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命好的女人》兔之夭刀

13、农民破产的一种常见情况

　　*关于置产这件小事
　　初八这天，屠夫张夫妻早早和秋兰等老客人说好了关门，两人一道陪我去村子里看田地。
　　我自己的小田庄已经换了三家人租种了，我不是苛刻的主家，这几年尚算风调雨顺，他们大凡有了余钱，都愿意自己买地，先紧着自家的地伺候。这几次来来回回的倒腾，就到了第三户。
　　第三户是本地人许二郎，招了一个上门女婿，加之小儿子成了丁，原来的田不够种了，于是又佃了我的二十亩水田去种，顺手帮忙打理屋子。
　　这一代多是淑妃娘家家族的田产，只是离她家族地和祭田比较远，旁系支脉多一点儿。若非淑妃娘娘赏的田庄在这，只怕我也买不得这里的地。
　　这边的土地，大多数都挂在几个秀才、举人的名下，为的是少交赋税。这些年虽然皇帝陛下一直要求轻徭薄赋，但是层层摊下来，地里的产出，三分交税，四分交租，剩下三分才归农民自己，堪堪能果腹。挂在读书人名下，这三分税就变成了一二分给读书人的好处，农民自己能多拿一分。
　　所以为什么明知道当官很难，还有人砸锅卖铁地考科举？因为这是底层平民改变人生的最佳出路了。
　　我今天来相看的几十亩好田，正是这样的一户将希望都寄托在科举上的人家。他家读书人去岁秀才没考上，不巧又大病一场，这一病就拖了小半年，拖垮了整个家的财力，甚至迫不得已去找财主接了钱才治好。
　　而去年欠的钱，利滚利的滚到现在，必须得卖田才能还债，才能去博明年的科举。
　　田主很舍不得他的田地，然而也是没法子，还不上钱他家明天就得被债主扒了，那时候还谈什么科举，怕是一家老小都要去喝西北风。
　　田主苦着脸说，前前后后一总也就借了三十两银子，第二个月就叫还三十六两。当时他舍不得卖地，总想着儿子下个月就好了，到了秋天打了谷子卖了钱就还上，宁可多还一些利息也不能卖田……没料到儿子的病一拖就是大半年，而这两年因为丰收的缘故，米价极贱，一石米才合一两二分银子，除去交税的部分，他家卖了所有的米也只换了不到二百两银子。
　　他欠的三十两，到九月份就变成了二百两，再到现在，已经只有卖田能救命了。
　　他家上好的水田一共一百四十亩，恰好和我原来的田产连在一起，作价一千三百两。
　　将田卖了还上钱，刨去中间的费，还能剩下一百多两，尚且能供他家儿子搏一搏。
　　田产我看了，确是好田，伺候的很得力。田主指着田介绍时又骄傲又不舍。
　　但是没办法，我又不是圣母观音能把钱白送他，我不趁着他急用钱压价就是圣母心作祟了！到最后仍是签下了契约，我拿了田，他拿了银票。
　　村里有这样事的不止他一个，也有因灾欠钱的，也有游手好闲崽卖爷田的，只是再没有这么大、这么好的水田，都是零零散散的地。
　　在村里呆了三四天，最后我在这个村子里一共买下了三百亩田产。我将其中一块上等田二十亩地直接交给了屠夫张：“将来还要仰仗哥哥看顾，一点儿小钱，请哥哥收下。不过我的想法，这田契还得姐姐和姐夫自己留着，只将租子交给冬月才好。到底怎么办，还得看姐姐的想法。”
　　这边将屠夫张绑好了，那边我又回去绑村里的里老族长：“我是个外人，承蒙宫里头娘娘青眼，才有幸在咱们村里落个脚，将来仰仗诸公的地方多了，总不能白白的占了村里的好处。如此，我想仍将这些田佃租给原来种地的人，此外，每年我都会从收到的租子里抽四分之一送到族中，用于子孙读书、赡养老人、善待寡妇孤儿等。我既然有幸落在此处，在我心里，我便是村子里的人了，将来指不定还要从族里过继子孙延续香火，我本就应当为族里捐钱捐人的。只是我想着现银子坐吃山空，倒不如每年如数将地里的粮食送来，岂不更长久？也省的大家看着现银子在那自己却分不了几个，总疑心是叫人私吞了去。”
　　如此分配，我出了血本，而那几个里老长辈，不论心里怎么想，嘴上都是要夸要谢的，并且因为他们可以额外拿一份钱，总不会让别人毁了田产。
　　收买好族中几个能出头的，我额外拿出一分租子来托付租了二十亩水田的许二郎帮忙照看田地，又留下了可以找到我的地址交代他有事儿找我，第二天一早就回了京城。

　　*关于女眷的聚会这件小事
　　置办好了田产，以后我便可以安枕无忧，每日里做些自己喜欢的事儿了。
　　我也闲不住，谁家缺个帮衬的都愿意搭把手，不论是厨房里的事，还是梳头的事，或者新嫁娘做衣服帘子，又或是学绣花的女孩子不会描红了，叫我去我都肯去，因而邻里间处得极和睦。
　　街坊间今儿饶把葱，明儿扒头蒜，借菜刀借绷子来不及挑水了来打水，都是常事儿，人和人的关系就是在这样的简单来往中越来越密切。每天清早，女眷们收拾好家里的事情就聚在一起做活计，又热闹又安宁。
　　我慢慢地把小巧的宅子收拾成了自己想要的样子。
　　整洁的前院子里种了一棵枣树和一棵山楂树，地上是随意生长的香草、紫苏、蒌蒿等小草，靠近后院有一株大海棠，去掉了枯枝败叶后又被我花了一个冬天的功夫修出漂亮的形状，到了阳春三月，一树粉粉白白的海棠开得热闹旺旺，美不胜收。
　　海棠对面是一口甜水井，上面爬着一架葡萄，旁边种着艾草等有驱虫作用的植物，我伺候了一年，今年就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后院又安静又凉爽，因此夏季一到，女眷们就呼朋唤友，带着小马扎子，提着装满水的竹筒或者铜壶，来我家后院聚着做活儿。
　　冬天因为我会早早烧炕，家里也收拾得齐整，小果子热茶从不短了缺了，她们也爱过来，有时候做活晚了，或是家中无人，她们索性就在我家住下，因而家里一年四季一天到头都是热闹的景象。
　　这对我来说是好事，一则让别人瞅见我家确实没什么金贵的东西，自然就不会招人惦记，二则人多又是熟人，宵小则不敢来。
　　并且，听听她们的小话儿，也别有一番滋味。

作者有话说

　　求不要让我算利息算田价，我要是算的准我还在这打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