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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5、第十四章 清醒夜 ...

  •   卷六:归去来
      第十四章 清醒夜

      冥界。
      烛龙之眼渐阖,酆都六宫进入黑夜。

      白日里堆积如山的尸体、血流成河的惨状,一并被黑暗吞没。
      苟活下来的宫人侍卫们迅速跳转墙头,效忠于酆都新帝,开始忙碌于彻夜打扫六宫。

      破碎的砖瓦被拾起,血染的地面和宫墙被擦洗,堆积成山的尸体被清理。宫人们的动作迅速,干净而利落。
      不到一个时辰,酆都六宫就基本恢复了战争之前的样子。除了已经裂成两半的宗灵宫的断壁残垣,以及那纵横一道裂谷的地面,一切如旧,就好像这一切战争与杀戮从来就没出现过。

      没有人会去记数到底死伤了多少兵将,因为那些都是已被废弃的前朝北阴天子的部下而已,战败者的性命上不如草芥,又何必费心去计数?
      而所有人都知道,一朝天子一朝臣,新帝登基又是多年沉冤得雪,这之前或曾陷害于他、或冷面旁观、或躲闪不及的所有人,都将成为新帝的报复对象。
      这酆都的杀戮,才刚刚开始。

      此一夜,王城异常安静。
      此一夜,不知有多少人战战兢兢,彻夜难眠。
      此一夜,北阴酆都的清醒夜。

      宗灵宫的屋檐残垣上,殷逸川安静地坐着,目光空空地看着远方。
      秦方泽在站地上,仰头看着他,眉头微皱,一个飞身上去,在他身畔坐下来。
      秦方泽没有立刻开口说话,就那么在殷逸川身边坐着,仰头看着漫天的星火。一颗明亮起来,另一颗黯淡下去。

      “你……还好吗?”半晌,秦方泽终于忍不住轻声开口。
      殷逸川轻笑一声:“我不知道。今天发生太多的事,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算不算好。”
      “往好的方面想。”秦方泽道:“你找到了失散多年的父亲,这不是你一直都想要的吗?就算他的背景有一点……复杂,但总归是你的父亲,血缘上的关系是无论如何也抹杀不掉的。”
      “是啊,血缘是抹杀不掉的。”殷逸川自嘲一笑:“我的父亲是北阴天子。方泽,你听了这话不觉得很荒唐吗?我,殷逸川,寒川那个从小被欺负到大的书童,半人半鬼的怪物,我的父亲,居然是冥界的天子。这像不像是天大的一个笑话?我觉得如果程轩雷那家伙听到了,一定会笑得站不起来。”

      看着殷逸川的笑,秦方泽心头涌上来一股子苦涩,揽住殷逸川的肩膀,使劲地晃晃:“我知道这一切很难接受,你需要时间适应,接受你父亲的身份,接受你自己的身份。但这些事也怪不得他,毕竟伯父也不是故意要抛弃你的。”
      殷逸川侧过头,看向身旁的好友。
      秦方泽继续道:“你都听到他说的那些了,他是为了保护你才离开你的。如今,他终于挺过了这些磨难了,也终于可以给你一个父亲该给儿子的一切,可以偿还你们失去那么多年的岁月和时光。他把离殇留给你,他把半数毕生道行留给你,他把一道冥魂给你,这不都能说明,他虽然在无量狱之中被日夜折磨那么多年,但心里还是记挂着你这个儿子的吗?逸川,我觉得他是一个好父亲。”

      “真的吗?”殷逸川喃喃道。
      “当然。你想想,现如今你有了父亲不说,这个父亲还是冥界的鬼帝。你现在可是北阴太子,太子啊!”秦方泽兴奋道:“逸川,以后没有人再会敢欺负你啦!以后别说是枯桑镇那些人,就算是在五阴冥界,也没有人再敢拿你怎么样。一朝雪前耻,你现在可以拥有一切!你应该高兴啊!”
      看着秦方泽兴奋的目光,殷逸川却不知为何,无论怎样都兴奋不起来。

      “对了,还有晚琴姨!”秦方泽道:“你现在可以拿着天子诏书,光明正大去浮壁要人了,这些年你觉得自己亏欠母亲的那些,现下都可偿还了,你可以在这里对她尽孝,这难道不好吗?”
      “你希望我……以后永远留在这里?”殷逸川问道:“可我记得刚来鬼门关的时候,你不是这么说的。你说这里是阴曹地府,怎么可以把大好的年华都在这里耗尽。”

      “那个时候我的确是那么想的,但如今不一样了。逸川,这里是你的家,这里有你的亲人,你在这里有地位有身份,你在这里可以活得如鱼得水,不用受人气,不用遭白眼,你从来都是属于这里的。”秦方泽说着叹口气,看向天上的星火:“而且在冥界的这段日子,我也算明白了,阴曹地府和凡间有什么差别呢?人心从来都是一样的,神、人、鬼,有何不同?”
      定定看着眼前之人,殷逸川轻声道:“方泽,你和从前不大一样了。”
      “是吗?”秦方泽低头笑笑:“可能吧。你不在的这段时间,浮壁发生了很多事。我也在学着一个人拿主意,学着没有你的帮助也能活下去。”

      说到这里,秦方泽停顿片刻,握住殷逸川的手,轻声道:“逸川,从前我是少爷,你是我的书童。虽然我从来没有把你当成下人,但是我知道,你的心里一直有这么一道坎儿,你总觉得自己比我低一头。但在这里,我们就没有那样的身份差别了。你只需听从心中所想,无论你做什么选择,我都听你的。”
      “选择?”手被秦方泽紧握,殷逸川愣愣道。
      “你若想回凡间,我就陪你一起回去,我们不回枯桑镇,我们离开寒川,哪里都可以,茫茫江湖,仗剑走天下。你若想留在这里,做太子,继承天子之位,我就做陪你留在酆都,陪你面对那些明枪暗箭。无论哪里,只要有你在,就够了。”

      听到这些话,殷逸川的心脏顿时变得柔软起来,这一段时间看惯了尔虞我诈、阴诡谋算,争执杀戮,叫他几乎都忘了,在方泽这里,他能回归儿时那一切单纯而善良的美好。
      秦方泽,是他污浊灵魂中唯一一片净土。

      “不过……如果你要跟蔚执风一起回三清天,我就搞不定了。”秦方泽说笑道:“那小子肯定会使绊子,想方设法不想让我去,逸川你到时候可要帮我呀。。”
      “三清天……”喃喃念着这几个字,殷逸川低头一笑:“你不会喜欢那里的,蔚执风说,三清天没有日夜轮转,那里是永昼,清明至极,却也无聊至极。”
      “既然那么无聊,那你也不要去了,让蔚执风跟着咱们走。”秦方泽立刻:“无论是人间还是冥界,让他做你的跟屁虫。”

      “你就那么肯定,我能带走三清天神君吗?”殷逸川喃喃道。
      “当然。”秦方泽笃定地点点头。
      “凭什么?”殷逸川笑着反问。
      “凭他放不下你。”秦方泽毫不犹豫地回答。
      听到这几个字,殷逸川愣住。

      “你知道吗?蔚执风他一来浮壁,不上书桑迟也不通报烛溪,只身一个人闯进坐忘宫中,差点儿侍卫被是被当成刺客追杀。”秦方泽回忆道:“他直接闯进我住的地方,二话不说叫带我走。我问他为什么,他说只有我安全了,你才能没有后顾之忧,才能放手一搏。而他这么做会有什么后果,他都不在乎,他只要你能心安。”
      殷逸川愣愣地听着,他知道蔚执风为他做的那些事,然而这些事从旁人口中说出,所带来的震撼更甚。

      秦方泽继续道:“后来,他接到消息,说北阴天子要问斩于你,他心急如焚,即刻御剑离开,他根本不在乎自己的身份会在冥界曝光引来仇杀,他昼夜不停地往酆都。几千里的距离,日夜不停息,我和烛溪若不是随着孟极,根本不可能那么快赶上他。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你小子把他吃得死死的。”
      殷逸川神情更加恍惚,他眼前似乎能浮现蔚执风御剑而行的匆匆身影。

      “逸川。”秦方泽紧紧握住殷逸川的手:“你也不要放手好不好”?
      “什么?”殷逸川一愣,回过神来。
      “你之前赶他走。是为他好对不对?”秦方泽问:“我太了解你了,你表面上说着自己冷心冷情,说根本不在乎其他人的感受,但其实你对自己在乎的人会自甘以性命守护。因为你比任何人都要更珍惜身边的每一份情谊,对蔚执风是,对我是,对扁舟子是,对苍绯是,对麻朱也是,对吗?”

      “麻朱……”喃喃念着那两个字,殷逸川眼前仿佛又出现了那个憨笑的宅鬼,面露苦涩:“我们甚至都没来得及为他办一场葬礼,不过也倒是合理,他是魂飞魄散走的,并未有尸身,谈何下葬?方泽,前段日子在死牢,我想起许多以前的事情。想起麻朱还在的时候,和我们一起在寒川玩耍的日子。如果不是为了帮你我逃离孔天霖的追击,他也不会魂飞魄散。”
      殷逸川抬头,看向秦方泽,声音带着哽咽:“方泽,我今日这太子之位,是不是靠他的牺牲换来的?”

      “逸川你可千万不能这么想事情!”秦方泽立刻道:“当时的境况发生得那么突然,你之前也料想不到。虽然我有时候也会想,如果蔚执风能早来一会儿,哪怕是一小会儿该多好,麻朱就不会死了。但时间无法倒流,世上没有那么多的‘如果’。我们终究也还是要感谢蔚执风,如果不是他及时出现,你恐怕已经藏身在我师父的剑下了。”
      “其实当时,离殇应该已经发作了,只是我自己都不知道。你说,当时如果我对孔天霖出手,是不是真的有可能杀了他?”殷逸川说着,自己摇了摇头:“算了,说这些也没有任何意义。毕竟他是你的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是不能杀他的。蔚执风也是这么说的,否则他以他的本事,早就直接把孔天霖……”

      说到这里,殷逸川的话头突然停下。
      一件被他忽略的事,从未去深究的事,突然在脑子里边破土而出,如惊雷一般在耳畔炸响。

      “逸川?”秦方泽见殷逸川突然停住了,脸色苍白地模样,关切地问道:“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太子殿下。”就在此时,突然一个声音从下面传来。
      秦方泽低下头,越过血色屋檐,只见地面上站立这一个侍从。

      “太子殿下。”那侍从大喊道。
      “逸川。”秦方泽晃晃殷逸川的肩膀:“叫你呢。”
      殷逸川回过神来,还沉浸在方才的惊愕之中,一时还反应不过来。

      见秦方泽对他努努嘴,指着下头,殷逸川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低下头,对那侍从应道:“何事?”
      只见那侍从恭敬作揖道:“陛下请您到泰煞宫一叙。”

      看一眼秦方泽,对方对他鼓励一笑,殷逸川从屋檐上飞身而下,随着那侍从离开。
      待殷逸川的背影消失在宗灵宫外,黑暗的角落之中,蔚执风缓步走出,看着方才那人背影消失的地方,驻足良久。

      泰煞宫这个地方,殷逸川曾见过两次。
      第一次是在寒衣节之时,深夜潜入酆都六宫寻找苍琼,曾远远地见过一眼此处金碧辉煌的奢华模样;第二次便是自己蒙面被阴兵带到此地,与魁昂秘密见面,本以为终于可以回到浮壁,却没想到南阴孟极出世的消息传来,自己被扔进死牢,即将处斩。
      这些事发生不过是十数日之前,而今想来,却恍若隔世。

      这两次,一次是匆匆一瞥,一次是蒙面被押来,从来未曾仔细观赏过这座北阴天子的寝宫。这里,也许是酆都六宫中最奢侈、最富丽、最华贵的所在。然而今日,殷逸川终于可以毫不顾忌地在此处闲庭信步,却发觉视线所到之处,尽是苍凉。
      雕梁画栋、琼楼玉宇、亭台楼阁,一切看上去似乎仍是美轮美奂,若殷逸川不曾了解这背后的血腥与杀戮,也许会赞叹不已。然而此时,站在庭院之中,殷逸川眼里的泰煞宫,竟和当日在鬼门关王城看到的无常殿废墟的影像恍惚重合。
      彼乃彼之昨日,亦乃彼之明朝。

      “逸川,你来了。”魁广出现在门口,对着殷逸川温柔地笑着。
      此时的他已经换下那件临时幻化出的黑袍,改穿一身精致蛟纹刺绣的华服,只是那烧伤与冻伤交杂的皮肤,依旧骇人。

      殷逸川良久注视着眼前这个他应当称之为“父亲”的男人,半晌,缓缓端起双手,无声作一揖。
      那两个字,他还是喊不出口。

      魁广没有露出一丝恼怒之意,只是点点头,招呼着殷逸川进屋。
      两人在桌案前对坐,宫人在旁边沏茶。寝宫里安静异常,谁都没有说话,只有淡淡的茶香四溢。
      待沏好茶,魁广摆摆手,让宫人离开。
      寝宫中只剩下魁广父子,安静对坐喝茶。

      “二十四鬼呢?”良久,魁广开口,打破沉默。
      “我让他们回去了,我没有什么需要他们做的,不如叫他们回去看守生死簿,那才是他们该有的职责。”殷逸川道。
      魁广听后淡淡一笑:“如果叫魁昂知道你如此使用离殇,他定会捶胸顿足、扼腕叹息,大呼暴殄天物。”
      殷逸川笑笑:“那离殇给了我还真是浪费了,不如给他,倒是能物尽其用。”

      魁广仔细看着殷逸川的神色,轻声道:“你看起来……不太好”
      “是吗?”殷逸川摇摇头:“可能吧,我也不知道,这一天发生太多事了,我到现在脑子还是乱的。”
      “我知道。”魁广理解地点点头:“你现在的心情一定很复杂。我也不急着要你认我这个父亲,我给你充分的时间,好好适应这里的生活。如今你已是北阴太子,我会给你配备相应的宫人和侍卫,我会找酆都最好的大儒,来做你的老师,你在宫里有任何住不惯的,都可以跟我说。这十七年来你我父子间失去的,通通补回来。”

      殷逸川抬起头,看着魁广真挚的眼神,一时间有些不知该如何回答,目光闪烁着,转移话题道:“你的伤……还能恢复吗?”
      “很可怕吗?”魁广笑着摸上自己的脸:“可惜没办法,二十四狱留下的伤痕是无法愈合的,什么药都不会有效果,就算是轮回转世也还会留在身体上,即便是我也没有办法消除。吓到你了?”
      “没有。”殷逸川抬手喝下一口茶,轻声道:“我只是好奇,十七年前的你,是什么样子?”

      魁广笑笑,亦喝下一口茶:“你是好奇我和你母亲是如何相爱吗?”
      “我更好奇的是……”殷逸川放下茶盏,定定地看着魁广:“你所谓的爱,到底是什么?”
      “什么意思?”魁广皱眉。
      “当初,你为什么不带她走?”殷逸川直接问道。

      魁广神色柔和许多,道:“逸川,我在宗灵宫时说过,那是因为我不能……”
      “我知道。”殷逸川打断魁广的话,道:“你说母亲的根在寒川,你不能没名没份地带她离开自己的家乡。”
      魁广点点头:“你既然都记得,又何必问?”
      “你知道的名字吧?‘逸川’。”殷逸川道:“这是母亲给我取的。因为她想让我有朝一日可以逃离寒川,她把自己没能实现的梦想,都寄托在了我的身上。所以你觉得,我母亲是不想离开寒川吗?”

      魁广缓缓放下茶盏,没有回答,这让殷逸川心下一沉。
      “还是说……”殷逸川道:“是你自己不想走。因为寒川就在鬼门关的入口外,而你早晚是要回来的。因为在你眼里,最重要的并不是母亲和我,而是这五阴冥界至高无上的权力,是你失去的天子之位。所以,请不要拿母亲当借口。”
      殷逸川的这一席话,让寝宫内的空气骤然冷了下去。良久,两个人都没有在说话。
      魁广低头看着空空的茶盏,把玩着在手里,似是在权衡思考着什么。

      “看来……”良久,魁广缓缓抬起头,脸上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意:“未迟君教你读那些书,并没有白读,你还是有些头脑的。”
      “未迟君教我读的书?”殷逸川一愣,不明白这话的意思。
      “你以为这些年我叫未迟君去照顾你?具体是做什么?”魁广反问道:“你看不到他,也不知道它他的存在。但是你能长成为如今的样子,全都仰赖于他。你读的书,你思考的方式,你对人情世故的看法,你身上的点点滴滴,都在他潜移默化地渗透引导着你。”
      “我不明白。”殷逸川只觉得身上的血液越来越冷。

      魁广却没有直接解释,而是转而问道:“我听他说,你在寒衣节上破了酆都十七年无人能解的帝台棋局?”
      “是。”殷逸川点点头,更加疑惑了。
      “那棋局……你是不是破得特别轻松?”魁广脸上的笑意加深。
      “是……”恍然明白了魁广这话的含义,殷逸川惊得瞪大双眼:“是他……是你?!”

      “是我也是他。”魁广道:“十七年前的那个棋局,是我设在那里的。”
      殷逸川惊愣在当场。
      “在还没有发生流血政变前,十七年前的那个寒衣节,我在微服私访时一时兴起,留了个棋局在那里。”魁广道。
      “是你……留下的?”殷逸川仍是无法相信。
      “是。”魁广道:“以我当时的棋艺,已酆都无人能敌。我当时留那个棋局,也不过是兴之所至,见无人能破,就将破解的办法留给了当时的一位棋痴老者,他当然也不知道我是谁,只是为我守了十七年那棋局。不曾想,那棋局后来竟会帮到你。”

      魁广端起茶壶斟着茶,不紧不慢地继续道:“你之所以会在寒川学习棋艺,是我授意未迟君去引导你的。你小时候读的那些棋谱,都是他放在秦家书房的,那些可不只是入门棋谱罢了,其中不乏许多绝世的棋局。其中就包含了,我当年在寒衣节上设的帝台棋局。因为是我设的,我自然知道解法。”
      魁广端起茶盏,放在神色呆愣殷逸川面前。
      “正如那棋局一般,你成长为今日的殷逸川,都有为父培养的痕迹在里面。”魁广道:“所以虽然这十七年我未尽到养育你的职责,但我对你的教养,从未缺席。”

      “为什么?你教养我的目的为何?”殷逸川皱起眉:“不要告诉我是因为我是你血脉。你明明知道,只要你能够夺回帝位。你想要多少儿子都可以,我还有一半的凡人血统,对你们来说,这应该算是瑕疵吧?”
      “没错。”魁广直接道:“我教养你不只是因为你是我的血脉。”
      “那是因为什么?”殷逸川问道。
      魁广道:“因为我要你成为酆都储君。”

      “什么?”殷逸川一愣。
      “我要让你做下一任北阴天子。”魁广一字一顿道。
      殷逸川一时说不出来,这个答案,是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的。

      魁广重重地叹口气,道:“无量狱的十七年时光,已将我的毕生道行耗尽。我今日虽出了无量狱,却也不剩多少时日可活了。这天子之位,我坐不久了,但是你可以。这北阴天子之位,必须是我的儿孙的。”
      “我不懂。”殷逸川不解道:“你执着于这个位子这么多年,到底有什么意义?”
      “孩子。”魁广拍拍殷逸川的肩:“你还年轻,你还没有品尝到权力的滋味。等你在这太子之位上坐久一点,为父的心情自然你就能够理解了。在追逐权力的道路上,没有人能够停下来。”
      听着魁广的话,殷逸川恍惚间又看到了无常殿那荒芜的废墟。

      “今天很晚了,你回去早些歇息吧。”魁广道:“我已叫下人把明晨宫整理的出来,魁颂之前住的寝宫,你应该去过吧?我听说你们俩关系还算不错,你就住他那里吧,明天我为父会再去看你的。”
      说着,魁广起身,要走入内殿。

      “母亲……”殷逸川突然开口,道:“我查到她可能人在浮壁,你……打算接她回来吗?”
      魁广转过头,看着殷逸川,反问道:“你不希望我接她回来?”
      “我虽然没有和她说过一句话,但我本能地知道,她不会想回来的,她不会稀罕这个鬼后的位子,她也不会希望我们去打扰她现在安定的生活。”殷逸川一口气说道。
      “我会考虑。”魁广只是点点头,未置可否。

      殷逸川继续道:“魁昂的鬼后苍琼是苍岐的妹妹,为了保他们母子,我才会来到浮壁。我想这些屠渊可能已经跟你说了,所以……可不可以放他们母子回鬼门关?”
      “我会考虑。”魁广道。

      殷逸川咬咬牙,一鼓作气道:“魁颂……你会怎么处置他?”
      “你不想他死。”魁广说这话并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他对我有救命之恩。”殷逸川可以隐瞒了那些情感纠缠的因素,道:“昨天在在酆都王城当街劫囚的就是他。”
      “我会考虑。”魁广仍是这一句。

      “我能去看看他吗?”殷逸川试探着问道。
      魁广看看殷逸川,点了点头:“可以。”
      “那我先回去了。”殷逸川太手作揖:“父……”
      艰难开口,但最终,他还是没能叫出那两个字。

      同一时间,宗灵宫。
      蔚执风站在那道裂谷之上,俯视着深邃幽深的黑暗谷底,面色凝重,不知在想些什么。

      “执风。”
      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
      听到那个声音,蔚执风身子不自觉的一僵,缓缓转过头。
      他身后,屠渊幽幽一笑。

  • 作者有话要说:  在和秦方泽谈话期间,小川川突然发现了什么,这是之前埋的包袱,大家有猜到是什么吗?
    父子谈话期间又挖出了许多之前埋的梗,所以严格上来讲,这么多年,屠渊一直暗戳戳地对小川川是养成系的?emmmmm……有点微妙……
    期待多多评论收藏安利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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