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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二十二章 情爱不知 ...

  •   卷二:东阴鬼门关
      第二十二章 情爱不知

      冥界。
      东阴鬼门关,奈何客栈。

      “你是在躲那几个阴兵吧?”
      “你怎么知道?”苍绯惊讶地低声道。

      “片刻就好。”殷逸川没有回答,只是轻声说:“这样他们就看不到你了。”
      两人维持着这样暧昧的姿势,而一旁正吃饭的秦方泽惊得张大嘴巴,刚夹到嘴边的肉掉回了碗里。
      蔚执风倒是没什么反应,继续温文尔雅地吃着饭,连眼睛都没抬,似是看不到两人突然莫名的亲密动作一般。

      两人距离如此贴近,但殷逸川的眼睛始终停留在那几名阴兵身上,时刻警惕着,并未曾留意身畔的苍绯早已悄悄红了脸。
      过一会儿,那几名铠甲阴兵张贴完告示离开,看似并未注意到苍绯。
      殷逸川立刻松开手,坐直身子,远离苍绯。

      “抱歉。”殷逸川立即对苍绯低头作揖:“事发突然随机应变,有不妥之处,还请苍姑娘莫要责怪逸川的唐突之罪。”
      “你眼力倒是真好,也有胆识。”苍绯看起来没有生气,只是将袖中的红色长针露出来几寸,笑着对殷逸川道:“你就不怕我的动作快过你的嘴,这双绛未等你辩白便一针穿喉了?”

      看着那对着自己的锋芒,殷逸川未有半分惧色,笑言道:“想必姑娘这灵器的名字便是‘双绛’了?好名字。不过姑娘这灵器也不是第一次抵在逸川的命脉之处了,若姑娘要我的命,我早已活不到今日。即便姑娘哪一日赐死我也好,死了便能长久留在这冥界了,找起家母也方便许多。”
      “殷公子,我这双绛可不是什么灵器。”苍绯手指抚过那细长的血色长针,纠正道:“这是‘冥器’。若真用它结果了你,以公子的凡人之身,只会魂飞魄散,并无亡魂可归冥界了。”

      听着苍绯这话,殷逸川不禁看向那双绛,盯了一会儿那锋芒,再抬眼,看向蔚执风。而蔚执风也恰好看向他,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谁都没有说话。
      但殷逸川可以确定,那一瞬,蔚执风和他想到了同一件事:
      这冥器可让凡人魂飞魄散,但殷逸川是个半人半鬼,这东西若当真用在他身上,会是如何结果?

      并不知殷逸川与蔚执风的眼神交流,秦方泽兀自问道:“苍姑娘,刚那些兵是什么人啊?”
      “那些啊。”苍绯看向店中央张贴的告示:“他们都是酆都派来的阴兵。”
      “阴兵?!”秦方泽下意识打个寒颤。

      “秦公子怎么总是不记得?”苍绯笑道:“你如今是在冥界,这阴曹地府之兵,自然都是阴兵。”
      “咳咳!”有些没面子想转移话题,秦方泽问道:“那几个阴兵刚在张贴什么告示?”
      “征兵。”苍绯无声地叹口气:“自五阴之乱开始,番冢起兵北伐酆都,这酆都征兵的告示都大大小小贴了鬼门关满城了。”
      “酆都征兵,怎么都征到鬼门关来了?”秦方泽疑惑问道。

      “虽然名义上五阴并立,但鬼门关地处关隘要地,地域狭小,本就无法与其他四阴抗衡。数万年来,鬼门关都是依附酆都而存活。在北阴天子眼中,我鬼门关不过是他酆都的一块附属地而已。”苍绯道:“但鬼门关具有独特的地利优势,作为凡间与冥界的唯一出入口,每天都源源不断有新的亡魂进入。酆都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在鬼门关征用这些新晋亡魂,让他们没有机会南下为番冢效力。”
      “所以说……作为凡间入口、酆都门户,鬼门关虽国土狭小,却是兵家必争之地吧?”殷逸川思索着说。

      “没错。”苍绯点头道:“也正因如此,每逢冥界动荡,无论是哪一阴出战事,鬼门关总是不免受到波及。也因此,鬼门关民间风气尚武,即便是女子亦是如此,不会琴棋书画没关系,骑射武功却万不可荒废。我自小还没会走路便已学会握剑,三岁起父亲便让黑白无常两位师傅教授我习武修冥。兄长苍羲的功夫更是厉害,怕是在三十六天都难逢对手。”
      “世子殿下的身手我是见过的。”蔚执风点点头:“数年前曾有冥界鬼怪至神界作乱,世子殿下奉命前来追捕,执风曾有一面之缘,有幸见过殿下的身手,却是能与诸多神将一较高下。”
      听到蔚执风夸赞自己的兄长,苍绯得意一笑。

      “不过在执风的印象里,当时与苍羲殿下同来神界的那个护卫,怕是身手要超过其主。”蔚执风话锋一转。
      “护卫?”苍绯疑惑问道。
      “执风不知其姓名,从未见过他开口说话,但身手了得。”蔚执风道。
      “哦,度尘君说的,应该是我父君的御前侍卫嵬(wéi)名靖吧?”苍绯道。

      “御前侍卫?”蔚执风道。
      “是,嵬名靖是我父君的御前侍卫,他也有从小教我武功。”想起嵬名靖,苍绯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那个闷葫芦啊,话少得很,是个半天都吐不出半个字儿的主。”

      “既是君上的御前侍卫,怎前次去无常殿,未曾见到嵬名侍卫?”蔚执风继续问道。
      “靖哥跟着我兄长去浮壁了,父亲叫他一道保护兄长。”苍绯道:“度尘君若想见他,等到了浮壁找到兄长即可。”
      听完苍绯的话,蔚执风低下头,似是陷入思索中。

      留意到蔚执风的沉默,殷逸川眉头微蹙,有几分疑惑,却也什么都没说,将话头接过来。
      “鬼门关既是地理位置如此关键的所在,想必这最大的客栈中,也是鱼龙混杂吧。”说到这里,殷逸川压低声音,对苍绯道:“恐怕此时此刻在这间店里,姑娘要防的……不只是那几个阴兵而已。”

      听到殷逸川的话,秦方泽也压低声音道:“我也注意到了,靠窗那一桌两个黑衣服大胡子的,眼睛总是往这边瞟,苍姑娘对他们可有印象?”
      苍绯一怔,假意端起一杯茶饮,抬头时目光暗中瞟向秦方泽口中所说的那桌人。只见两个商人模样打扮的中年人,确实在喝酒之余,总会眼神瞟向他们这一桌。
      借余光仔细分辨片刻,苍绯继而放下茶盏,对秦方泽摇摇头。

      “苍姑娘的身份尊贵,虽然此时仍身在鬼门关的地界,但已渐渐远离王城,君上对姑娘的庇护会越来越少。而现下又值兵荒马乱之际,时局不稳,危险丛生,我们还是小心谨慎为妙。”殷逸川说着,对柜台喊道:“小二!”
      “来喽!”店小二立刻小跑着过来,鞠躬道:“公子有何吩咐啊?”
      “楼下太冷了,我等回客房吃,请将这些酒菜送到房中来。”殷逸川道。
      “好嘞,您楼上请。”店小二利落地答应道。

      一行起身回到客房继续用饭,一炷香的时间过去,直到所有的碗盘空空,也并没有出现什么异样。
      秦方泽说是殷逸川想多了,但就是在这样看似相安无事的平静下,殷逸川心里却更加忐忑了。多年腹背受敌的直觉告诉他,这安全,只是暴风雨来袭之前的宁静。

      饭后,一行各自回到房间里休息,约定第二天一早到后院买马。
      殷逸川与秦方泽住在同一房中。沐浴后,秦方泽累得倒在床上休憩,有一搭没一搭地与屏风后沐浴的殷逸川聊天。
      殷逸川坐在浴桶里,卸去一日奔波的疲惫,热气熏蒸着十分舒服,他在秦家做书童之时是万万没有体验过这般待遇的,不自觉多享受了一会儿。

      待殷逸川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从屏风中走出时,只见秦方泽已然陷入熟睡,并发出轻微的鼾声。走到床边,笑着将秦方泽的被子盖严。
      殷逸川穿上一件新买的白衣,仍旧潮湿的墨黑长发也懒得再擦,随意地披在肩上,走出客房。

      此时已然深夜,客人们都入睡了,客栈一片宁静安详。
      殷逸川独自走到庭院中,坐在石椅上,低头看着手中在夜色里泛着银色幽光的佩剑萍生。

      “为何不穿那一件?”不知何时,蔚执风竟走到了殷逸川身侧,坐在他对面,开口问道。
      “什么?”殷逸川抬起头,方才想着事情,没听清蔚执风的问题。
      “为何不穿最好看的那一件?”蔚执风问道。

      “那么贵的衣服,赶路穿太奢侈了。”殷逸川笑道:“还是留着重要场合再穿吧。”
      “什么重要场合?”蔚执风追问道。
      “比如说……”殷逸川低下头,半是玩笑半是认真轻声道:“待我死了,那便是我最好的寿衣。”

      蔚执风脸上的笑容消失,眉头皱起:“我付钱,不是给你买寿衣的。”
      “现在不是,以后谁知道呢?”殷逸川的手轻抚过手中的萍生,喃喃道:“鲜红的嫁衣,谁知道哪一刻就会变成惨白的寿衣了。”

      蔚执风看向那发着幽幽月色的佩剑,脸上的神情缓和许多,柔声道:“可是在想孟婆?”
      “是啊。”殷逸川抬起头,看向蔚执风:“不知道她怎么样了,不知道摇光星君会不会有天能感动到她。你觉得呢?摇光与孟萍,他们会最后在一起吗?”
      蔚执风摇摇头:“不知。”

      “猜猜嘛。”殷逸川道。
      认真思忖片刻,蔚执风再次摇头,却依旧是那两个字:“不知。”
      “无趣。”殷逸川撇撇嘴。
      “莫要怪我无趣,我说的是实话。”蔚执风轻声道:“对于情爱之事,我当真不知。”

      “唉,也是。”殷逸川耸耸肩,抬头看向夜空:“你们这些整日在三清天修行的神仙,有的尽是拯救天下苍生的大志向,怕是早就不屑于情爱之事了吧?”
      蔚执风沉默片刻,看看殷逸川,随着他的目光,亦抬头看看夜空,低声道:“三清天是这三界之中,最无情的所在。”
      “最无情?不至于吧?”殷逸川扬扬眉毛。
      “清修是要摒弃七情六欲的,情爱是大忌。”蔚执风低垂下眉眼。

      “可只要活着,如何逃得了情爱?”殷逸川追问道:“即便你们不与什么仙子纠缠,还有同门情谊呢?如何能够彻底摒弃情爱?别的且不说,你与你师父,总该有师徒之情吧?师兄弟只见,总该有兄弟之爱吧?”
      “我们对师父是尊敬,师父对我等是管教,师兄弟之间……”说到这里,蔚执风不自然地停顿一瞬,继而道:“是兄友弟恭、相互扶助,皆与情爱无关。”

      听完蔚执风的话,殷逸川先是一愣了一瞬,继而仰头大笑,那笑声分外爽朗。他笑了好一会儿,似是笑得肚子都有些痛了。
      “你……为何大笑?”看着殷逸川停不下的笑,蔚执风疑惑地问。

      “是说你们三清天的水土竟养了一窝榆木脑袋,想事情都是一根筋?还是这自欺欺人的戏码演得多了,到最后骗得自己都信以为真了?”终于将笑意压下,殷逸川摸着有些疼痛的肚子,反问蔚执风:“尊敬?管教?扶助?友恭?同门修仙,日日在一起生活,纵便是块硬石头也该开花了,怎么可能没有情?不过是大家都装傻子不肯承认罢了。我且问你,如若有哪个常常关照于你的师兄弟,不幸遭了难,你能克制住不伤心难过?”

      蔚执风愣愣地看着殷逸川的笑容,突然有些神情恍惚,似是走神了。
      “怎么了?”殷逸川的手在蔚执风眼前挥动两下,叫道:“蔚执风?”
      “抱歉。”蔚执风缓过神来,低下头,看不清神情:“只是……想起了一些事。”

      猜测蔚执风许是有什么不便说伤痛往事,殷逸川也不好多问,只是收起了笑容,认真道:“蔚执风,我只是想说,你们修仙求道也不必谈爱色变。人之所以为人,七情六欲乃是最基本的,没什么可避讳的。即便是在那三清天之上,也该是有情的。”
      良久,蔚执风抬起头,定定地看着殷逸川。

      蔚执风就那么目不转睛地看了许久,也不说话,也不多做表情,看到殷逸川心里莫名发怵,清咳两声,张口打破沉默:“你……为何一直盯着我看?”
      然而,蔚执风并未回答他的问题,竟转而问道:“你想学剑吗?”

      “啊?”殷逸川一愣,有些不知所云。
      “你若想学剑,我可以教你。”蔚执风道:“摇光星君斩落自己一道星光与你,这柄萍生,你就甘心只日日挂在身上做装饰吗?”
      “我……我能行吗?我看方泽学剑要从小练基本功的,我今年都十七了,还来得及吗?”殷逸川不安地问。

      小时候,秦方泽初拜孔天霖为师时,他作为书童日日陪在其侧,不是没有想过偷偷跟着学剑,还曾砍了树枝做成木剑暗中学习。但很快此事被舅舅殷晚山发现,不仅斥责了他,折了他的木剑,还不许他再陪同秦方泽去寒川道观上课。
      从那之后,他便再无机会执剑,随着年岁渐长,他也弃了这念头,只是日日偷闲泡在书房,只求饱览群书,虽不会武功,亦可在智谋上为自己在这乱世中争得一线生机。
      却不曾想到,他这已然弃了的念想,竟在今日被蔚执风在此提了起来。而此时,尽受世间冷暖的他,已不敢再去奢望了。

      “凡人习剑术是为斩妖除魔,最终修成神格,以日后飞升,位列仙班。”见殷逸川神情犹豫,蔚执风道:“但是你不同,你自带一道冥魂,修不成神格,是无法得道升天的。”
      “哦。”殷逸川低下头,露出一个苦涩的笑,他早该知道,都是奢望而已。
      “但你,却可修成冥神。”蔚执风转而道。
      “冥神?”殷逸川一愣,迅速抬起头。

      “你也见过苍岐了,他便是冥神,苍姑娘也是,只是她年纪小,道行尚浅。于他们而言,自出生起便是冥神。”蔚执风道:“冥间最高阶的冥神便是五阴鬼帝,又以北阴天子为尊,以下大大小小众多冥神,只是不如神界的神仙那么为凡间所知。”
      “你的意思是,让我修炼冥魂?”殷逸川缓缓地说。
      “正是。”蔚执风点点哦图。

      “我不喝孩子的血。”殷逸川立刻道。
      蔚执风笑笑:“那是极端的修炼手段,最为阴狠毒辣也最为有效,却同时也是折阴寿的。是走火入魔的极端做法,平常修冥魂是不必如此的。”

      听到这话,殷逸川大大松了口气。
      “若你想习剑道修冥魂,我可教你。”蔚执风说得很认真,丝毫不像玩笑话。
      学剑是殷逸川打小的梦想,听到蔚执风如此提议,他不能说不心动。

      思索一阵,殷逸川犹豫着开口问道:“可是……可是你是神仙啊,你怎么教我?”
      “修冥魂与修神格其实本质上并无差别,殊途同归罢了。”蔚执风道:“我此次回三清天上,翻阅了一些古籍,习得了一些基础,教你绰绰有余。”

      “你……专门去翻阅古籍学习如何修冥?”殷逸川不禁一惊:“为什么?”
      听到这个问题,蔚执风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地坐在那里不说话。

      但这样的沉默,却让殷逸川更加不解,想要继续追问下去。
      “为何为我考虑这么多?”殷逸川问道:“那时你我只是一面之缘而已,连熟识都算不上,你为何在那时便连助我修炼冥魂都想到了?”
      蔚执风沉默良久,缓缓地吐出两个字:“不知。”

      “不知?”殷逸川发出一记嘲讽的笑:“蔚执风,你就打算一直用这两个字敷衍我吗?”
      蔚执风又不说话,只是低头静静地坐在那里,似是没有听到殷逸川的问题。

      但殷逸川今日并不打算放过他,从遇见蔚执风之后,这位度尘君的诸多做法越来越叫人匪夷所思,所说与所做常常背道而驰。长久以来被裹挟于明枪暗箭的漩涡之中,殷逸川最恨有哪个心思深沉的让自己读不懂,而这个蔚执风,正是个深不见底的存在。愈熟识愈陌生,愈了解愈不解,叫殷逸川简直想拿把刀子劈开他的脑壳,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
      从小到大,他殷逸川始终是运筹帷幄从容自若的那一个,然而到了蔚执风面前,自己竟成了忐忑不安的毛头小子,对这个人,对与他相关的事,自己都是没底的。这种猜测和悬心,逼得他迫切想要一个答案。

      “蔚执风!”殷逸川感觉自己的耐心快被耗尽了:“你今天必须给我一个回答!”
      “我不过是问你为何要一直帮我,这个问题很难吗?”殷逸川追问道。“你说你不知,你自己的想法,你怎会不知?!”

      良久,蔚执风终于抬起头,与殷逸川焦躁的目光相对。
      看到蔚执风的眼神时,殷逸川愣住了,那里面有一种隐隐的却又强烈的情绪,似是爆发之前的火山口,似是平静如常之下,是赤红的岩浆汹涌澎湃着。

      “殷逸川。”蔚执风定定地看着他:“对于情爱之事,我当真不知。”

  • 作者有话要说:  偶吼吼吼,小川川又被蔚执风的直球打懵了~~
    小川川无意中“撩”到了苍绯殿下,这小姑娘怕是要“情窦初开”喽~
    期待多多评论收藏安利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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