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后（重生）》沧海惊鸿

30、第30章

　　敬凌霜何其敏锐？
　　宇文辰紧盯着她的手腕，似是瞧得失神，她就意识到，宇文辰目光所及处，是自己腕上的玉镯。
　　难道这只玉镯和宇文辰有什么渊源？
　　敬凌霜心想。

　　宇文辰很快就收回了惊异的眼神。
　　若不是敬凌霜敏慧，恐怕都来不及注意到他的变化。
　　“我不认识你，请回吧。”宇文辰回复了原本的淡漠。

　　拒绝被医治吗？
　　因为不认识我吗？
　　敬凌霜微微一笑：“我姓敬，叫敬凌霜，是长秋宫中的医女。”
　　这下，算是认识我了吧？

　　宇文辰听到“长秋宫”三个字，抬眉看了看敬凌霜。
　　敬凌霜微讶于他的眼神。
　　那是什么眼神？
　　怎么像是在说“可惜了这么个好名字”？

　　敬凌霜倒不觉得自己的名字如何的好，却已经觉察到了宇文辰对于长秋宫的抵触。
　　无妨。
　　她原本就没打算凭借着长秋宫和皇后的名头，说服宇文辰。

　　“宇文公子既已知道我的来历，便请让我为你疗伤吧。这亦是皇后娘娘的吩咐。”敬凌霜道。
　　宇文辰轻呵一声：“宇文氏与长秋宫，向来没有交情。不敢承皇后娘娘的情。敬姑娘还是请便吧！”
　　实实诚诚的撵人走，语气之中还带着几分少年人的桀骜不驯。

　　面对未来的大周天子，面对这个将来可能改变自己命运的“真龙天子”，敬凌霜原本以为自己会觉得惧怕，至少会被他震慑住。
　　事实并不是。
　　或许是因着重活一世，累积下来敬凌霜的岁数远比此刻的宇文辰大得多，又或许因为旁的敬凌霜尚没想到的什么原因，总之，在听到宇文辰说出这番话，甚至骄傲地扬起下巴的时候，敬凌霜觉得这人还挺有趣的。
　　是值得让她发自内心为其治伤的，那种有趣。

　　“听说，宇文公子是因为在朝堂上忤逆了吴总管，才被投入天牢的？”敬凌霜忽道。
　　宇文辰蹙眉。
　　这和敬凌霜预想的反应差不多。
　　她于是又徐徐道：“吴不庸仗着陛下的纵容，向来跋扈专横。以他这副心肠，宇文公子以为他会放过你吗？”
　　宇文辰冷嗤：“如你所见，他已经报复我了。”
　　那意思，若你之事来对我强调这桩事的，就不必废话了。

　　敬凌霜不为所动：“这便罢了吗？”
　　宇文辰禁不住“嗯？”了一声。
　　“宇文公子可知，在朝堂上直言谏上的张御史如何了？”
　　宇文辰一直被囚禁在这里，这事他确实不知道。
　　“张御史被酷刑折磨至死。”敬凌霜道。

　　宇文辰诧异的神色，来不及收住：“他……”
　　“是，长秋宫的消息，总不会差的，”敬凌霜看着他，“人命关天的事，红口白牙的，我怎敢拿来欺诳？”
　　宇文辰的惊异之色，渐渐转作傲然：“男子汉大丈夫，生当如是！”
　　敬凌霜挑眉：“宇文公子也想学张御史，一死以成全自己的雄杰之名吗？”
　　显然，宇文辰就是这么想的。

　　“那又有什么意义呢？”敬凌霜紧接着质问。
　　宇文辰轻蔑地扫了她一眼：“君王不君，奸佞当道，臣子为社稷刚直赴死，这是本分！”
　　那意思，敬凌霜根本不懂。

　　敬凌霜被他蔑视了，倒也不生气。
　　她只淡淡地看着他笑：“那么接下来呢？”
　　接下来？
　　宇文辰与她的眼神撞上，心头一动，似是隐约想到了什么，却又不切实。

　　“据我所知，张御史的宅邸，已经被抄没入官。他的妻子儿女，也已经被收为官奴。”敬凌霜说出了自己所知道的残忍事实。
　　“吴不庸他竟敢！”宇文辰一口气堵在胸口，牵扯得伤口大痛，剧烈地咳嗽起来。
　　敬凌霜叹了一口气，倾身上前，按压住他手部肺经的几处穴位。
　　宇文辰胸口的胀痛感稍缓，咳嗽声也慢慢消失了。

　　痛楚一去，宇文辰才意识到，敬凌霜竟正在为自己按压穴位。
　　虽然只是手部的穴位，毕竟男女有别……
　　宇文辰是正人君子，慌忙往后撤手。
　　他重伤之下，力气也没多少。
　　被敬凌霜用力按住：“我是医者，宇文公子你是我的病人。”

　　你我只是医者与病人得关系，与男女之防无关。
　　宇文辰被敬凌霜肃正的神色所震，一时之间忘了抽手。
　　他本就是个聪慧之人，何尝听不出敬凌霜言语之中隐含的另一重意味？
　　人命重要？还是那些个所谓的男女之别重要？

　　宇文辰幼承庭训，因着家世的缘故，也颇得名师教导，在读书上也颇下了一番功夫。
　　曾经，读到某位被奉为“大儒”的所谓“饿死事小，失节事大”的“明言”的时候，他也曾心生疑窦。
　　彼时的他，拿着这句话去询问自己的老师。
　　他有一位好老师。
　　他的老师对他说：“天底下没有什么是比人命更重要的！”

　　此刻，宇文辰盯着为自己按压穴位的敬凌霜，仿佛又看到了那个曾经质疑“先贤”的自己。
　　也许是敬凌霜的医术厉害，也许亦有宇文辰的心境使然，他身上的剧痛，和胸口的烦恶之感，居然渐渐地轻了许多。
　　那股子充斥于胸臆之间的火气，也像是被徐徐清风，吹散了。

　　“我好多了。多谢姑娘。”宇文辰再次试图收回手。
　　敬凌霜有分寸，知道他在自己的按压手法之下，确实好多了，便也不再坚持，由着他抽回手去。
　　虽然心中坦荡，方才的事到底还是让两个人一时之间都有些窘迫。

　　宇文辰轻咳一声，先开了口：“张御史品级不高，也是朝廷命官。吴不庸竟敢这么对待他的家人。”
　　此时的语气，与之前的相比，显然平静了许多。
　　这样的话题，也让敬凌霜暂且忘记了窘迫。
　　她仍循着自己先前的想法，道：“吴不庸所倚仗的，何止是他自己的跋扈专横？”

　　宇文辰话一出口，便想到了什么。
　　现在，敬凌霜的话，更让他心里的那个想法，显露了实形——
　　吴不庸之所以敢如此妄为，还不是因为上面有皇帝的支持？
　　当真是吴不庸想让张御史家破人亡，张御史便能够家破人亡的吗？
　　还不是因为，皇帝暗地里的指使？

　　“宇文公子也有家人，就不担心宇文氏遭牵连吗？”敬凌霜又道。
　　她看到宇文辰在听到“家人”两个字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很是微妙。
　　敬凌霜一时之间读不懂宇文辰的表情。
　　但这并不妨碍她说出接下来的话——
　　“宇文公子方才说，臣子为社稷刚直赴死，这是本分。可是，值得吗？”
　　敬凌霜说着，忽地压低了声音，话语的内容却足以让宇文辰惊异：“君叫臣死，臣就只能死，不能反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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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宇文辰：你在教我造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