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班那些事儿》沙漠南瓜

1、第一次面临大考

　　2008年中考的前一晚，苏忆突然开始为明天的考试紧张，在床上翻来覆去，成龙那首赈灾的歌曲在她脑海里循环播放，“不论你在哪里我都要找到你……”

　　第一次经历大考，苏忆没想到自己的心理素质居然如此弱鸡。刚刚为什么要改变平时的习惯，如果如往常一样看完书十点准时睡觉，现在早已经进入梦乡。
　　或许一切都是有征兆的。
　　苏忆以前一向发挥稳定，即使五月十二日那天大地震，模拟考试中断一个小时后继续，当天下午的物理，她也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下考场苏忆得知这次地震后果严重，才感觉后怕。
　　当晚她的大脑一直处于担心余震的纠结中，完全睡不着，最后她索性跑去体育馆外看大屏幕新闻。那里有块空旷的广场，很多人在那儿打地铺，大屏里滚动的新闻触目惊心，苏忆一宿没睡。
　　六月初，中考前的最后一次模考，苏忆涂机读卡时，漏掉了英语最后一篇阅读题，五个选择题，十分，成绩排名下来时，她第一次直接掉出年级前十。
　　当然，在一切都几乎已成定数时，最后一次模拟考试排名或许已经不重要，自己几斤几两谁心中都已门儿清。
　　但是，老师还是把她的那张机读卡抽出来，找她单独谈了一次话。
　　“虽然按你的成绩进七中应该没有问题，但也别掉以轻心，扎实的统考成绩是分到实验班的保障。”班主任语重心长。
　　其实，苏忆从没有飘过，她一直觉得自己就是努力型的，哪怕有次不小心考了年级第一，她心里清楚，更多是因为“第一名”的偶然失误。“第一名”从那次之后就没再失误过，稳坐第一到中考结束。
　　三年来，她想去全市最好的高中——七中的实验班，这个目标越来越清晰。老师说不是非得第一才能去，稳定在前十的都有很大希望。
　　她很好的朋友三年前已经去了七中的初中部，走的时候，她对留在本地的小伙伴们信心满满，“别担心，咋们三年后在七中再见。”
　　苏忆很执着地搞懂每一个不会问题而已，踏实才是她的标签，勤能补拙形容的就是她这类学生。
　　然而，这次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她居然会这么粗心。
　　作为严重失误的典型，她漏填机读卡的事儿在每个班最后一次的试卷评讲课上，都被老师拿出来，反复强调。
　　她没想到初中三年，抛开上次偶然超过了常年霸榜的年纪第一，再被大家传闻时，她居然成了粗心大意的典型代表。

　　临近实战，紧张的气氛和最近的天气一样，日渐升温。
　　苏忆这次偏偏信了杂志上写的考前放松建议——适当收听音乐，不要在最后一晚继续紧张复习。
　　苏忆打开收音机，听了一会儿电台，基本是赈灾歌曲，鼓舞人心，但没想到的是它们成功深入脑海，让她的大脑皮层兴奋到了凌晨四点。
　　几个小时后，她带着昏沉沉的脑袋和紧张的心情进了考场。
　　所谓经验，实践可以证明并不适用于每一个人。这是哪门子的建议！这本杂志从此上了她的黑名单。
　　老天最终还是没有辜负苏忆平时的努力，让她正常发挥，成绩没有太多波动。她很快便拿到了七中的录取通知书。

　　整个暑假，奥运会轰轰烈烈，举国上下，热闹非凡，喜讯连连，地震的阴霾逐渐散去。
　　而对苏忆来说，她还在一直担心进不了实验班，她这三年来努力的目标还没有完成。
　　学习的事儿，苏忆自己太有主意了，早已习惯自己张罗。在外地的父母从来都不操心，也操心不了，他们除了知道实验班就是配备优秀师资的重点班，按时打学费生活费，平时电话鼓励她，其他帮不了什么。

　　高中开学前一天，苏忆去市里姨妈家借住，姨妈没有小孩儿，她第一次作为家长陪同苏忆去学校。
　　这大城市，小姑娘人生地不熟地，学校那么远，一个人带那么多东西，怎么能没个大人？姨妈很照顾苏忆。
　　学校没有正式开学，校内没多少人，进了校门后城市的喧嚣突然被消音，整座校园仿佛大隐于市。
　　今天来学校的人除了少数高年级提前返校的学生以外，其他人几乎都和苏忆一样，是提前来看分班情况的。
　　公告牌被一堆人围观，苏忆暂时没挤进去，她和小姨默默等着。反正结果已经摆在眼前，急什么。
　　“你在几班？”外围的家长拉住刚挤出来的一个戴眼镜的同学。
　　“十一到十五是实验班，我在十四。”
　　“好，走吧，去逛逛你的新学校……”他们父子开心离去。
　　事实证明苏忆完全白担心了一个暑假，她在十二班的名单里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你完全可以的，小苏同学。”姨妈笑着恭喜她。
　　姨妈在这个大城市生活快二十年了，性格活泼，保养很好，眉眼清澈，整个人都特别显年轻，走在一起不仔细看，更像是苏忆的姐姐。
　　苏忆不喜欢和亲人之间还客套，只是开心地笑了笑。
　　她浏览了整个分班表，仅有的几个以前认识的同学，居然没一个和自己同班的，莫名有点遗憾，这还意味着明天她将面临54个陌生的新同学。
　　有时候一个人心里一直挂着一件事时，可能会失去对其他很多事的好奇心。比如新校园有哪些好玩的地方，新同学会不会是旁边一起围观的某些人。
　　这是市里最好的高中之一，本部是很多学生梦寐以求都想来念书的校园，在这拥挤的闹市区，寸土寸金，它独取一方宁静。
　　然而，这些苏忆仿佛都不太在意，来日方长。关于分班，尘埃落定，苏忆悬了好久的一颗心终于放下了。

　　离开人群，烈日炎炎，蝉鸣依旧，苏忆满头大汗，手臂上全是蚊子刚刚咬的红疙瘩。
　　“涂点风油精，这瓶给你拿着了，女孩子好好爱惜皮肤，抓烂了这个天气容易感染。”姨妈不忍心看苏忆的生活这么粗糙，一个花季女孩儿不爱打扮就算了，健康方面总应该稍微上点心吧。
　　刚刚通知栏布告写了，明天高一新生就得去郊区山里的部队参加军训，山里的蚊虫更多，苏忆明白姨妈的用心，默默把这个小瓶子装好了。
　　“我们去外面买点东西吧。”苏忆岔开话题，她一直不太习惯深入谈论女孩该怎样精致生活这类话题。
　　“不先去逛逛？”姨妈其实也第一次来，如果不是陪苏忆，高温天，她是不会出门的。
　　“刚看了地图，宿舍和教学楼的位置大概清楚了，置办好东西我们直接放过去。”苏忆觉得这样可以少跑一趟路，天气太热了，一身蚊子叮的包让她只想赶快弄好就回家。
　　“也行，明天你们学校的安排确实太赶了。我明天也没空再陪你过来，你早上到班级里报道以后，就得赶紧把多余的行李放到安排好的宿舍，带上军训需要的东西十点以前回班级……”姨妈突然开始像个家长一样，给孩子叮嘱，有条不紊地打点安排。
　　苏忆笑了笑，“知道啦，所以，我今天做好准备呀。”

　　对学生需求最敏感的商家永远是校门口那群人，他们嗅觉敏锐，经验老道，你开学要买什么，比你自己都还清楚，进货早已一应俱全，宿舍里需要的那一套东西，挑得你眼花缭乱。
　　苏忆去结账时，老板问她，“你不买一盏台灯吗？这个很多同学都买的。”
　　“台灯我自己有了，不用了，谢谢老板。”虽然困惑老板生硬的推荐，但也没多问，婉拒了。她一向节俭，通常只买必须的东西。
　　其实，真正开学上课后，苏忆马上去那家店重新买了那盏灯。
　　因为宿舍里没有插座，自己的台灯没法使用，熄灯时间过后，每个人几乎都还会学习很久，只有这种充电式的应急灯有用。
　　这个所有人都面临激烈竞争的地方，谁有灯，谁就可以学更久。谁还不是曾经的佼佼者了？所以，没有谁会轻易妥协自己比被人成绩差。
　　实验班里“凶残”的事儿太多了，苏忆在开学一周后才逐渐适应。
　　很多年以后，苏忆才渐渐明白，名校之所以被大家追逐，不仅仅因为本身是市直属中学拥有更好的师资，更是因为整体高效的管理，以及拥有源源不断的优秀学生。
　　在这里，不论你再平凡，也能看到不一样的世界；不论你多天才，也会面临棋逢对手的交锋。你身边几乎所有人都在不同层面上各自努力，不论你在哪一层，你一刻不敢懈怠。
　　小小的一方校园，其实是未来广阔平台无限延伸的触角。
　　苏忆曾经的世界太狭小了，所幸她过往所有的埋头努力没有被浪费，此时的她像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刚刚跳了上去往远方的列车，前路漫漫。

　　苏忆将准备好的生活物品，放在了刚刚在校门口一起采购时，偶遇的高年级学姐那里，准备明天一早再去她宿舍取。
　　她们三人一路闲聊过来，才知道学校历年来每一届新生入学都是直接先去部队军训五天，周末两天所有人调整休息完毕，就立马开始正式教学，强度非常高。什么熟悉同学，适应周边环境，磨合室友关系……都自己赶紧跟上吧，高中生了，还当自己多小？
　　姨妈第一次听说重点中学的学习生活，节奏很快，她没有多说什么，不想给苏忆再加压力。苏忆一路听过来，这些在以前就有所耳闻，自己也已经有心理准备，反正还有几天才正式上课，她的心情才刚刚从分班的担忧中解放。
　　放好东西，跟学姐道过谢，她去踩点教室。

　　“你们年级多少个班？”
　　“好像31个吧。” 苏忆记得刚看到的最后一个班是31班。
　　“这么多人，那以后校内竞争都有够激烈了。” 姨妈开始有点担心她。
　　“不然也不像刚才那位学姐说的那样，一座楼安排一个年级了。” 苏忆还没想过31个班，总共有多少人。
　　管它有多少人，她才刚刚从分班的紧张心情中解放，离正式开学还有一阵儿，再说吧。
　　说话间，她们来到了一座行政楼，一楼大厅还有一座伟人的铜像，电梯没有开放。
　　“你们教室在这里？”姨妈觉得不像。
　　找门口保安问了几句，确认高一新生的教室就在楼上。
　　“你们这届运气好，上届高三的搬走了，你们直接可以入住。”保安说。
　　什么叫运气好？
　　原来这座行政楼是近几年本部新修的，是几座用于教学楼中最好的一座，最关键的是每层都有卫生间。
　　相比常年维护，有些还没有带卫生间的老建筑，行政楼优势太明显了，最上面几层行政办公，二至五楼全是教室。在其他年级，下课十分钟，上厕所都得跑快点，不然没坑位，但在这里，资源充足，管够。
　　近些年，学校已经渐渐改善了很多条件，学生宿舍的空调最先完成保障，对于一个春天短暂，很容易就进入高温的城市来说，空调有时候就是救命稻草，毕竟谁再能吃苦，也没法头顶蒸笼，坐在一块滚烫的铁板上看书学习。
　　本部校区维护那些老旧建筑，给学生尽量创造好的条件，苏忆觉得已经算是尽心尽力了。
　　“我教室好像在五楼，你还上去不？” 苏忆问道。
　　“我等你吧，找到就下来啊。差不多到饭点了。” 姨妈有些疲倦，苏忆便自己上去了。

　　十二班的教室里，苏忆本以为没有人，却隐隐约约传来两个人的说话声，她有点好奇，凑在后门看了一眼。
　　一个穿着白色运动衫的男生，坐在第一排的课桌上，手里正熟练地转着一本书，脚下踩着个脏兮兮的足球，姿态悠闲，和旁边的另一位男生正有说有笑，黑板上有几排像模像样的公式草稿。
　　苏忆觉得他俩疯了，居然不怕热，躲在教室里……讨论？
　　她礼貌地悄悄离开了，没有打断他们的兴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