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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我 ...

  •   送信人刚掀开营帐帘子,滚滚寒风便涌了进来,刚被点燃的油灯唰一下就熄灭了。但营帐外连绵的火把照射进来,将帐内三人脸上各色神情都展露淋漓。

      身后跟着一小队士兵,以为是战情改变,紧张的目光从送信人的手,顺着信封移动到陆青尧脸上。穿衣整齐精神抖擞,俨然下一刻就能上战场。

      【魏国公主刺杀褚王,太后声称其行将就木,谣言动荡民心。赵商阳同武财在朝中铲除异己,部分上一任卫尉手下攻皇城,由高离阻挡,但现如今双方僵持不下。其女同女婿卫克带领海县众兵反叛,各地旧王属下与趁机机会入京朝见的魏齐两国各有不少兵力。殿下,珍重。——褚国忠臣】

      “怎么了,殿下?”士兵小队长先问,“需要迎敌?”

      陆青尧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淡淡将信纸折叠放下,“确有波折,但不可声张。将胡将军、胡翦和司马白唤来,本王有要事同他们商量。泄露军机者,以通敌罪论处。”

      将士们小有波动,但从陆青尧脸上看不出任何线索,又听严令,便立刻闭嘴不言。小队长下令,几人去通报,剩下的回营帐休息,但显然今夜必定不眠。

      “你怎么样了?”陆青尧上前关心辛元洲,知道剩下时间休息屈指可数,因此需要快速合计能够使用的人员力量,“如果不行不必勉强,你先快马回京都。大多风云都在宫内...你去找之前总去吃饭的几个乡村避避。”

      “我可以,殿下您说,需要做什么?”辛元洲长长呼出一口气,又深吸气,紧接着快速收拾衣物与行装。

      陆青尧想了想,“在二营有个叫王鱼的士兵,你带他一起去找魏诚。他们应该还没走,记住一定要大张旗鼓,但千万注意环境和人员,注意安全。将朝中的事情告诉他,说公主被高离押下。若他能将消息传回魏国,我们可以将她送回去。而哨探脚印的事,你一句都不要同魏诚提。若是对方主动向你提起,你用尽办法也得送信回来。”

      魏国没有公主,他也不相信几年就能生出一个适龄且敢刺杀褚王的公主。因此要么完全是替代工具....虽然在他脑海中,隐隐浮现的是当时魏驷那个脾气娇蛮的妹妹的影子。

      陆青尧将信件内容和相关猜测快速告知辛元洲,并叮嘱了几样安全注意事项,便让他赶紧离开。瞟了眼看着自己的傅舍,他坐下给送信人写了封回信,让他尽快寄到。

      然后深吸一口气,知道几人马上就要到,将所有纷杂的思绪一并压入心底。蹲在傅舍面前说,“傅舍,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但该说的相信你也已经知道了。我无所谓答案,只是现在情况紧急,你最好立刻离开...虽然□□死亡不会影响你,但疼痛是真实的....”

      他一向不知如何面对傅舍,搜罗半天也没找出合适的语句,来表达自己担忧对方安危的心情。以及现在情况复杂危险的程度,自己不想拖累对方的含义。

      而傅舍在他说出‘不会影响’一词时,反射性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什么也没说出口。只是淡淡道,“哨探是齐国的离间之计。还有,褚弘益...是蒋成庚的儿子,同司马白一样,其原名蒋白。蒋成庚曾任褚国太尉,死于边疆后留守京都的妻子昏死,死前破腹取子。一子为褚王收养,一子瞒下来给嬷嬷养着,但后来嬷嬷暴毙,他沦为乞丐。”

      陆青尧呆立原地,还想问些什么,三人已然赶到。

      胡翦最着急,询问信件内容。胡忠贞则坐下打量陌生面孔,司马白也瞟了傅舍一眼,但主要注意力在观察军营环境,向外眺望。

      “这位是?”胡忠贞问。

      “傅舍,是本王最信任的谋士,一定程度上相信他的一切判断。”陆青尧简要介绍傅舍,主要表明自己对他的信任,防止接下来的对话推进不顺。然后详细说明信件内容与自己的分析,没有提及辛元洲的任务内容。没有人疑问。

      “殿下,这是地图。”胡翦将地图铺在长案上,手指点到海州,沿河一路往上停在入京的必经之路的关卡,“若是末将面对此类情况,并不会选择直接攻入京都,而是守在此地防止援军。同时派出小部队把控魏齐两国的动向,否则容易玩脱了。”

      油灯灯芯燃烧时微焦的味道萦绕在陆青尧鼻尖,他格外喜欢这个味道,会莫名感到安心。没有肯定或是否定,继而询问胡忠贞的看法。

      “如果说海县已有异动,通常通州周围会显露出余波。像是人口流动、粮食价格或相关信息。但没有,太安静了。”胡忠贞并未看地图,而是垂眼思考,良久才道,“海州的计划尚未开始,看措辞并非事发从权紧急而为....该是提前预感到发展。可信度有九成。”

      紧接着诉说解决办法,乃是由司马白抽调三到四人小队,声东击西引开海县大部队,让对方以为自己的计划已经暴露无疑。探查小队背后的首脑,赶紧灭口。

      而陆青尧与胡翦则前往邻州调兵前往京都,最重要的目的并非解京都之困,而是得到富察寄与沈家的粮食、钱财。因为此时最重要的并非内部之困,而是褚魏重新开战的可能性。此时此刻最需要稳定那些畏首畏尾之徒的心,绝不能因一时之乱,打乱排好的强弱牌。

      陆青尧点点头没有异议,身后突然传出响动,回头看发现傅舍下床站到他身边。营帐内没有多余矮凳,他就站在一边,对看向自己的陆青尧摇了摇头,示意不必管自己。

      “嗯。对了,有关褚弘益-”

      “司马,你在想什么?”傅舍打断他,陆青尧皱了下眉噤声。

      “魏国太子还未回京,你说这次....他会是什么态度?”司马白顺应说下去,突然又道,“殿下,我们可以争取魏齐两国的支持。虽然胡将军的方法稳妥,但我觉得如今到了分秒必争的时候。在军事力量上,我们其实占上风。但我们不了解现在京都的形式,如果....”他瞟了眼胡将军,没有再说下去。

      陆青尧垂眸思考,胡翦继续说了些什么,但都没有新信息。傅舍扫视三人,咽下口水,从桌上拿起唯一的杯子,将里面的凉水一饮而尽,“几位先回去吧。海州反叛的事尚未确认,我们也是过于急躁没有确认过,几位先回去休息。”

      三人中只有司马白起身准备离开,胡将军则是继续说明自己计划的合理性。而胡翦则呛了他一句,追问陆青尧对此事的抉择。

      “嗯。是本王考虑欠妥。”陆青尧谁都没有回应,朝三人微笑抬手送客。

      胡翦又追问几句,被胡将军拉着离开。而司马白则在走前突然转身,看向傅舍,“我虽然不关心这些,但相对那些人,我更喜欢你们。所以...我等你们的消息。”

      没等回应,营帐内再次回归平静。

      陆青尧从傅舍手中拿回自己的水杯,坐下没有立刻说话,稍晌才说,“是我太过着急。但...胡忠贞会因为与赵御史之间的关系,拖延镇压海州的叛军吗?”

      “殿下知道答案。”傅舍抓住他的手,却没有像从前那样拍拍,只是握住,“对他而言,是谁继任褚王都无所谓。拉魏齐入伙是对的,我们需要想想如何借辛元洲之口,向魏王传递褚国的态度。”顿了顿,“胡将军也老了。”

      陆青尧回握住他的手,紧紧握住,“不止这个原因,你为什么不相信他?”

      “...”傅舍微坠的眼尾在火把与油灯映照下晦暗不明,稍后移动身躯,“是有那么些苦情原因,只是现在没有时间去在乎那些。立刻行动吧?”

      陆青尧看着他的眼睛,点点头。

      两人分头行动,由傅舍通知司马白,带上信任的将士立刻前往海县。而陆青尧则先去见了胡翦,希望他来带领剩余能活动的队伍前往京都,与之前调回京都的大部队汇合。

      胡翦望向他沉默不言,应该明白这是要他拿下管理这支军队的意思。意料之中的反驳和不解没有到来,对方点头起身立刻去办,叫他好一番惊讶。

      但事情显然不会太过顺利。

      “我们的任务是镇守通州边境,如果您调走了这么大一批人,魏国趁此机会打过来了怎么办?那哨探脚印的事还没查清楚,到时候通州沦陷,你我谁都不能承担这个责任。”一营队长说,“军令不可违,但如今此地最高统领尚未交接。我们也并非畏战,但最重要的是守住通州边境,这才是忠国。恕末将无法领命,任您处置。”

      说完一营队长便跪下候审,但陆青尧站在胡翦身后,越过队长肩线望向站在营帐外簇拥零散的将士,他们小声的交头接耳,时不时点头摇头。明显不好轻易处罚,强命难为。

      “不对劲。”陆青尧对自己说,显然这些人有什么误解,与胡忠贞话里话外暗中流露的意思有多少关系,他不敢保证。

      一瞬间,陆青尧感觉被一团乱毛线一点点束缚住的感觉,即将要喘不上气来。正准备上前为一营队长说话,目光又落到没有动静的胡翦身上——

      圣旨。

      他止住上前脚步,虽然不知道圣旨的具体内容,但显然胡翦的异常也应该有原因。此时自己要做的就是相信此人的能力。

      胡翦没有任何举动,静静等待沉默弥漫开来,在开口说话前看了眼右前方,是主将营帐方向,“这并非军令,而是皇命。”

      他拿出一卷羊皮缓缓展开,读道——

      “褚国臣民人等,国内纷乱不止,朕思虑万分决定立皇子褚青尧为太子,任命司马白为通州边军统领,年前以胡翦监军。太子位于通州期间,众将领以其令为皇命,众将若有二心者,以叛国罪处以极刑。褚时二十五年一月九。”

      随胡翦念诵声渐落,士兵们纷纷跪下接旨一片沉默,没有惯常循例呼应,让陆青尧仿佛听到了他们内心具象化的疑惑。他看着跪地却不接旨的一营队长,眼神闪烁不定。

      此时,他才上前朗声道,“据京城来信,海州叛乱。”说完此举,顿了下,环视一周,“同时,孤已查明哨探脚印,乃齐国离间之计。因此全军从此刻起,只需知道两件事。一件,平叛。第二件,守边。以孤令为首,其余听命司马白与胡翦调动。听明白了吗?”

      士兵率先呼声领命。队长双眼微微睁大,只犹豫半刻,也磕头领命。

      这边处理完,陆青尧走回营帐想找傅舍核对进程,但营帐内空无一人。他想了想拉开遮帘准备出去,刚撩开一条缝,便见胡翦进入胡忠贞的营帐。这让他有些担忧,向守卫表明身份后,正大光明地站在门口偷听。

      一开始两人都是小声交谈,陆青尧也只隐约听见声音,听不清词句。渐渐胡翦愈发激动,他也终于听见了两人的说话内容。

      “爹?这么叫您我现在想想真是感到羞耻。多年以来我以是您的儿子为荣,现在您告诉我,为恩情您竟将赵商阳那种狗东西-”

      “胡翦!”

      “如何!听不了我骂他?那种奸佞真是死了都嫌晦气,您还要替他说话?我是您的儿子,我不明白您为什么...”

      身后一个拉力,陆青尧回头,是傅舍。

      “八卦没什么好听的,收拾好了没,我们立刻出发。”傅舍身后司马白表情僵硬,他瞧了眼,傅舍朝他摇摇头,“回营帐。司马白已经准备好了,现在就出发。我们人数多,趁夜色走。”

      “我得先给辛元洲去封信。魏诚那里我还是不安心。”陆青尧不想抛下辛元洲,但又想不到能够稳妥安置的地方。

      “你不用担心他,辛元洲一个人在外边比在我们身边安全。”傅舍看出了他的担忧,拜别司马白两人朝营帐走去,“你也不用担心胡翦。如果只是争储,我们还需要担心他。现如今海州反叛已然犯了他的大忌,就绝不可能再到他们那边去。”

      陆青尧叹了口气,“所以说,胡将军说自己老了。”

      两人闲聊,慢慢消解了担心和焦急。司马白一队离开军营后,傅舍躺下眯了一觉。陆青尧则在胡翦离开胡将军营帐后,找他核对细节。等时间到回去叫醒傅舍,也出发离开。

      同时,辛元洲说服了魏诚与他们暂时合作。其中任秋盈的劝说占了很大一份功。只是讲明白了一码归一码,该论的事到时候依旧要论。没说明白,但他知道是杀陆青尧的恨。

      然而在去见魏诚的最后一面时,一位熟人找上了他。

      “云夺,你怎么在此处?”辛元洲对这个纨绔子弟没什么好印象,“看来云子骞是知道褚国动向,把你送出来了?”

      云夺善于在另一个方面与对方拉近距离。他笑了笑,自然而然地说到褚国京城的情况。辛元洲并未放下戒备心,但忍不住问起,对方知无不答。

      几个问题后,辛元洲问起小帽,“她...怎么样了?也不是关心,就是小帽不是楼仪的人嘛,你也知道这些天不在,她有没有什么可疑举动?”

      云夺正等着这个问题,顿了下,犹豫片刻才道,“她死了。”

      辛元洲先是惊讶,他决定自己仿佛没听懂对方的回答,微微皱眉。紧接着眼睛就红了,他是第一次偷偷怀揣这样的心思,但对死亡的理解却格外深切。从前麻木的痛楚在此刻随着第一颗眼泪滴落下来,紧接着变成滔天的愤怒。

      他控制不住上前一拳打在云夺脸上,对方不躲不避,在第二拳落下的间隙内,快速道,“你以为是谁杀的?辛元洲,看清楚一点,最需要清除身边眼线的人是谁?包括你送沈子石的路上,灭口的韩是女如何得知你们的离开路线?而沈子石的死亡,对谁最有利?我想你很明白。怕你不知道,就在不久前他已经成为褚国太子,并连同通州边军前往京城夺权。辛元洲...你被抛下了,不知道吗?”

      若在平时,辛元洲可能坚定地反驳。但此刻,所有遥远的过去中临近死亡的痛苦,与小帽那张脸所牵连出的快乐,揉碎沉淀发酵为委屈与恐惧。它们冲没了他的大脑,与当时陆青尧送沈子石去死时浅淡的语调相映。

      他沉默了。

      “跟我走吧,不要再管这里的烂摊子。什么魏诚什么两国战事,褚国的国库所有的珍宝,我都能给你。”云夺声音下沉,带有诱导性,“命,不是比什么都重要吗?”

      这些事陆青尧并不知道。因为提前得知赵御史的计划。胡翦成功与边军调回京都的大军汇合。然后带着小部分前往峡口,堵住海州叛军。陆青尧与傅舍则带军前往京城,围住宫殿。因为不知道里面情况不敢轻举妄动,便决定先派人与宫内高离取得联系。同时两人计划与魏齐朝见队伍见面。

      与齐国队伍见面很顺利,他们想来是不知道通州离间之计。而与魏国队伍见面前夕,两人坐下休息喝水时,陆青尧总算找着时间问,“你这具肉身的身份是谁啊?”

      “就是我本人。”傅舍笑说,“怎么样,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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