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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   秦峻从咖啡馆出来时,天下了点雨,带著满身的蛋糕香甜味,打算去两条街外的小餐馆喝点稀饭。
      他手挟著烟,把下巴埋在了高领的稍带宽松的黑色毛衣里,外面的温度还是挺冷的,他紧了紧身上的外套,顺带把斜放著的围巾扯得紧了些。
      一口气呼了出来,全成了白雾,路边橱窗里的模特千姿百态,婀娜多姿,他淡淡扫过一眼,视线转到对面金碧辉煌的五星级酒店时,不由得愣了一下。
      一群人在下车,有个男人下了车站在旁边,笑得极为温和,浑身上下举手投足间都充斥著那种让人如沐春风的气场,只见他回头一笑,稍低了点头,跟车里出来的另一个人在说话,那嘴角的笑意的弧度……曾是秦峻所熟悉的。
      秦峻看到那个人……是真的讶异,同在一个城市,都快差不多四年了,这是他第一次偶然遇见他。
      看著一大群人,中间还有两个他眼熟的进了酒店,秦峻自嘲地笑了笑,干脆把衣服拉了起来,不让冷风透进身体,急步往目的地走去。

      秦峻四年前还是跟他在一起的,那是个真正的温厚君子,正直善良,极有修养,海纳百川之类的胸襟秦峻觉得就是用来形容他这种人的。
      四年前,他们在一起也有了差不多六年了,秦峻没想过,最後是他选择了离开了他,他曾经还以为,他会跟他能走一辈子成为一段让後来者目瞪口呆的同志佳话,只是可惜,最後他们还是散了。
      起先开始,是秦峻先看上徐誊涛的,也是他先勾引的他,徐誊涛是谦谦君子,面对秦峻百折不挠的骚扰以不伤其自尊的方式不厌其烦地拒绝,但最後在秦峻同学的死缠烂後以妥协告终,在秦峻大学毕业那天,他们终於同居。
      跟徐誊涛相处绝对是件愉快的事情,他很理智同时也善解人意,连□□都能让躺在下面的秦峻酣畅淋漓,他们的第一次都没怎麽让秦峻疼过。
      只是……只是……後来,秦峻没想到,就是这样美好温和的男人,让他因为他这样的性格爱上他,也因为他这样的性格离开了他。

      记得他们有纷争的那一年,是从徐誊涛救回来的一个人开始,以前徐誊涛不是没救过,他经常带一些他在街边捡到的受伤的人回来疗伤什麽的,所以秦峻这次也不以为意,以为这次跟以往每次一样,伤客在他们家里睡一晚上,第二天就会消失。
      那天秦峻急著赶火车去外地出差,他是跑业务的,每年当中就会有几次半个月之久的长差,那天走的时候连徐誊涛带回来的是什麽人都没看清,就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急忙上了在旁等著的出租车。
      等他回来……推开门看到那个烁眼的男孩时,他不禁傻傻愣了愣,然後视线转到围著裙兜摆放菜肴的徐誊涛身上,秦峻更不是不明所以。
      家里,什麽时候出现个这样的人?
      徐誊涛在他们的房间里解说:“他被人追杀,在我们这里住一阵,过了风头就走。”
      秦峻点头,说,好。
      他不介意徐誊涛当好人,当初就是因为这样的他,他才义无反顾地爱上他。

      而事情,也是在那年开始变得不可收拾的。
      那个男孩在他们家养著养著就成了徐誊涛的照顾对象,因为他聪明,因为他不凡,徐誊涛起了惜才的心思送了他去上学,从一个月住到了二个月,半年,到一年……到无限期居住。
      收养一个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收养的那个人对他的收养者起了心思……也因为那个男孩的出色,他对自己极其有自信,往往在徐誊涛背对他时眼睛里有著誓必夺取的野心,并且面对秦峻时毫不掩饰。
      最先开始,秦峻不以为然。
      到了後面一点,秦峻偶尔在徐誊涛面前提起那个男孩的心思,徐誊涛听了只是笑笑,说这只是男孩青春期的困惑。
      等到徐誊涛把注意力大半份都转移到了那个男孩时,秦峻就有点无能为力了,男孩总是那麽多的事情,能得数理化奥赛冠军,能带学校球队跟外省的队比赛取胜,但同时也生事,脾气暴躁老是打架闯祸,都是不太大的小事,但总是要徐誊涛这个收养人出面管的。
      到了後面……有次,徐誊涛建议说,“你应该对小添好点。”
      秦峻无法辩驳,他无法让自己的热面孔去贴别人的冷屁股,也无法跟那个孩子在他面前伪装和善。
      他不是那个男孩的对手。
      他不够聪明。

      事情的结局并不是让秦峻无法接受的,因为分手是在那个男孩住在他们家中三年後才发生的,那个时候在时间的流逝中秦峻早就做好了对分手的觉悟。
      那一天,白天时阳光还是不错的,本来秦峻跟徐誊涛要好好过一天,看场电影,去钓鱼,然後在外边用餐厅,他们甚至还在酒店订了豪华套房。
      只是在电影途中,徐誊涛又离开了,因为男孩又出事了。
      秦峻那天等来了二个徐誊涛两个电话,第一个说抱歉再等等,第二个干脆说了抱歉小添出事了你别等我了。
      秦峻在酒店平静地度过一晚,他也实在没有力气生气,因为这几年他已经把所有负面情绪耗干掉了,他生气,无非也只是落个不成熟的标签。
      就像徐誊涛说的,你别等我了,秦峻往那个家走回时想,我真的不等了。
      他走进家里……徐誊涛没有回来,到了晚上才疲倦出现,那个时候,秦峻早就收拾好了行李,他把钥匙放在桌上,说:“我们分手吧。”
      徐誊涛瞪大了眼,那是秦峻从没见过的震惊。
      秦峻说:“我累了,你看,我都有白发头了。”他把头微微斜了下来,发角有几根在黑发中非常打眼的白头发。
      徐誊涛僵坐在那里,嘴唇微抖,没有话语。
      秦峻走出去那个曾经的家时,还抱了抱徐誊涛,“对不起,誊涛,我以前不是想拉你下水,我曾经真的很想努力爱你想过跟你好好过日子,只是我们已经不适合了,对不起,你原谅我……”
      说完那句话,他头也不回离开了那个家,再也不想回头。
      那三年,每个日子都度日如年,他爱的人已经看不清他的面目了,所以,只有离开才让他们都解脱。

      喝完粥胃也好点了,汪汪打来电话说:“你还过不过来了?”
      秦峻说:“太冷了,我得回去睡觉,店里就麻烦你们了。”
      秦峻住在城外,花了二十来万买了处民宅,有个院子,还有堵高高的围墙,很适合他一个人坐地为牢。
      他跑业务时挣的那几十万买了房子又跟汪汪他们那两口合办了咖啡馆後,就所剩无几了,车子也买不起,所幸交通方便,从城里到城外每天都有三趟车,晚上九点还有一趟,赶得及他回去。
      打了车到车站时,离开车还十来分锺,司机早跟他熟悉了,秦峻递了根烟过去,“抽口。”
      司机大哥笑著接过,“这麽晚还回去。”
      “嗨,太冷了,得回去窝著,这天不是人出来跑的。”秦峻笑道,他是那种爽朗的男人,穿著特别有品味,但人非常让人容易接近,并且谁跟他说上话都觉得他这人特别让人愉快,跟他说话,他就会认真地听著,让人感觉到他的尊重,所以无论是常到城里卖鸡蛋的大妈,还是常去城里玩耍的小青年,都乐意跟他交流几句。
      “你那店生意还好吧?”司机大哥抽著烟跟他闲谈。
      “还好,呵呵。”秦峻笑,把衣服裹紧点,说:“我去後面睡会,到了地方你叫声我。”
      “成。”
      秦峻坐到最後一个位置,闭了闭眼,发现有点睡不太著,客车是那种普通的老型号车,没有空调,空气总是冰得很,让人不太好受。
      他这几年也是得过且过,不太发奋,一个月就进城里几天看看咖啡馆,买点东西回去,不过所幸生活一个人过著也不错,他以前爱跳舞,很好动,现在改了练武术练拳击,自己买的房子也大,装了设备,每天就在家里练,一天十来个小时的练著,累了就倒头睡,这身体日益变得敏捷自如,但这怕冷的习惯还是改不了,还是跟以前一样,一到冬天,脚丫子冷得就跟冰库里刚捞出来似的,看多少医生吃多少偏方都没用。
      汪汪说,这是命,你得认。
      所以,秦峻没办法,认了,就像他注定要跟徐誊涛分手一样,这是命,他的手足不能温暖他一辈子,再爱也没用,得认。

      有了第一次的偶见,似乎第二次也就不奇怪了。
      那天是元旦,汪汪早就打了电话叫秦峻一定要上城,说在最富盛名的火锅店里订了位置,晚上锁了门三个人去大吃一顿,想吃什麽就吃什麽,反正到最後一定要吃得满身大汗才许回。
      到店里时,汪汪就说:“帅哥,你怎麽又瘦了?”
      秦峻无力地笑:“计算错误,我以为一箱方便面能过一个月,哪知道十天就给我灭了,连口汤都没剩。”
      汪汪惊目,呼喊他家亲爱的,“宝贝,他要是饿死了就把咱们的店脸全丢干净了。”
      脸上有刀疤的蛋糕师,汪汪的亲亲爱人瞥了秦峻一眼,又低下头搓他的面灰去了。
      “今晚一定要吃回来。”秦峻沈痛地坐下来,粗鲁地揉了下自己的脸,“你们放心,扫锅底的任务就全交给我吧,我不会让组织失望的。”
      汪汪哭丧著脸:“那可是咱们公费……你省著点,汤底都给你了,你别点太多……”
      但到了一坐定,汪汪就尽挑著补的点,海鲜,禽肉,还让服务小姐多上了个药膳锅,又给秦峻来了杯温热的可可来暖胃,忙得不亦乐乎。
      秦峻在一旁热泪盈眶:“为什麽我没先遇上你。”
      汪汪白了他一眼,又连忙把秦峻爱吃的素食给画了勾。
      在汪汪妥善体贴的安排之下,秦峻毫无形象大吃,外套脱了,围巾挂椅背上,到了最後翘著腿还叫了啤酒来爽口,喝完一杯又胡天胡地地海口猛吃。
      汪汪怜悯,对他的亲爱的说:“不知道的还以为咱这孩子哪个山沟沟里跑出来的。”
      秦峻只管吃,吃到半路,牛仔裤的裤头都有点紧了,赶紧的去厕所放水。
      再见徐誊涛,就是在秦峻迫不及待的在便池里放水时发生,那时他的脸因为酒跟热辣的火锅变得红得非常有光渍,过长的头发服贴地垂在後边,他仰著头,因为膀胱的解放舒服地喟叹著……
      徐誊涛哑然地说:“秦峻……”
      秦峻回过头,看到他,竟笑得像跟老朋友见面那样的熟敛:“誊涛……”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怎样的两个人说出来的话是怎麽样的情境?如果是朋友,可能欣喜,如果是情人呢?这世上那麽多曾爱过的两个人……见面时在跟前情人说这四字时,情绪是不是会带有一点心酸?还会有一点崩溃?
      秦峻两者都有,但时间已教会他平静,教会了他掩饰自己。
      他说:“好久不见。”
      就像跟普通朋友上午出门时遇见时说的那声,“今天怎麽样?”
      徐誊涛看著他……眼睛有点湿润,想必也是喝得有点过高吧?秦峻拉上裤练,笑著说:“你也在这里吃火锅?”
      徐誊涛点了下头,秦峻洗手,他一直站在後面,眼睛红著,但脸煞白,嘴角没有笑意,秦峻在心底不痕迹地叹息,好不容易见人,竟然不对我笑上一笑,我以前……多爱他那温柔如水的脸啊。
      竟现如今……都看不到了。
      他有些惋惜。
      他回头,再微笑,“我走了。”
      徐誊涛说:“对不起。”
      秦峻诧异回头,他觉得自己才是那个应该说对不起的那个人……拉他下水,却因为坚持不到离去,尽管并不是单方面的原因,但无法否认是他先放弃的。
      “对不起。”徐誊涛像是很困难地说:“你的生日,没陪你过。”
      秦峻这才恍然想起,分手前那天,是他的生日,徐誊涛没陪他过完,想必愧疚得很吧?
      他走上前,拍了拍徐誊涛的肩,嘴角含著笑,就像以前那样,狡炸并且无所谓的笑容:“没事,我不介意。”
      徐誊涛闭上眼,再睁开时,眼睛更红了。
      “是我对不起你。”秦峻终於叹息,然後又是一笑:“我想,你现在应该很好吧?”他仔细地看著眼前的男人,还是那张脸,岁月让他的眼角添了一点细纹,更让他成熟得像温和古玉一样静默又夺目。
      徐誊涛无语。
      秦峻更近一步,抱住他,在他背是重重地打拍了两下,咬著嘴,然後说:“你很好,我很高兴。”
      他用力地在徐誊涛的额头上重重一吻,用他最迷人的笑容说:“再见。”
      他松开他,回过身走出去,跟上次那样,头也不回。
      不能回头,要让他自由,要让他幸福,秦峻想,我是爱他的,所以,不舍得让他为难,我也不愿意让自己不快乐,那麽,这样的距离就是我们所需要的。
      不要相见,就算见了,淡淡问候就可以。

      坐到位置上,秦峻又拿著筷子打捞著刚下去的螃蟹,汪汪抽打他的手,“还没熟,贱手速速移开。”
      汪汪的小爪子在秦峻手上流下两道印红,秦峻可怜巴巴地跟刀疤男告状:“你家的小泼妇又撒野了。”
      刀疤男黑洞一样看不见底的眼警告示地看了他一眼,秦峻撇嘴:“好吧,你们是一夥的,寡人不跟你们斗,胜之不武。”他切了一声,又兴致勃勃地看著加大了火码煮著刚放下去的海鲜的锅汤。
      过了一会,汪汪奇怪地看了看他前面,又推了推秦峻,此时秦峻喃喃自语:“快熟,快熟,宝贝宝贝我爱你让我快吃下肚吧,成全了我也成全了你……”
      “秦峻……”汪汪使著眼神都快眼睛抽筋了,最後干脆舍弃风度在秦峻痴迷盯著锅子的脸上一抓,“有人找。”
      “啊……”秦峻帅气地……缓慢地回头,看到人,嘴角笑开了,“誊涛……”
      徐誊涛就站在他们的座位前,服务生过来了,端著手里的盘子等他让路……他像没意识到自己站在那里。
      秦峻赶紧拉了他过来,他们坐的是大厅,座位挨著座位,到处是人,人站在过道中不移动挡著道简直就是人神共愤的事情。
      又在旁边座位拉了张没人坐的椅子过来,秦峻不问他为什麽到了这里,只是说:“要不要吃点,这麻辣火锅太好吃了,吃饱了回去肯定能睡一个好觉。”
      徐誊涛坐下,脸不再僵硬,还朝汪汪他们有礼地笑了笑。
      “你是秦峻的朋友啊?还是哪个迷他迷得神魂颠倒的追求者?”汪汪好奇地咬著筷子说。
      秦峻差点喷出口水,拿油腻的筷子敲汪汪的头:“吃你的,废话那麽多干什麽。”
      他又对著徐誊涛嘿嘿一笑,抬头仰手,“服务生,帮我加个碗筷,赶紧的,谢谢了。”
      徐誊涛看著他的手,愣愣的……就像,好多年没看见过他那样,呆愣,又有点不知所措。
      秦峻像没看到,笑了一声,闲话家常那样地说:“怎麽样,该升教授了吧?”

      走的时候,他已经是副教授,现在也该是正了吧。
      果然,徐誊涛点了点头。
      “挺好的,多年轻的教授啊。”秦峻把煮熟的螃蟹捞上来咬著,含糊地说道:“吃。”
      徐誊涛动了筷……夹了东西手伸到了秦峻碗里……秦峻还在咬著蟹角,伸出手挡道挡到他自己的碗里,“你自己吃。”
      徐誊涛嘴角微微的笑意也消失了,他垂下眼,盯著自己的手……一句话都没说。
      秦峻的电话响了,他伸了伸手臂,把袋伸到汪汪身边,放下手中的蟹,满手油腻地说:“你帮我接……”
      汪汪擦了擦嘴角,不满地说:“又让我接,你这人怎麽这样,你别以为我亲爱的不会吃醋就这麽利用我。”
      秦峻不以为然,“兄有其事,弟当劳之。”
      汪汪踩了他两脚,气呼呼地接听他的电话。
      汪汪接著电话不耐烦地嚷了几句:“知道了,知道了,我会告诉他的。”
      他把电话给挂了,唬著脸把手机塞秦峻兜里,“你那姓戴的朋友问你这个月要不要去香港玩……”
      秦峻苦著脸:“不去。”更加狠劲地嚼著捞上来的另一只螃蟹。
      汪汪鄙视地看了他一眼,接著帮他家亲爱的剥蟹肉去了。
      “吃啊……”秦峻看著徐誊涛没动筷,微笑著说道。
      徐誊涛看著他的嘴角,然後淡淡地说:“你的嘴角脏了。”他抽出纸巾,递到了秦峻面前。
      秦峻接过,自嘲地笑了笑,“我这跟刚下山的和尚一样,见著荤的了就撒不了这张嘴……”
      吃了一会,秦峻又站起,满脸尴尬地说:“喝多了,得去趟厕所……”
      他这次进的是隔间,出来洗手时,又看见徐誊涛,他站在洗手台面前,镜子倒印著他的脸,不见那张脸上那如沐春风的暖意,他还抽著烟,不太像以前秦峻认识的那个徐誊涛。
      见他出来,徐誊涛抬起头,“你还好吗?”
      你还好吗?
      那一刻,看著他那张认真的脸,秦峻不知道如何回覆他才好。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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