它们朝这岸边来了,可曾有伤到你?”
      “放心,我没事。”殷逸川笑着摇摇头:“我只是被两个水鬼拖入水中打了一架,我把他们都打跑了。你们怎么样?水鬼可都铲除了?人都没事吧?”
      “水鬼都除尽了,我们都没事,只是那雪鸮精……”秦方泽话语停下,转头看向身后。

      此时,竹筏靠岸,殷逸川这才看到闻灵竹被苍绯架着,耷拉着脑袋,似是昏了过去。
      “闻姑娘是怎么了?”殷逸川立刻上前,帮忙苍绯扶住闻灵竹。
      “她被一群发狂了的水鬼袭击,拖入水中。幸好秦公子水性好,立刻跳入江中把她救了上来。不过她还是灌了太多水,现下昏了过去。”苍绯将闻灵竹安放在江岸上,转头对蔚执风道:“度尘君,麻烦你。”

      “什么?”蔚执风从靠岸开始,就一直盯着殷逸川,看着秦方泽为他烘干衣服,看着秦方泽对他嘘寒问暖,看着他对秦方泽安慰地笑。一时专注,都没仔细听苍绯方才说了什么。
      见蔚执风一脸茫然,苍绯努力抑制住翻白眼的冲动,道:“度尘君,快使个法术救闻姑娘啊。”
      “这个啊……”立刻俯身查看了一下晕倒的闻灵竹,蔚执风突然一个抬眼,看向秦方泽。
      那一个眼神带着三分狡黠,让殷逸川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真不巧,我方才用三昧真火时所耗法力太多,这时怕是提不起气来再次施法啊。”蔚执风一脸惭愧的模样,还捂着额头,似是体力不支有几分晕眩。然后突然转向秦方泽:“麻烦秦公子,为闻姑娘度气。”
      “度、度、度气?”秦方泽惊。
      “秦公子自幼生长在水边,竟不知这落水之人的急救之法吗?”蔚执风不紧不慢地解释道:“以口对口度气,可救落水之人性命。”

      “我、我、我……”秦方泽脸色微红,不解道:“你分明一个法术就可……”
      “都说了,在下真的没力气再使法术了。”蔚执风一脸无奈的模样。
      “可也不能我……”秦方泽的脸更红了:“男女授受不亲,怎可……不如让苍姑娘……”
      “我可不会。”苍绯连忙摆手道:“都说了我是个地地道道的旱鸭子,长这么大就从来见过落水之人,更别提救了,哪里知道该如何度气?”

      “秦公子。”蔚执风一脸正气地劝道:“你可是江湖义士,胸怀锄奸扶弱之大志。此乃救人性命的关键时刻,秦公子怎可拘泥于区区礼法约束?”
      “可、可、可我……”此时的秦方泽被蔚执风忽悠得心乱如麻。
      “秦公子,你既已救过闻姑娘一命,何不救人救到底呢?”蔚执风继续火上浇油:“人命关天,再晚些,闻姑娘可真的性命攸关了。”

      见秦方泽面色纠结,殷逸川在一旁静静看着两人的对话,心里不知暗暗翻了多少个白眼。他倒没觉着蔚执风是如何担心闻灵竹的性命,这厮分明就是趁机戏弄秦方泽,还搞得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也就是秦方泽这样不谙世事的直肠子,看不到蔚执风“虎狼”的一面。
      实在不忍自己的好友被如此消遣,也不忍一直昏倒在地的闻灵竹,虽然一看蔚执风不着急的样子,就知道她定是无甚大碍,但总不能让人家姑娘家就这么躺在地上等他们斗气。

      “方泽,我来吧。”殷逸川开口道:“我比你有经验,那年你生辰,喝醉了落水,还是我为你度的气呢。”
      闻言,蔚执风立刻转头看向殷逸川,眼睛瞪得大大的。

      “不用,我来!”秦方泽不知怎地,突然又同意了。
      也不管殷逸川不解的神情,秦方泽迅速蹲在闻灵竹身侧,将她的下颚微微扬起,掰开她的嘴,深吸一口气,低头度给闻灵竹。

      看着突然不吵不闹主动给闻灵竹一口一口度气的秦方泽,殷逸川在旁边一头雾水,搞不清楚自己的这个发小儿怎得突然转了性子,又不顾及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礼法了。
      突然,殷逸川感到一道带着温度的目光落在自己脸上。下意识地,他侧过头,只见蔚执风仍在睁大眼睛盯着他,也不知自己方才哪句话触了这位度尘君的逆鳞。这一个两个的都不正常,搞得殷逸川更是迷糊了。

      给闻灵竹度了十来口的气,秦方泽再一次低下头去,就要唇与唇相贴时,闻灵竹突然睁开了眼睛。
      然而秦方泽却没有注意到闻灵竹已经醒了,仍作势要继续度气。一旁的殷逸川眼尖看到了,正要开口提醒秦方泽,却已经来不及。
      看着贴近自己的秦方泽,闻灵竹不由分说,一巴掌狠狠地打在他的脸上。秦方泽痛呼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
      殷逸川暗自倒吸一口凉气,但听着那“啪”一声脆响,就知道秦方泽这脸得有多疼。

      “你个登徒子做什么!”闻灵竹坐起身,用手背不停地擦着嘴巴,脸红得很,不知是害羞还是气愤。
      “泼妇!”秦方泽捂着迅速肿起的侧脸,吼道:“早知道就不该救你!”

      “闻姑娘,你方才落水晕厥,秦公子是在为你度气,救你性命。”苍绯扶着闻灵竹站起身,无奈地解释着:“你实不该伤他。”
      闻灵竹一愣,眨巴着大眼睛:“真的?”
      “废话!”秦方泽怒道:“否则呢?难不成我脑子进水了,要去亲你个妖精吗?”
      “你!”闻灵竹刚缓下的怒气又起。

      “方泽!”殷逸川赶上前紧劝道:“你就少说两句吧。”
      秦方泽倒是听他的话,站起身揉着脸,没再逞口舌之快。

      “闻姑娘,你感觉可好?”殷逸川问道。
      “我没事。”闻灵竹扶着额头慢慢回忆着:“我记得打水鬼的时候,我被拖入了水中,接着……便不记得了。”
      “闻姑娘,是方泽跳入江中将你救出的。”殷逸川道。
      “真、真的?”闻灵竹一愣,看向秦方泽。
      “逸川,你不必告诉她。”秦方泽不屑地说:“我也不稀罕她记得我的恩情。”

      “既然如此……”闻灵竹突然跪在秦方泽面前,俯首在地道:“秦公子,救命之恩没齿难忘,请受灵竹一拜。”
      “哎?你这是做什么!”一见这架势,秦方泽立时慌了,上前作势要扶起闻灵竹:“快起来,我们是平辈,你这是要我折寿啊!”

      “恩公先后两次相救于,灵竹孑然一身,无以为报。”闻灵竹道。
      “我不用你报……”秦方泽试图扶起闻灵竹,对方却俯首不起。
      “唯有以身相许……”闻灵竹一语惊人。

      “啊?!”秦方泽整个人僵在原地。
      就连一旁的殷逸川听着也惊了,刚才还水火不容的,这怎地突然就要以身相许了?这姑娘是什么惊奇的头脑?

      “方可报恩公之……”闻灵竹继续道。
      “停!停!停!”秦方泽赶紧打断她:“你可别说下去了,打住!打住!我没求你报恩啥的,你可千万别以身相许!”
      “灵竹知道,恩公是嫌弃灵竹妖精的身份。”闻灵竹抬起头,竟是双眼噙泪,一副我见犹怜的悲切模样:“灵竹不敢奢望能做恩公正妻,但求可以做个侍女,跟随恩公左右,此生足矣。”

      “侍女?”秦方泽直摆手:“你可别别别!我真的只是举手之劳,举手之劳!你之前也救过我呢,这就抵了。”
      “那怎么能比?”闻灵竹道:“还请恩公不要嫌弃灵竹,准许灵竹随侍左右,否则灵竹就在此跪地不起了!”
      说着,闻灵竹还真俯首在地,匍匐跪倒在秦方泽面前。
      “哎?哎?!哎?!!”秦方泽立时方寸大乱:“闻姑娘,你可别……你起来呀……你这让我如何是好?”

      这突然莫名其妙冒出来的一出戏,殷逸川在旁边看得一愣一愣的,也不知道该怎么帮秦方泽。与苍绯对视,只见她也是一脸茫然。再转头看向蔚执风,却只见那厮嘴角微扬起,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模样。
      殷逸川心中暗道,敢情儿这家伙表面上道貌岸然,实则骨子里憋着坏呢。也不知秦方泽素日里到底是哪里得罪了他老人家,这么看不得他好。

      “逸川!”秦方泽无法,急切地向好友求助:“你看看她!快帮帮我!”
      “我……”殷逸川这次也是无可奈何,郎虽无情,怎奈妾意深重。拍拍秦方泽的肩膀,叹口气道:“方泽,要不……你就从了她吧。”

      “啊?!”秦方泽惊道:“逸川!你胡说什么呢!从什么从?!”
      “方泽你听我说。”殷逸川压低声音道:“你暂且应下来,她现下刚被你救下来,脑子一热,糊涂着呢,才会说什么以身相许的。等过两天她回过味儿来,反悔了,不用你赶,她自个儿就走了。”

      “你确定?”秦方泽低声道:“要是她就赖着不走怎么办?”
      “放心吧,不会的。”殷逸川伸手揽着秦方泽的肩膀:“就你那个大少爷脾气,除了我,没人能忍得了长久。”
      “嘿!你这是帮我吗?”秦方泽扬扬眉毛。
      “正是帮你才要说实话呀。”殷逸川笑眯眯道。

      秦方泽无奈,低头看着仍在跪在自己面前的闻灵竹,叹口气道:“好吧,我答应你。”
      “谢恩公!”闻灵竹立刻喜上眉梢,叩首喊道。
      “别叫我恩公!听着就难受。”秦方泽不禁打了个哆嗦:“你也别跟我那么客气,我都不习惯了,就还跟之前一样。”

      “既如此,不叫恩公……不要客气……那我就叫公子……”闻灵竹眼珠一转,利落地站起身,扑到秦方泽身上,甜腻腻地喊出一声:
      “方泽哥哥!”

      闻灵竹甜甜的一声,惊得秦方泽瞪大眼睛,直接呆愣在原地。
      “就这么定了!以后哥哥就喊我灵竹吧。”闻灵竹自作主张地将秦方泽的沉默当做默认,拉着他的胳膊边晃边说:“我们快回客栈吧,方泽哥哥!”
      说完,闻灵竹便蹦蹦跳跳地往客栈的方向去了,留下这几个人在江边大眼瞪小眼。

      “哎?”秦方泽终于回过神来,无措地喊着:“我可没说你能这么叫啊!闻灵竹你赶紧给我改口!”
      秦方泽说着,看看殷逸川,又看看已经快跑没影儿的闻灵竹,跺几下脚,慌乱地追着闻灵竹跑了过去。

      看到两人的背影,苍绯笑道:“还别说,我觉着秦公子和闻姑娘,还真挺相配的。”
      “方泽那脾气,能和他相配的人,可难。”殷逸川摇摇头,笑道。

      “那就要看缘分啦。”苍绯笃定地说:“我就赌他们二人,有这个缘。殷公子,赌不赌?”
      殷逸川未置可否,只是笑而不语。
      苍绯见他不说话,耸耸肩,自行大踏步地离开了。

      “怎么?”蔚执风开口,对着殷逸川道:“你不希望他们两个在一起吗?”
      殷逸川转头看着蔚执风,扬扬眉毛:“我倒是不知道,这三清天的度尘君竟喜欢给人保媒拉纤。”
      “哦?我有吗?”蔚执风反问道:“何以见得?”

      “凭度尘君的千年道行,会使个火攻就无力再施法吗?”殷逸川直击重点:“你分明就是想戏弄方泽,逼他为闻姑娘度气。我就不懂了,方泽究竟是如何得罪你了?你要这么折腾他。”
      蔚执风没回答他,只是淡淡地反问:“你和秦方泽是光着屁股一起游大的?”
      “啊?”殷逸川一愣,不知道这没头没脑的问题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你还救过落水的他,为他度过气?”蔚执风继续问道。
      “你怎么突然问……”殷逸川更糊涂了。
      “你只要回答是与不是。”蔚执风面无表情地说。
      “是、是又如何?”殷逸川不知为何,明明说的是实话,心里却有些忐忑。

      “轻了。”蔚执风看着秦方泽远去的背影,淡淡吐出两个字。
      “什、什么轻了?”殷逸川听得一头雾水。
      蔚执风却没回答,直接走了。殷逸川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跟在蔚执风身后,越想越是疑惑。

      低头思索着蔚执风的话,殷逸川才走出一步,忽然觉得头顶有些发热。伸手摸摸那绑在自己头顶十几年的赤色发带,竟还残留着几分温度。殷逸川不禁放慢了脚步,又想起方才在江畔遇袭时那诡异的一幕。
      这时,蔚执风突然转头看向他,眼神示意他跟上。殷逸川立刻放下手,露出一个笑容,快步跟了上去。

      深秋,幽城。
      东郊,云竹路七号。

      客厅里,戚落缓缓合上厚厚的手稿。
      慢慢闭上眼,许久,再睁开,转头看向窗外,尽是宁静的夜色。

      戚落轻声开口:“蔚执风……”

  • 作者有话要说:  竹马与雪鸮精的欢喜冤家开篇啦,大家喜欢这样的设定不?
    蔚执风的那句“轻了”,大家猜猜,是说什么轻了?
    结尾又回到今生的线啦~
    欢迎大家多多评论收藏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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