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自然推演》泽木而栖

39、结案

　　殷航那边基本没什么好问的，单纯的很，他就是在大家都用的一台饮水机上用超市买来的纸杯接了一杯水送了进去，然后人喝完过了不久就突然口吐鲜血，送医后不治死亡。单独看了他接水前后的监控录像，也没有任何他往水里放什么东西的迹象。

　　公安刑侦队那边派人来协助监督忙活了大半晚上查监控，几乎看遍了所有和张明华有过接触的人的录像，却依然一无所获。顾玦和修少钧亲自对每一个单独接触过张明华的人问话，意料之中的，均无可疑之处。

　　一直到天光微亮，法医的尸检结果终于出来了，张明华的死因是‘失血性休克死亡’。秦泠拿着报告单站在修少钧办公桌前，详细解释张明华尸体解剖的结果。

　　“失血性休克死亡，字面意思就是人失血过多引起休克，治疗不及而死亡。内脏各部分检测下来，都没有中毒的迹象，死因很明确。但是，有一点非常奇怪……”

　　秦泠皱了皱眉道：“死者在没有受到任何外部击打的情况下，胃部突然破裂，且程度严重。胃部分布的动脉血管，包括胃左右动脉、胃网膜左右动脉全部破裂，导致大出血，送到医院的时候人已经休克了，尽管上了手术台人还没断气，可那样的破裂程度根本救不了……”

　　“怎么说……”秦泠掐着眉心似乎是想琢磨出一个恰当的形容，半晌她突然放下手一拍办公桌道：“就像是往胃里扔了一颗炸弹，然后炸弹爆炸了，那种感觉。”

　　修少钧冷冷道：“没有什么炸弹可以在人体内爆炸还没把人炸成肉沫的。”

　　秦泠摊了摊手摇头道：“我只是做个比喻，你要是亲眼看到那内腔的情况就知道我这个比喻有多恰当。”

　　修少钧没再说话，只是眉头越拧越紧，他盯着电子屏上的报告单出神，等他拉回神志的时候，秦泠已经离开，恐怕是回家补觉去了。

　　修少钧低头看了眼手表，清晨六点十分，他端起刚刚冲泡的咖啡仰头一口气喝完，起身抓起制服走出办公室。办公大厅里被迫留夜的警察们都东倒西歪的睡着了，唯有刚刚放出来没多久的殷航还在坚持不懈抱着电脑反复查看监控录像。

　　看到修少钧出来，殷航一个激灵抬起头来：“头儿，你干嘛去？”

　　修少钧冲他招招手，殷航连忙屁颠屁颠跑过去，只听修少钧低声道：“格林还在拘留室里扣着吧，有些话我想找他单独谈谈，你帮我望风。”

　　非防局的拘留室是经过专家专门设计检测过的，拥有全方位的信号屏蔽措施，全方位监控，房间内部无窗且四壁全部是柔软材质，防止嫌疑人自杀自残，安全系数之高，就差放个人面对面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盯着了。

　　修少钧走进拘留室的时候，格林居然无忧无虑地躺在地上睡觉，听到声响也似毫无知觉一动不动。殷航见他半晌不动弹，整个人瞬间清醒脸上血色褪了个干干净净，以为这位爷也无端归西了。

　　修少钧摆了摆手，示意他别慌，旋即就注意到格林微微起伏的胸膛。修少钧走过去毫不犹豫一脚踹醒他，沉着脸道：“起来，我有话问你。”说罢扭头对殷航使了个眼色，殷航便兔子似的窜出去望风了。

　　格林手脚都铐着，他瞥了眼修少钧不情不愿地坐起来道：“原来是修队长啊，怎么，是要送我去监狱了吗？”

　　修少钧掏出手机，拉出投影屏把一张图片放在格林面前道：“这把枪是哪儿来的？”图片上的正是抓获格林时从他手上缴获的枪支，也是杀死高明的那把疑似来自未来的枪。

　　格林打着哈欠道：“枪还能是哪儿来的，组织里配的呗。”

　　“组织里配的？”修少钧一双眸子宛若鹰眼，锐利的光充满了刺探：“你知不知道这把枪在这个时代根本造不出来！”

　　听到这话格林不为所动，甚至连懒洋洋的表情都没有变化：“修队长真会说笑，这枪不是造出来的难道还能凭空变出来？这都科技时代了，别拿几十年前的魔术把戏说事儿……”

　　修少钧一把揪住格林的衣领，经过一晚上的沉积所有的情绪全部在这一刻爆发：“别他妈的转移话题！这东西到底哪儿来的？是谁给你的！”

　　格林被修少钧提着，丝毫不反抗，只是瞄了眼角落里的监控探头，十分好心的提醒道：“修队长，你这公职人员，还是注意点儿吧。”

　　“用不着你提醒！”修少钧一甩手将格林摔在地面上，可柔软的地面没有让格林感受到一丁点疼痛。修少钧深吸了一口气，道：“张明华死了，在审讯室里当着我们所有人的面暴毙了！法医尸检说，是什么东西在张明华胃里爆炸了，什么东西能在人的胃里爆炸把人的动脉血管炸裂，而没把人给炸飞？嗯？格林，你知道的吧，就和你这把枪一样，也是来自某个人手里。”

　　修少钧存心诈格林，如果张明华真的是被什么东西在胃里炸死的，那当时审讯室的状况就真的不算安全。可以想象，若是那东西能定时，甚至能遥控，那张明华就很有可能是被那个叫做‘红’的组织给灭口了。

　　格林一脸无辜，连连摆手道：“那种东西我可从来没听说过，我手里的炸弹只有B9，还被我一不小心给用掉了……”

　　“什么B9？”修少钧顿住。

　　“哎呀，没什么。”格林话说一半，又闭口不言了。

　　格林此时就像是水沟里一条黏腻油滑的黄鳝，让人看了恶心至极却又无法抓住。修少钧看着他咬了咬牙，还准备问什么，就听见殷航跑过来敲了敲门道：“头儿，宋局和检察院的人过来了，你快出来！”

　　“检察院的人？”修少钧皱眉，检察院的人怎么会这么快过来？修少钧低头看了眼格林，大脑在这一瞬间高速运转。

　　“头儿，快！已经快到门口了。”殷航在外面催促。

　　无法，修少钧只好打开门先出去了，关于枪和张明华死因的事儿，打算之后报告宋局后再进一步审格林。却在关门之前听到格林突然开口道：“修队长，张明华被什么东西弄死的，你身边那位苏顾问应该一清二楚。”

　　“你说什么？！”修少钧猛地回头，却见格林已经面朝里躺回去睡下了，就仿佛刚才那一句话只是梦中呓语。

　　修少钧还没琢磨出味儿来殷航便过来拽住他快步往外走，一边走一边道：“之前一直忘了告诉你，格林杀死的那个小青年高明，他叔叔是检察官，知道了这件事后非常震惊，现在一门心思想把格林尽快安排进监狱里去……”

　　修少钧道：“格林在我们手里迟早得进监狱，他急什么？”

　　“头儿，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检察院的人一直不太信任我们非防局……”

　　说话间两人走到门口，迎面就撞上了宋志和三个穿着检察院制服的男子。宋志看到他微微一愣立刻明白过来，道：“少钧，你一晚上没回去？”

　　修少钧点点头：“嗯，尸检报告刚刚出来了……”

　　宋志摆了摆手道：“我都知道了，公安市局刑侦队调查结果我也收到了，应该不是自己人干的。既然嫌疑人都已经死了，这案子就这么结了吧。”

　　冷不防宋志突然说出这么一句，修少钧当场有些发懵，皱眉重复道：“您是说要结案？”

　　宋志斩钉截铁：“嫌疑人张明华犯罪事实明确，证据完整，没什么可推敲的，现在他人虽然意外死了，但就214案来说已经结束了。”

　　修少钧愣在原地，从宋志言语中听出了板上钉钉不可违抗的意思，他张了张嘴没有问‘张明华的死怎么办？’、‘格林怎么办？’、‘那个神秘组织又该如何？’……这些明显的问题想必宋志心中都一清二楚，在他都明白的情况下还要求修少钧结案定然是有其他的考量。

　　“这位就是非防局刑侦队队长吧，可真是一表人才。”跟在宋志身后，身着检察院制服的年轻男子突然道。

　　可还没等到宋志开口介绍，年轻男子旁边的另一位青年突然冷笑了一声道：“不就是个花架子嘛，连嫌疑犯安全都保证不了，还当什么刑警，经济公司包装一下去卖脸得了……”

　　“你说什么？！”听了这话殷航顿时气不打一出来，正准备上前理论却被修少钧不动声色地拦住了。

　　“小孙，注意分寸！”年纪稍大些看似领导的人适时开口制止了这场毫无意义的斗嘴。

　　领导开口教训了，两个青年均低下头没再说话。修少钧看向他，隐隐觉得这个中年男子十分眼熟，自己应该在哪里见过，但肯定没有说过话，他一时有些想不起来。

　　宋志连忙道：“这位是市检察院的高寸晖检察官，和两位助理检察员。”

　　修少钧十分礼貌地伸出手：“您好，我是修少钧，非防局刑侦大队长。”

　　高寸晖点点头伸手象征性的浅浅握了一下，一触即松，他道：“修队长，高明被杀一案，案情清晰证据确凿，这个案子接下来就移交检察院吧，修队长办案辛苦了。”

　　修少钧似笑非笑的点点头，没再说什么。他扭头看了一眼宋志，宋志却没看他径直带着三人进去提嫌疑人了。

　　之后的两周里，非防局上上下下都忙疯了似的，整理结案材料，写结案报告。另外关于绿疗环保科技公司的惩处，随着董辉的自杀和主谋赵明烨的死亡，再查不到相关证据最后只好不了了之。但城郊垃圾回收厂就没那么好运了，回收厂的总经理王立和与主管严杰在非防局的连番审问下，很快就露出了马脚。

　　王立和承认了与董辉的交易，董辉每个月给他一笔钱，用作租用垃圾回收厂的租金来进行某种不可告人的交易，在交易时董辉会提前告知他，他只要关闭所有监控并且清场，做好保密措施即可，至于交易内容他一概不知。王立和只知道是某种违法交易，他一度以为是贩毒，但出于金钱的诱惑他一直没有报警，配合董辉让交易顺利进行。而主管严杰在其中只是担当一个实际操作监督的工具人，油水捞不到一分，自然也不知道董辉和王立和的关系。

　　据王立和坦白，他和董辉的‘租赁’关系，持续了已有三年，直到那个莫名其妙的尸体出现，才骤然停止。

　　至此，案情相关人员全部审问完毕，案子正式转交检察院，之后量刑宣判的事情就不是非防局刑侦大队能够左右的了。

　　最后，修少钧只是听说因为此事绿疗环保科技股票大跌，媒体曝光后一夜之间市值蒸发近十亿，而城郊垃圾回收厂直接关闭整顿，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再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