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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第 44 章 ...

  •   虞巷坐在秦岭墓旁,把地上的花理成一个好看的形状。
      得知秦岭的死因,大概是除了虞石真去世她最难过的一天。

      当时的那个电话。
      像是黑夜里递过来的一只手套。
      没能拽她起来。
      但也确确切切给她传来了温度。
      让她不必独自度过至暗的时刻。

      或许是她熬过了第一个难挨的冬天。
      接下来的每一个冬天她也慢慢地习惯了如此面对。
      会难过,会伤心,会崩溃。
      但它们终究像那一年的除夕一样过去了。

      后来,她隐隐怀疑过,给她打电话的,或许是楚老师。

      那个时间点过年的,也有H市的唐人街。
      以楚老师的本事,隐藏号码,把归属地改成阿尔及利亚,也不是什么难事。

      但她又否定了这个想法。
      他或许愿意写一千个帖子来想念她,却绝不会主动给她打电话。
      那意味着,在她的那么多次拒绝后,他还是愿意低头认输。

      他那么骄傲一个人,怎么可能呢。

      屏幕上跳出一条推送。
      最近合益新开发的新元OS即将上市,虞巷特地打开了新闻APP的推送功能。
      跟新元OS有关的新闻没推过来几条,乱七八糟的内容倒很多。
      她下意识想关掉,手指却停住——科技新闻:“李群律师起诉云源科技”。

      新闻里说,近期有个名叫李群的网红律师在微博上发文,指责云源科技不具备押金保管资质,且无权对押金进行处置,认为这是一种侵害用户权益的行为。他表示将以个人用户的名义,对云源科技提起诉讼。

      “云源就是帮房东克扣押金,怎么还有人不知道?”
      “对啊,他们凭什么替我们保管押金?”
      “……”
      诸如此类的评论,看得虞巷有些不安。

      这时,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来电显示:楚元。

      虞巷坐在公交站的长凳上,一辆黑色的轿车缓缓停下。
      楚元朝她走来。

      一身军绿色冲锋衣,黑色皮靴和同色工装裤。或许是在国内呆久的原因,他的肤色白皙了不少,军绿的衣领挺阔地立在他锐利的下颌线旁,衬得人愈发清冽俊秀。
      淡淡的松木香夹着北风拂过她的耳廓,虞巷一个激灵,她好久没见他了。

      刚回国时,他看起来就像小说里的海归精英,精心晒过的肤色,举手投足都是浓浓的精英感,让人能很清楚地意识到他已经是个极为成熟的男人。
      可这次见面,他看起来不太一样。

      松驰,自如,带来了潇洒的少年感。他的外貌已经全然是个成年人,有成熟男性才有的神秘与魅力,两种气质杂糅在一起,显得矛盾而迷人。
      简单来说。
      就是更帅了。
      帅到,她甚至有那么一瞬间,遗忘他们之间遥远的距离。

      “吃糖吗?”楚元在她身边坐下来。随着两人身体靠近,异性自带的侵略感让虞巷的手臂有些紧绷。
      她侧过头,他手从兜里抽出来,一颗薄荷糖轻轻地压在了她的唇上。
      无意识地一张口,强烈的刺激感充满了整个口腔。

      她被激得一跳,楚元随手用指尖弹了一下包装纸,褪出一颗糖,悠哉悠哉地往嘴里送。
      虞巷眼疾手快抢过来塞进嘴里,又将整包糖踹进怀里,“这是我的,我没同意,你不能吃。”
      她还说着话,心里已觉得大事不妙。

      嘴里同时有两颗超强薄荷的感觉。
      就像整个人变成了薄荷味喷气机,整个大脑都凉得上下震动。
      这还是冬天。

      她控制不住地抖,差点从长凳上滑下来。
      还好楚元及时稳住了她。
      好长一段时间,她仍颤抖着说不出话,楚元胸腔震出几声愉快的笑。

      虞巷缓了好一会,“你不用陪叔叔阿姨过年吗?”
      “他们以为今年我也不回国,早报了旅行团。我想来想去,能陪我过年的,大概也只有虞老师了。”他理所当然地伸出手臂,环在她肩膀上,“您看看,行不行?”

      “可以是可以。”肩上的份量让她结结实实地缩了缩脖子,虞巷盯着眼前垂着的那只清瘦有力的手,慢吞吞地从鼻子里哼出一点热气,“但我并不是你最亲爱的小伙伴啊。”
      “嗯?”
      “你的工作才是你最亲密的爱人,你还是和电脑一起共度美好的除夕吧。”

      “我辞职了虞老师。”楚元神情诚恳,“我无家可归。”
      虞巷下意识地咽了一颗糖下去。
      他居然主动跟她提了辞职的事。

      这些日子,他完全没提过这些,她心里其实是很介意的。
      她有些小小的高兴,“那好吧,请你吃我的自热火锅。”

      离吃火锅还早。
      楚元开着车,停到一家游乐园门口。

      下车前,虞巷的脚步顿了顿。
      前两天楚元找她匀点洗衣液,她给他开储藏室,里头满满当当一大墙,都是同一个牌子。楚元问,这洗衣液这么好用吗,她有意无意地看他,说他小时候爱用某个牌子,她就去超市买了一小车,直到那个牌子停产。她习惯了这个味道,到现在还特地挑了闻起来差不多的,他要也觉得不错,可以多拿一些走。

      经了那夜的剖白,他们说起过去的事大方多了,偶尔还拿它开点玩笑。
      爱和恨一样,憋久了在心里难受。能借着玩笑的机会说出真心话,虞巷已经觉得值得。
      而楚元没有她那么多小心思,他只是不再回避关于过去的话题。

      但今天……
      她虽然没谈过恋爱,也不怎么看言情小说,电视剧倒是还看过一点。游乐园,男女主感情升温必经之地。大过年的,他不回家也不是说不过去,可来这种地方……

      楚老师,你是不是……
      这几天,那句“You pierced my soul”始终在脑海里挥之不去,还有那只莫名其妙的色情企鹅,她不太愿意去想,但眼前这些,显然就是会让她胡思乱想。

      黑色的皮靴踩在地上嘎吱嘎吱地响,楚元单手拎了个装满烟花爆竹的大袋子,另一手玩弄似的地反复叩开一个黑色的防风打火机。
      打火机小小的火苗在风里瑟缩得可怜,楚元大步流星走他的路。北风卷着树木的残枝挑衅似地刮过去,他一脚就给踩平了,只吹走他身上一点松木香。

      那一瞬间,虞巷觉得大风大雪,都撼不动他。
      被他抱在怀里的人,应该很有安全感吧。
      “放烟花晚上更合适,但等你吃了火锅,应该不会再想出门了。现在玩一会吧。”楚元分出几包仙女棒,递给她。

      “……”
      直接说她懒不就得了。
      虞巷抠着仙女棒的盒子。
      想看看楚元能变出什么花来。

      结果。
      楚元一个人在那玩得不亦乐乎,又是放鞭炮,又是滚地龙,又是窜天雷。
      大白天的,光影声色,样样俱全。
      周围围了一圈小孩子,甜甜喊他“大哥哥”,想他带着玩。

      好家伙,敢情他是自己想玩。
      这等天地这等氛围。
      楚元不是来泡她而是自顾自放烟花。
      多少脑子有点毛病。
      当然,也很难说虞巷是松了口气,还是有点失望。

      趁着这个功夫,她悄悄点开“楚神粉丝团”。
      里头的人已经热烈地讨论上了——
      “楚神这算是新官上任就遭遇天降大锅吗?”
      “云源刚宣布新一轮业务拓展,市场估值飙升,不会真有人背后搞鬼吧?”
      “天惹楚师兄好惨,现在劝他跑路还来不来得及?”

      “跑不了了,除了公司给的股权激励,楚神应该还自掏腰包买了不少股份,一旦云源估值出现问题,他的身价也会大受影响,这可不是说走就能走的。”群里的资深人士说。
      另一位业内人士也感慨道:“这一年来云源发展得太好了,跟竞争对手和用户积累的矛盾来不及处理,被这篇文章直接引爆了。楚神这时候空降CFO,一旦处理不当,不仅会影响云源的估值,他自己的身价也可能大幅缩水,开局不利啊,想想都替他头疼。”

      “……”
      虞巷总结一句话,楚元的处境很危险。
      但,她看着前方绚烂的火光,焦虑的情绪在笑意里散去,他还在放烟花。

      “要不要我帮你点一根?”大概是看她落单了,有个小哥拎着打火机上来,想带她玩仙女棒。
      虞巷指着眼前,“你瞧瞧那人,你信不信,我玩得比他好。”

      小哥顺着看去。
      小孩堆里醒目地站着个军绿外套的男人,眉目清俊得让他自惭形秽,修长的手里夹着好几个不同类型,打火机一圈抡过去,一串串烟花连蹦,炫得周遭小孩一阵尖叫。

      他再转过头来。
      二十出头的年轻姑娘,细高挑的个子,白得发光的鹅蛋脸,黑而轻盈的长发,别说放烟火了,舞仙女棒都怕那点火星伤了那细嫩的脸颊。
      这。

      虞巷知道他不信,也不生气,指着他手里那袋烟花,“你买了多少钱?”
      小哥说了个大概的数,意识到她是想要。
      “不用不用,给你玩。”
      虞巷凑了个吉利的数强行给他转了过去。随后脱下她花了大价钱买的斗篷,“帮我拿着,看好了,烟花是这么玩的。”

      鞭炮噼里啪啦地炸了起来,小孩们惊呼着跳开。
      红色的暴雪纷纷扬扬带着烟气在空中落下,人们惊愕地发现,余烬中站着个漂亮的女孩子。
      她对着大家好脾气地笑了笑,从残红堆里拾出好几个未爆炸的鞭炮,伸手掰开,火药堆成了几座小山,她拿着手里的线香轻轻一捻,那几座小山就粼粼地亮起来,化为接连的星火。

      然而,这只是开始而已。
      ……
      “姐姐,姐姐,帮我看看,我这个怎么玩有意思。”
      “姐姐,姐姐……”
      “……”
      小孩子们在虞巷身边嚷嚷着。

      虞巷打火机一晃,一条彩光组成的火龙寻着挂红灯笼的线来了一记猛龙巡江,滋拉着熠熠华光翱翔广场上空,几百个小红灯笼摇摇晃晃,树上的雪也簌簌地落下。
      她收了打火机,矮下身,教了他们几个小诀窍,站起身来,冲着远方高高扬起了下巴。

      “厉害啊小姐姐,”小哥抱着她斗篷过来,“看不出来,全场就你玩得最溜了。”
      虞巷得意地笑了笑。

      虞石真从小在村里就是一霸。
      逢年过节在水塘田埂带着一群小毛头四处乱炸,鸡飞狗跳,连猪圈里的粪都飞起来。村里老头老太没少追着他屁股骂。
      后来长本事发达了,也没忘了把这点狗屁倒灶的本事教给虞巷。

      虞巷做生意的头脑没遗传到他半点。
      放烟花这事倒学得飞快。
      三岁就拿炮筒掀飞了秦岭的帽子。
      秦岭哭着将她一顿好打。
      虞石真一边助攻一边嘿嘿笑,说不愧是他的女儿。

      “小姐姐,你的斗蓬。”
      小哥趿拉着步子走过来。

      现在的漂亮姑娘,看着是叫人哄的,却一个比一个厉害,一个比一个有主意。
      眼瞅着是勾搭不上了。
      但看了场精彩的烟花秀,小哥自我开解着,交个朋友也行。
      还她衣服,正好要个微信。

      “虞老师,这么大的本事,能不能教教我?”
      一点松木香跟着北风冷冷地钻进虞巷的脖子窝里,楚元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边上。她回头,视线跟楚元那双又黑又深的眼眸轻轻一撞,那一瞬间她自己都说不清心头是得意还是悸动,却连一旁拿着斗篷的小哥都察觉到了他们之间那股旁若无人的暗流,往后退了一步。

      “你也很厉害啊,未必用得着我呢。”
      她鼻尖哼出一声。

      “谢谢你,给我吧。”楚元自然而然地将斗篷从小哥手里拿过,伸手一抖,斗篷张开一个漂亮的半圆,一收手,毛茸茸的边缘合起来,牢牢地将虞巷裹在里面。他双手按着她的衣扣,清瘦有力的指节极显眼地贴在她锁骨处,有种被禁锢的禁忌感。他就这么握着两个小小的衣扣,也不松手,含着笑说,“我叫了你这么多年老师,咱俩谁厉害些,还不知道吗?”
note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第 4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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