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叫我宋警官》东遗若野

69、【最后一案】最后一案（四）

　　宋羽开车回到重案二组，除了陆然和俞静之，剩余的人都到齐了。

　　所有人都一脸严肃，林俪示意宋羽坐下。

　　接着她用一种谨慎的口吻宣布着一个沉痛的消息。

　　“昨晚的爆炸造成3人当场死亡，至少39人受伤。而39人中，严浩博严副市长在刚刚因为抢救无效，也去世了。”

　　死了一个副市长……

　　那么这次的案件性质和造成的影响就更加恶劣了。

　　宋羽皱眉。

　　案件的权限级别恐怕会被提的很高，那么区区一个重案二组的组员，可能并不能有机会去查这起案子。

　　但是她心里却对这个案子有了兴趣。

　　原因有二，一是俞静之和徐动被牵扯进来，二是陆然的父亲也在其中。

　　虽然她自己不想承认，但是俞静之和陆然，这两个人在她心里其实都有一定的地位。

　　俞静之自然不消说。

　　陆然是宋羽带的第一个“徒弟”，也是第一个“跟班”。一开始会觉得自己来教别人怎么做警察就是开玩笑。

　　她连和人打交道都不擅长，怎么还能够做别人的老师呢？

　　陆然确实是天真单纯到像一张白纸。这意味着要从头教她许多东西，宋羽在最初的抵触和厌烦之后，看着陆然的成长，居然逐渐萌生出了另外一种情绪，一种自豪的情绪和一种既视感。

　　陆然和从前的自己很像。

　　就算俞静之不反复在耳边念叨，宋羽自己也这么觉得。

　　所以在教导陆然的时候，她不光能在陆然身上看到自己从前的影子，有的时候，竟然隐隐约约，能从自己的处境和选择上体会到一点当时俞静之的心情。

　　“那个时候，她是用这样的心情看着我的吗？”

　　宋羽并不是多愁善感的人，但是偶尔也会有过这么想的时候。

　　陆然的成长，也变成了她自己的一种成长。

　　和过去的自己，和过去的俞静之，和过去发生的一些事情和解。

　　她对陆然确实倾注了作为老师的心血，当她今天看到陆然没有活力地来请假，来报告父亲的情况的时候，宋羽自然免不了要愤怒。

　　还有今天早上见到的徐动。

　　宋羽本来就在调查徐动，这次见到徐动，她很难不去多想一些什么。

　　三个区的拆迁和商业中心的建设，听说其中招标和资金牵线的就有兴业银行，那么这次的事情会不会和徐动有关呢？

　　这些事情烦恼了她一路，到了现在还是在她的脑子里挥之不去。

　　她没有办法完全信任俞静之，越是清晰明了这一点，就越是让她觉得沮丧与懊恼。

　　宋羽不明白，到底背后有什么样的因果，让俞静之非不能和自己敞开心扉。

　　“目前这个消息还不能对外开放，后面他们讨论开会后会有一个相对详细的说明发布的。上面要求我们现在严守纪律，不要再发生消息泄露的事情了，大家在社交软件和周围亲属朋友交流的时候都注意一下。”

　　看来陆然父亲和严副市长的那些小道消息闹得满城风雨的事情上面也知道了。

　　但是由于是小道消息，目前没有完全调查清楚的情况下，也不好直接出面辟谣或者禁止大家谈论，只会让人更加觉得此地无银三百两。

　　田光海忍不住说：“这属于恐（听妈妈的话）怖袭（听妈妈的话）击了吧？一般小仇小恨的，谁犯得上用炸弹。会不会又是什么反社会的神经病搞出来的？”

　　林俪难得没有责备他，只是说：“这个就不在我们考虑的范围里面了。”

　　她又看看宋羽：“小陆那边来过电话，说她爸爸还没醒，所以不回来了。俞组长那边呢？”

　　宋羽回答：“她倒还好，已经醒了，没什么事情。”

　　徐动大概也在病房里陪着她吧？

　　想到这一点，宋羽心中难免飞过几分酸捻。

　　昨晚自己不在，就开开心心和徐动去吃来中华的饭局，这么说起来，自己和徐动到底谁才是备胎都不好说呢。

　　宋羽周身的气压又低了很多。

　　坐在她附近的田光海以为宋羽还在气自己一开始胡乱说的话，他尴尬地挠挠头转移话题：“能从爆炸案里面死里逃生，这已经算是超级幸运了。”

　　李铭倒是有些不同的意见：“俞组长没受什么伤是因为她离得远吧？虽然我还不知道酒店里面是什么一个构造啊，但是你看，小陆的爸爸和严副市长受伤那么重，说明炸弹安放的位置不一定是没有目的性的。可能就是专门找了他们坐的地方。与其说是报复社会的行为，不如说是目的明确的谋杀？”

　　王思远有些兴奋：“李老师，你这个和微博上的阴谋论倒是不谋而合。他们也觉得是专门为了报复放的炸弹。”

　　“可是万一没有死呢？”宋羽冷静地反问，“小陆的爸爸不就还在抢救吗？严副市长也是抢救无效后才死的。如果要专门谋杀，不应该用些手段更加明确的致命发放吗？”

　　李铭不在乎地说：“也许目标就不是小陆爸爸和副市长，他俩是非主要目标。当场死亡的那3个人呢，或许目标就是他们。”

　　“打住、打住！”林俪敲了敲桌子，“什么材料都还没有呢，你们怎么就开始分析起来案情了？这案子可不一定给我们，都老实点。安安静静等安排吧。反正说是会有跨部门的特别专案组，到时候各个地方抽人，你们要是都这么积极的话，自己报名去。”

　　林俪把手头几份文件给所有人发了下，再把重案二组目前的一些工作重新安排了下去。

　　俞静之不在，陆然也要在医院陪着父亲，每天还要抽调人手借去马路上执勤，内部工作安排就足够林俪头大了，她现在才不想管什么爆炸案呢，她的脑袋就快要爆炸了。

　　但是无疑重案二组的大多数人心中没有像林俪一样这么想，宋羽和李铭眼神交汇了一下，都装模作样地又看起手中的文件。

　　他们心知肚明，这次的案子他们俩都想往下查下去。

　　***

　　等林俪把人员工作安排好，带着疲累把工作安排整理好的文件送去俞静之的办公室，放在俞静之的办公桌上的时候，李铭跟在她的屁股后面也进来了。

　　“你又跟进来干嘛？”林俪整个人都在一触即发的边缘，看见李铭就烦。

　　李铭这时候脸皮好像很厚，他不依不饶道：“专案组到时候要抽人的话，你一定要把我报上了。”

　　这时候最缺的就是人手，林俪好不容易把活和执勤的人头给算平了，听着李铭这么“主动积极”要离开，终于还是忍不住爆发了。

　　“你这什么意思？嫌我们现在还不够乱呐？二组现在都军心不稳的，你这个老前辈还心心念念着要走？”

　　“我是去查案，又不是不回来！”李铭争辩道，“再说大家军心不稳，也是因为案子没破，俞组长没回来，不是吗？我过去帮着把案子破了，回来大家也就都安定了。”

　　“你这是什么歪理？反正我说了，不许去。开会的时候你都不知道来的是多大的领导！市长都专门亲自督办要好好查这个案子了，我们哪里有说话的地方！做好自己的事情算了，我懒得管。”

　　林俪的家里还有个高三的考生，摊上这么多事情，根本顾不过来。

　　倒也不是她不体谅明白李铭想要调查真相的心，她只希望能撑到俞静之快点回来，再做决定。

　　“又不光是我一个人这么想，我觉得小宋也挺想去的。你拦得了我，你还拦得了她吗？我说真的林俪，你就还真得放我和她一起去。”

　　“为什么？”林俪气消了，靠在俞静之的办公桌角看着李铭。

　　李铭回头又再确认了一下林俪办公室的门锁上了，这才凑过来小声和林俪说：“你上次要我查的人，我找到了。”

　　“我要你查的人？”林俪有一时间恍惚。

　　李铭用手比了一张照片：“你忘记了？之前你和我说的，要我查查俞静之的底细。后面我说以前老顾桌上有个三个人的合影，那里面一个是老顾，还有一个就是俞静之的爸爸俞剑锋，第三个人是谁没听老顾提过，我说我先去查查这个人。”

　　林俪想起来当时自己把李铭拉进小会议室说的事情，激动地说：“你找到这个人是谁了？”

　　李铭得意地扬着头：“那当然找到了，我是谁啊？我当多少年警察了，我这人脉我查谁我查不到？”

　　“别炫耀了，快和我说说！”

　　李铭拿出林俪当时传给他的照片。

　　是之前一直放在重案二组前任组长顾为民桌子上的一幅三人合影。

　　合影左边是顾为民，中间是俞静之的父亲俞剑锋，最右边那个圆脸浓眉的青年却从没有听顾为民提起过。

　　他们都跟顾为民相交多年，俞剑锋是顾为民引以为傲的师兄，可惜早早病死，他们倒是经常听说。

　　最右边的这个人既然能被顾为民亲切地把合影留下来，说明也在顾为民的心中有很重的地位，为什么却从没有听顾为民提过呢？

　　李铭一开始是打算从这个角度切入，去调查为什么俞静之和顾为民有着“俞剑锋”这样一层关系在却不和他们明说的原因，来搞清楚被调走的顾为民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结果在他调查出照片里的这个人的身份后，整个人吓了一跳。

　　“这人到底是谁？”

　　“长生集团董事长，赵长生。”

　　长生集团，国内最大的地产公司，旗下的产业还涉及到影视娱乐，商业地产，电商旅游等各个方面。

　　老板赵长生的资产也没有公布过，不过早就有人打趣说是明面上的国内第一首富还远不及他。

　　林俪咽了咽口水：“老顾以前还能认识这么大的人物？”

　　“你别不信啊！”李铭又点开网页，搜出赵长生近来的新闻照片给林俪看。

　　圆脸已经被岁月打磨成了有棱角的国字脸，轮廓倒还是比较圆润显得亲切，但是那两道浓眉依旧，眉宇还带着些许英气。

　　似乎隐约是能够和照片右边那个青年对起来。

　　“我不明白……这怎么会……”

　　林俪想起自家前组长顾为民那张老好人憨厚脸，平时加班请大家吃外卖时候的扣扣索索，很难将他和赵长生这么一个足够让国内地产界抖三抖的名字联系起来。

　　“赵长生以前也是警察。”李铭直接说，“他和老顾还有俞剑锋以前都是警校同学，只不过他毕业以后也是去了特别的队伍，所有的背景和资料都是封存保密的。那个队伍大概就是现在特别行动队的前身。反正没几年他也就从那里退出，娶了个开发商的女儿，开始做地产生意了。”

　　要做地产生意，黑白两道没有些人摆不平事情是不行的，这么说倒是也合理。

　　这个赵长生曾经有在特殊警察部队待过的经历，那么想必他所接触的一些人和背景是足以撑起他那庞大的地产帝国的。

　　而且因为是在和特别行动队前身的队伍里的话，那么他退出以后，经历必然是被涂改过，外人不得知也不奇怪。

　　“如果是特别行动队的前身，那么保密纪律肯定也是一样，所以他从前的经历也和小宋、俞组长她们一样全部都是模糊处理的咯？”

　　李铭点点头。

　　“那老顾为什么不提他呢？明明一直留着合照在呢。是顾及保密纪律？”

　　“也有可能心情比较复杂吧？曾经的特殊警察同学，现在成了叱咤风云的大商人。谁知道老顾怎么想的。”

　　“可以啊，李铭！”林俪拍拍李铭的肩膀，“明明是保密的事情，你怎么查到的？”

　　“别问，反正我有的是朋友，就是给到消息了，你爱信不信。你要是问了就是咱俩都得被纪（听妈妈的话）委找去谈话了，帮我那个人也得倒霉。”

　　“看你装的！”林俪重重打了李铭肩膀一下，“不说就不说！你还怕我抢你的人脉啊？”

　　“不是人脉的事情，林俪，你怎么还没搞清楚事情的重要性呢？”

　　李铭压低了是嗓子：“这人可是赵长生啊！长生集团！你想想这背后该有多少事情啊？老顾认识这个赵长生，是不是照片里面，俞静之她爸爸也认识这个赵长生呢？”

　　林俪眼珠子转转：“他们三个人一起拍照，还是同学那肯定认识啊。”

　　“对啊！所以说这次的爆炸案，我们肯定的跟进！”

　　见林俪还一脸懵懂，李铭自己用力地拍拍自己的大腿，“我问你，这次三区老城区动迁和新商业中心的招标，长生集团这么大的地产公司会不来抢？”

　　“这次的工程不小，肯定很多公司都会来抢。长生集团这个最大的地产龙头，绝对不会放过。”

　　李铭凑到林俪耳边，手指在半空指指点点激动说道：“那就对了！我听说昨晚上，赵长生也参加那个饭局了！”

　　赵长生这种大人物的行程并不难探查，林俪记得刚刚翻看的新闻，他确实是现在在A市。但是他也会在昨晚的饭局上吗？

　　“目前昨晚参加饭局的确切名单都还在秘密排摸中，并不能确定有谁吧？他那么大一个老板，不一定什么应酬都自己去的，说不定是底下有人代劳呢？”

　　“不会，肯定赵长生去了。你再想想，如果不是赵长生去了，昨天晚上俞组长——”

　　李铭说到“俞组长”三个字，自己当时没代替顾为民当上重案二组代理组长的酸劲又上来了，他清清喉咙：“你说俞静之她一个小姑娘，也没多大，不过也就是个小小重案组的代理组长，有什么地位也去昨晚的饭局啊？”

　　“你是说，俞组长是被赵长生请过去的？”林俪还是觉得李铭这个猜测太过狂野，居然把俞静之和全国最大的房地产商董事长联系起来。

　　“不然呢？我刚刚不是和你说了，这赵长生之前警校里和老顾还有俞静之她爸是同学。那么俞静之对他来说不就是老同学的女儿吗？他提携一下，也很正常。”

　　李铭头头是道地给林俪分析：“你看啊，俞静之她爸俞剑锋是不是很早就病死了。老顾这么怀念他这个师兄，没道理对他师兄的女儿提都不提一句吧？唯一可能就是，当时俞剑锋死了，留下孤儿寡母的，被另一个好兄弟赵长生照顾收养了，所以俞静之和老顾这个叔叔不亲，和这赵长生那边亲。老顾没怎么提过这个赵长生，可能两个人之间关系也比较复杂，说不定还有点仇，所以连带着俞静之也看不顺眼老顾这个叔叔。”

　　“你这都给他们编了个电视剧出来了！都是没影的事情，你说的这么热闹！”

　　李铭不服气地说：“那你说，俞静之她何德何能去参加昨晚的饭局？是不是肯定得和赵长生有点关系？”

　　“那也没人说赵长生昨晚就一定去了那个饭局啊！”

　　“所以我们去查嘛！受伤入院的那39个人的名单有吗？如果说犯罪嫌疑人的目标不是严副市长，或者小陆她爸，说不定就有可能是这个赵长生。毕竟搞房地产的，嘿嘿，肯定很容易得罪人。”

　　林俪要被李铭这种理所当然地态度气笑了，嚷道：“没有！现在都没对外公布，我上哪里给你弄去？”

　　“去专案组。”

　　清冽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打开，宋羽就站立在哪里。

　　“小、小宋？”

　　“你什么时候开的门？”

　　他俩难道之前讨论得太过投入，才没有注意到宋羽都已经立在门外了吗？

　　林俪试探地问道：“小宋，你听到了多少？”

　　“不多，也不少。但是你们可以后面慢慢详细告诉我。”宋羽靠着门框站着，显得更加清瘦，她眉宇带着的英气逼人：“林妈，送我和李铭去专案组吧。这样我们就能搞清楚所有的事情了。”

　　“好！”李铭伸手想去和宋羽击掌，但是宋羽对于李铭半空中的手并没有反应，甚至有些嫌弃地歪了歪头。

　　李铭也不管尴尬不尴尬，另一只手捏拳往自己空中伸开的手掌打去，作出一个自己给自己打气的样子：“林俪，你看小宋多有觉悟，她也同意我的想法。我们就带着她一起呗。她对老顾也是真心的，多一个人查，总比我们两个查好。早点查，也比晚一点查更好。能进专案组查更加是好上加好，你怎么说？”

　　宋羽和李铭一起直勾勾地望向林俪，目光中都仿佛燃着不灭的求真的火焰。

　　林俪为难地挠挠头：“这、这也不是我想送你们去就能送的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