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反派的锦鲤了》一现

21、第21章 桃林

　　叶星冉微微挑开马车厢的帘子，宫墙高高耸立，带着佛幡跑马走在前面的小和尚带了凭证，她们一路畅通无阻地入了宫。

　　今日皇上召了国子监祭酒与两位司业，正与众位新晋进士相言甚欢。说不定这时正在嘉奖文武状元。

　　而宫中临贵妃正好这日请了本寂来宫中做法事，才得以找机会顺带将叶星冉也带进来。

　　天已半黑，虽是微萌春夜，空中却飘起雨丝。

　　小轿一路抬着她到御花园外的一片桃林，这才停下，先前在庆记山上拦她的小和尚挑开帘子，恭敬地将她迎下，手上忙不迭递上油纸伞：“女施主，住持说让你在此处稍等片刻，他忙完便来接你。”

　　想必本寂做法事的时候，带着她并不方便。叶星冉在宫中，整个人的气质都收敛了许多，微微点了点头，便撑着油纸伞下了小轿。

　　小园几许，收尽春光，此时正是桃花盛开的季节，白粉的小花在桃枝上悄悄缀着，叶星冉看得心痒。

　　偷偷折一支带回去，大概也不会有人发现，叶星冉打定主意，伸手从开得最好的末枝上快速地折下来一小支，雨遮盖了花香，她嗅了嗅，倒也没闻出什么特别的。

　　就这么举着油纸伞一路跳着小跳步一边向前走，滴落下来的雨滴打湿了鞋子，叶星冉正愁没地方歇脚，却发现前面有个不大的亭子，掩在桃林之间。

　　亭子的角柱上靠着一个人，滚着黑边的青衫，腰上一把不算长的剑，剑旁还别了一块和田玉坠。哪怕隔得这般远，叶星冉却觉得仿佛能看到那人的睫毛上沾了水汽，正抱臂静静看着脚下的那块地砖。

　　沈观也发现了叶星冉，眼睛一眨，似乎抖掉了睫毛上的雨滴，慢慢转向她，眼底的黑墨像是要将人的灵魂都摄去。

　　叶星冉紧紧攥住桃枝，直到桃枝的骨节弄痛了手心，才慢慢回神松开。

　　她不知自己现在该以怎样的心情面对沈观，他被聂标设计用毒所伤之后，叶星冉曾心软过动摇过，甚至不惜冒着被发现的危险，发动技能帮他治了伤。

　　可她的心软与一时的善良，却成了杀人的一把刀，成了沈观肆无忌惮伤害别人的帮凶，叶星冉摇了摇头，慕容青云今天倒在地上痛苦嚎叫的神情，那日应白茶怀着身孕眼角含泪的样子，一幕幕一面面，就像是走马灯一般，时时刻刻刮着她的心。

　　她是确实是系统安排给沈观的小锦鲤，或许本职就是给反派带来好运，可若是这份好运气，要建立在伤害他人的基础之上呢？

　　“姑娘手中拿着桃枝，可是真心喜欢？”

　　叶星冉怔然，点了点头，不知道沈观为何要说这些。

　　沈观脸上的表情，却让她无法读懂，似是和平时一般温润沉静，却带了一丝莫名的悲伤，“姑娘真心喜欢桃花，可想把整片桃林据为己有？”

　　叶星冉摇了摇头，她不过见桃花开得好便折了两枝罢了，这可是皇宫后花园中的桃林，想据为己有，她不要命了吗？

　　沈观缓步走出亭外，并未打伞，但雨滴顺着他的衣服便滑落下来，布料遇水不沾。

　　“那若是有人见春色喜人，便想将天下春意都纳为己有，不止如此，从此世间不辨夏秋冬，毫无季节变化，姑娘觉得如何？”沈观走到叶星冉身边，近得她真能足够看清他的睫毛，原来好看的人连睫毛都是好看的。

　　“若是觉得春意撩人，折一枝花枝赏玩也就罢了。可人心不足蛇吞象，世事到头螳捕蝉，偏偏有人想将天下春色归于他一人之手。”沈观的手抬了抬，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握上油纸伞的伞柄，偏偏碰到了叶星冉的手背。

　　叶星冉眨了眨眼睛，她自幼体寒，此时手冰凉冰凉的，怕不是要冰到沈观了。

　　任是个傻子也听得出，沈观的这番话自然不是单纯地讨论桃花，而是借着春桃的寓意，暗示这次连营大擂的背后另有人运作。

　　天下武林豪士一代代层出不穷，本相生相克，形成一派欣欣向荣百家争鸣的景象，偏生有人接着朝廷的威仪，选出一个擂主。那么只要这人将擂主牢牢攥在手心，给点资源加以扶持，只要假以时日，整个武林，便尽在掌控之中。

　　叶星冉被这想法惊了一跳，瞪大眼睛望向沈观。

　　沈观默然不语，执着伞，引导着叶星冉一步一步向亭子走去。

　　外头仍下着雨，叶星冉却满脑子都是这大胆的猜想，越想越觉得遍体生寒。

　　究竟是谁在幕后操控，沈观究竟在反抗些什么？

　　“我尚且无法和他抗衡，现在唯一能做的，不过是断了连营大擂这条路罢了。”沈观未说出口的话，他们却都明白，对方一计不成肯定会再生一计，连营大擂的计划失败了，还会有无数个其他擂台涌现。

　　或许作为棋子的慕容青云此番倒下了，无数个替代品还会层出不穷地冒出来，接管这个位置，前仆后继地为幕后黑手的野心效力。

　　沈观固然狠心，但幕后那人，恐怕比他的心更狠更毒。

　　叶星冉打了个冷战，只觉得头昏昏沉沉，心底的寒意仿佛一个深渊黑洞，将她整个人裹挟进去。

　　叶星冉气急攻心，忍不住咳嗽起来。

　　她身体并不好，小时候学舞蹈也是为强身健体，在桃林里着了凉，又听了沈观的解释，一时间头晕目眩，禁不住开始猛烈地咳嗽，手在慌张无措中抓住了旁边的东西，紧紧地攥着。

　　沈观整个人都楞住了，他本不擅长照料别人，偏偏少女又在他怀中咳得惊天动地。她身上不知用的是何种香料，又或许是少女体香，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花果香气，那么淡，却仿佛铺天盖地一般把他整个人都罩了起来。

　　沈观心里软成一片，试探着用手握住少女抓着他襟口的手，伞已不知何时滑落在地，另一只手轻轻拍着少女后背。“可是着了凉？没关系，没事的，我去找本寂帮你——”

　　他话还没说完，从桃林深处跑出来一个愣头青小伙子，正是刚刚在殿前见过的，被皇上钦点为状元的左名豪。

　　“沈兄！陛下正差人找你呢！”左名豪跑得气喘吁吁，一手擦着额头上的雨水，看清他们二人后，惊道：“真是巧了，怎么星冉姑娘也在此处？”

---

作者有话要说：　　人心不足蛇吞象，世事到头螳捕蝉——出自元《冤家债主》
小园几许，收尽春光。有桃花红，李花白，菜花黄。——秦观《行香子·树绕村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