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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3、结局一 ...

  •   这个声音很熟悉,是阿古拉的浑厚的男声。

      她心下狂喜,自己终于没有去错地方了。

      但她被依靠在一块石头后,看不到他们的脸,只能听到他们的声音。

      少年没有答话,篝火里的木头燃烧起了噼里啪啦的声响,似乎把外头的风雪声逼退了些。

      “只要郎君与官家说一声,官家肯定会答应您的要求,您究竟为何要这么做呢?”

      “你知道官家为何会放我离开大梁吗?”少年的声音终于响了起来。

      听到沈徵说话的那一瞬间,崔蓁觉得浑身像是被掷入水池里,一时水温冰冷,一时又觉得全身都似褪去了气力。

      她想凑近听得再分明一些。

      “我当初被派至枢密院作壁画,多少也能察觉大梁朝局变化,新政因触及许多官宦利益,推行愈发困难,朝中有不少大员都开始明里暗里反对政令。官家无子,因而康王是宗亲中最有可能继承皇位的人选,但官家迟迟不放权不下召,康王再难有耐心,索性借着反对新政的由头,拥揽了大批支持者。诸多相公被弹劾贬黜,官家也由此病倒。”

      “可当时大家都不知道,官家只是行了一招以退为进罢了。”少年淡淡道,“康王近一年来收买人心,后又想借用军功为自己登上东宫之位作势,明面上还与我三哥交好。当初三哥在遇刺,便是康王与大哥一手促成,三哥把牧仁留在了我身边,也是想借用牧仁来获取临邑的消息。”

      “牧仁?”阿古拉大骇,“怎么会?所以这是郎君当初将我留在临邑,让我日夜汇报他动向的原因么?”

      “是,”少年没有否认,“但是我后来才想明白,实际上,牧仁并不是替三哥做事,而真正的背后主谋,是我二哥。”

      “我因困在郾城,失去了好几日临邑的消息,才没有及时收到你的信,造成局面失控。”

      “而这次东戎与大梁开战,本就是康王与二哥事先约定好的。他们两个都急需借用军功来帮助其更名正言顺登上皇位。大梁假意先让七城,再节节打回去,自此康王的名声便立下了。”

      “那二皇子岂不是名声尽失?”阿古拉不明白。

      “非也,我那二哥,是想借此削了我大哥三哥的兵权,把最大的威胁铲除。”少年有些冷,“这是康王作为回报,送给我二哥的其中一样东西,另一件礼物,就是我了。”

      “什么?”阿古拉大惊。

      “大哥与三哥因内讧被剥去军权,如今二哥只剩下我这一个弟弟,为了以防万一,他自然也不会放过我。”

      “那官家究竟又是怎么得知的呢?”

      “当初前往夔州前,我就进宫见了官家,把自己的猜测与官家说过一二,希望大梁早作防范。可是我未曾料到,官家竟可以蛰伏忍耐如此之久,借用康王大婚,将当初反对新政的官员一网打尽,果然是深不可测的帝王心。”

      “就连我,也在官家的算计之内。”少年拨动了一下篝火,重重咳嗽起来,“只是···我没想到···咳咳···她竟然···会这般不顾··咳咳生死···要救我。”

      崔蓁被刀束缚,无法脱身,便也不能奔上去替他舒缓不适。

      少年喝了口水,匀了呼吸,才继续说道:“如今官家重掌局势,可我二哥还不明真相,官家借用近卫骑给我,是希望我能偷偷回东戎,揭穿我二哥的阴谋,然后东戎大梁消于战事。”

      “原来是这样。”阿古拉点点头,随后这个大汉挠了挠头,“可是我不明白,就算如此,这和您带上崔姑娘有什么关系?”

      沉默又填满了整个洞穴,火光在岩洞上轻轻跃了跃。

      久到崔蓁以为自己听不到他的声音,少年才缓缓说道:“她已经救了我很多次了,何况,如今我这样的身体,又能给她什么呢?”

      “郎君说得什么胡话!”大汉有些怒了。

      “阿古拉,就算恩和他们看不出来,你也看不出来吗?”少年压低了声音,叹了口气,“连你,都要自欺欺人吗?”

      “牧仁此人,即使死一万遍也不足平我愤!”阿古拉咬牙道。

      “阿古拉,”少年的声音带着斥责,“长生天已经带着他的灵魂归家了,莫要再说这样的话。”

      阿徵怎么了?

      崔蓁心急如焚,他的身体怎么了?

      “瀚海湖边有一种须草根,挖了可当药食,可若和马奶混在一起做成吃食,便会成了一种致命的慢性毒,开始时并无感知,久而久了,人体五识会被渐渐侵蚀,直至最后无声无息地死去,”少年好像在说着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这是我的宿命,阿古拉,我不怪牧仁。”

      他的声音温柔得如同春日的溪水,听不出一丝怨气。

      “若我当初能多检查那些马奶糕,郎君也不至于···”阿古拉叹气道。

      “无妨,”少年宽慰道,“生死有命,老天终究待我不薄。”

      “她如今一定是安全回家去了,我放心了。我现下所剩时间不多,得多谋划些,希望两国之间,可以因我的努力而不再起战火,这是我最后能做的。”

      风雪的呜咽声又大了一些,把山川河流都吞没,雪落满地,没去归道。

      山洞开始褪色,旋成水墨色的痕迹,那点光亮也渐渐消失。

      崔蓁的身体开始漂浮,越过很多的河流,然后猛然旋落下来。

      她的视线附在一盏油灯旁,油灯被安置在桌脚斜方。

      她的视线比之前一次清楚很多,她一抬眼就看到了一尺距离的少年,视线晃了晃,眼泪几乎要决堤而出。

      可她如今只是一盏灯,灯并不会流泪。

      他比别离的时候看起来更瘦,身上早就不着那件青碧色的道袍,换上了东戎的装束。

      辫子松散披在胸前,遥遥荡荡的,灯火勾勒了身形,异域的清圣感愈发明显。

      少年伏案写着什么东西,露出了细细的一截手腕。他察觉到了灯火的摇晃,搁置下笔,抬手挡了挡跃动的火苗。

      崔蓁突然觉得很温暖,她和他的距离很近,就像很久以前他在图画院帮她补夏学谕课业时一模一样。

      少年有些疑惑看了眼帐篷,并无风进来,为何灯火跃动不止?

      “郎君,吃药了。”门外有人端着药进来。

      崔蓁余光看去,是恩和。

      恩和也换了东戎的装束。

      “今日阿古拉去练兵场了,由我给郎君送药。”恩和小心翼翼道,他在观察郎君的脸色。

      “放着吧。”沈徵点了点桌面。

      “郎君,如今二殿下伏诛,东戎局势咱们也控制下来了,那西面的北凉不过是不自量力夺了两个城池,但咱们不是派了阿古达木将军去了嘛,肯定会凯旋归来的!您都操劳这么久了,还是眯一会眼睛吧。”

      沈徵低头看了眼静下来的灯火,他觉得恩和所言有理,点了点头没应声。

      “外头冰化了?”少年问。

      “是啊,瀚海湖边已经有了第一道裂痕,再不久,银莲花就要开了!”恩和似乎很兴奋。

      “是吗?”沈徵站起身,身形晃了一下。

      恩和一把扶住少年,一手拿过一旁的斗篷,替少年系上。

      少年神情无奈地看了眼身上的斗篷,自嘲道:“如今是越来越怕冷了。”

      恩和忙答:“等开了春,东戎的事情彻底了了,咱们就回大梁去。大梁气候暖和,定能养好郎君的身体。”

      少年怔神了片刻,没有说话。

      然后他低头,又看了眼油灯。

      好像透过那暖光的火苗又想到了大梁江南的春昼绵长,绿柳莺啼。

      矾楼的果子甜腻,清风楼的玉轮爽口,担着篮子的花贩从一条条街巷里走过。

      那个着了一身豆青色男装的少女,在他面前一蹦一跳地朝前跑着,发髻里冒出几根碎发,像是随风展翅的小蝴蝶,就在春风里肆无忌惮飞舞翅膀。

      然后他似乎看到了她回头对着他弯了眼睛:“阿徵,你在做什么啊,再不快点,糖瓜蒌就要被卖光啦!”

      她说完后招了招手,但也没等他。

      朝前蹦跳着消失在人群里,消失在他视线再也到不了的地方。

      大梁又到了杏花开的时候了吧,少年神情浮过温柔。

      可惜,他没有机会带她看瀚海湖的银莲花了。

      “郎君,要去瀚海湖边看看吗?”恩和小声问道。

      “不了,”少年摇了摇头,扶着长塌坐了下来。

      “恩和,你知道么,现在想来,我好像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认识她了?”少年轻声道。

      “嗯?”恩和不明白。

      少年也没有顾得上他能不能理解,他看着那暖黄色的灯火,思绪里回忆起了很久以前的事情。

      “那个时候,母亲带着我从安朔堡回来,要我等在隔壁苏合大哥家,她说她去拿几件东西就带我一起离开。后来,有人大喊着救火,我跑出去看到我家的帐篷燃了熊熊大火,我当时顾不上,一心想着母亲还在里面,便直接冲了进去,烟火呛得我根本看不清任何东西,我也寻不到母亲,只能模糊看到母亲被压在一方长板下,当时我吓坏了,本能地就要去救母亲,却被一个人拦腰抱住。”

      少年顿了顿:“我那个时候年纪小,根本无法挣脱,那人就把我一口气抱出了帐篷外,我没来得及看清她,心里还想着母亲,又想跑进去,那人一把拉住我,我这才抬头看清楚是个女人。”

      “我有些记不清她的脸了,但我记得她当时好像很生气,我哭闹着说母亲还在里面,她便和我说,让我待在原地,她进去找母亲。她当时走了几步,然后回头问我名字,我答‘沈徵’,她皱了皱眉,又问哪个徵,我说宫-商-角-徵-羽的徵,然后她说了句,闻徵者,乐善而好施,是好名字。”

      “后来呢?”恩和小声问道。

      “后来···她进去后,帐篷就塌了,母亲没有出来,她也没有出来。”

      少年说完这个故事,陷入了沉默,外头急驰过的马蹄声,贴着地面起了隆隆的响声,逐渐靠近又远去。

      “再后来,我去了大梁,那时整个大梁人都不喜欢我,无论我在何处都受尽欺辱。有一次,我随官家避暑去行宫,至一村庄暂休时,有同行的官宦子弟骗我说官家在水边等我,我到了之后,被人蒙了头推进水潭里,就当我自己以为要死的时候,却被一个村妇救了上来。”

      “我当时觉得不如就在这水潭里一了百了,也许对我是种解脱,可她偏不如我愿,给我换了衣服,又煮了姜汤,还带我去看她喂猪砍柴,”少年笑了起来,他笑起来的时候,脸上的病气似乎也跟着一散而光,“喂猪有什么好看的,她看起来比我还怕猪,躲在角落里,就只敢远远撒浆水。砍柴也不是很擅长,总要好几斧头才能劈开一根,我觉得好笑,就笑出了声音,她见我有了反应,好像也如释重负。”

      “然后她提着斧头,蹲下身,摸了摸我的头,说什么,人生在世,短也一瞬长也一瞬,不如找点喜欢的事情打发,喂猪砍柴都行,我说我不用做这些,她又说,那就写字画画,她还挺敬佩画画画得好的人的。”

      “再后来,我就进了图画院,也许是她的那句话,自此在我心里生了跟,才有了我与笔墨的缘分。”少年视线还停在油灯上,他把手轻轻合上去,油灯的火苗因为他的靠近,跃跃得几乎要舔舐他的指尖。

      恩和慌忙一把吹灭了油灯。

      少年把手松了下去,神情哀落下来。

      “万法缘生,皆系缘分。”

      “我的缘就到此为止了。”

      崔蓁在虚无里,又被推向了更高的地方,她处于一片虚空中,少年的声音在不断远去。

      她来不及回头抓住任何东西。

      就仿佛历经大梦恍然醒悟。

      原来那日昏迷时她说的话,他都听见了。

      而那解不清的结,自她至这个时空开始就开始缠绕。

      种种轮回,皆因他起,也因他灭。

      她在迷茫间被推往了更深的远方,然后忽然见碧蓝晴空,视线一瞬暗了下来。

      这是一个佛窟,半面明光驱散了逼仄的黑暗,佛前供奉着些许瓜果贡品,她的视线附身在一株被安放在净瓶里的杏枝上。

      她的视野里恰能看到沈徵正拿一本佛经,上面用一支豆青色流玉钗压了一张字条。

      他换回了那件熟悉的青碧色道袍,头发也都如大梁时一般皆梳了上去,一晃眼间,像是又成了图画院那个总是低着头不怎么说话的画学生。

      这个时间与方才的他似乎又有一段距离。

      只是他身上却没有了往日那般青劲生机,衣服宽大得像是一层蒙蒙的雾岚裹在身上。

      视线微移,他的身旁站着一个人,也是崔蓁熟悉的面容,竟然是范先生。

      先生依旧精神矍铄,少年身上却带着细薄的像是要散去的雾气,比之老者更虚无不可触。

      “明成,”先生唤了一声,“写好了?”

      “是。”少年回答得谦恭。

      少年把那佛经、纸张、珠花一同,安安放在贡台前。

      然后双手合十,缓缓跪了下去。

      佛前的盏盏明灯,照亮了他脸。

      少年垂着眉目,长长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像是一块随时都要碎去的琉璃。

      他明明看着很苍白,但神情里平静又虔诚。

      她的思绪一瞬间,又像看到很久以前,她与他一同在大相国寺里,少年也是这般跪在佛像前,双手合十,静静祈祷。

      琉璃灯火明明灭灭,照亮了那个时候他们的脸,也照亮了这个时候少年的面容。

      许完心愿,少年站了起来。

      崔蓁有些心急,她还未再仔细看他,他似乎就要离开这个佛窟了。

      “明成,你许了什么心愿?”范先生在一旁问道。

      “不过是期望百姓康宁,再无战火,”少年抬头看了眼佛祖,随后他把目光移到佛前的那支杏花上。

      杏花洁白,枝干生得纤细。

      “老师,您说,佛能听到三千世界里所有人的愿望么?”少年轻声问道。

      范先生怔了须臾,沉声答:“三千世界,皆生婆娑,佛自都能所见所闻。”

      少年似乎很欣慰这个回答,道:“那就好。”

      老者声音又顿了顿,问:“你许的心愿和小崔姑娘有关?”

      “是。”少年没有否认。

      他清澈的眼睛里倒映着火光,明明灭灭,一时似乎又恢复当年在临邑时的生气郎然。

      很久以前,他在大相国寺的佛前也起了愿,那个晚上,她追在他身后一直追问他究竟许了什么。

      他那时候抿着唇,视线里尽是满城花灯,总想着,他总有机会告诉她的,并不急这一时片刻。

      他能许心愿呢?

      少年低下头,望着燃着的烛火,思绪里又重现了那日的花灯,他的神情温柔缱绻。

      这个心愿,那个时候他没有说,现在也不会说。

      那是他第一次起那样的私心。

      也是这么多年来,唯一生起的贪欲。

      他许愿,她的愿望,与他有关。

      当时他很快就意识到这个心愿已经实现了,他分明已经清楚听到了她许的那三个愿望。

      但他想更贪心些,他希望在她以后的愿望里,都有他。

      少年的思绪停了下来,转过了身。

      再后来回了东戎后,他又去过很多寺庙,佛窟,见过不同的佛像,与很多的人相遇又别离。

      见过雪色一线,也见过锦绣春日。

      但却许的不再是当初的那个愿望了。

      他慢慢心念着。

      他期望佛祖,让她永远不要再许愿他。

      什么都不要记得,什么都不要留恋,那般是最好的。

      少年没有停留,门嘎吱开启,刺眼的光线几乎灼伤了崔蓁的眼睛。

      带起的风,让琉璃灯火朝内弯倒,像是一道移过来的火色明明。

      这一瞬间,崔蓁清楚看清了那被珠花压着的字条。

      “明昭五年,东戎沈徵途径河西,适寓沙州,敬写般若波罗蜜心经一卷安置佛前。伏愿天龙八部,长为护助,城隍安泰,百姓康宁;次愿崔蓁小娘子,承此善因,不溺幽冥,现世业障,并皆消灭,获福无量,永充供养。”

      字体清隽瘦长,工整洁净。

      看得出写这些字的人每一笔一划都极其很认真,虔诚发心,谦卑真诚。

      她仿佛在此刻,自己的一部分永远被留在那个少年身上,跟着一起呼吸,一起疼痛。

      只是,她与他无法相见而已。

      她的心思浮在一片白茫茫里不知往何处去,然后,灯光一点点没入眼睛。

      她发现自己眼睛干涩,却没有一滴流泪。

      只是心口像是被什么剜去,永远的留在了那个世界里,她能听到呼啸的穿过心脏的风声,却感觉不到它的跃动了。

      她咳嗽了几声,喉咙里的铁腥味似乎又泛了上来。

      但她已经感觉不到痛了。

      “崔蓁!”宴清在旁边大声喊着她的名字。

      直到她微微能听到些许声音,她才怔然地看了过去。

      “宴···宴经理。”她没来得及说完这句话,便觉得天地暗了下来,她再次陷入了黑暗里。

      ····

      东戎的小殿下死在明昭五年的冬末,那天下了很久的雪突然停了。

      天地白茫茫一片,然后云层里有影影绰绰的光落了出来,把雪色镀上一层暖黄。

      这位小殿下本是派至临邑的质子,后归东戎后,短短两年内,平叛乱,驱北凉,定内政。

      这个最不像东戎人的东戎人,做了让草原上所有人臣服的事情,也在急速绽放完光彩后,迅速消失于夜空里。

      后来恩和与绿鞘回忆沈徵离开的那日,细节多有出错,但却只有一个地方,说了很多遍,都未有差错。

      郎君昏迷了多日,可那天突然像是精神好了许多,甚至能站起来走路,然后他要他扶着走出帐篷。

      “郎君抬头,看了眼云层里的日光,”恩和道,“我不知道他看了多久,但我觉得他好像也不是在看云。”

      “那是在看什么?”绿鞘追问。

      “我不知道,”恩和摇了摇头,“就好像越过那些东西,在看更遥远的地方。”

      “然后呢?”

      “然后,郎君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

      “他说,糖瓜蒌坏了,不能吃了。”

      绿鞘不解,歪头问:“糖瓜蒌?”

      恩和点头:“我当初也不能理解,后来郎君说累了,我便扶着他进了帐篷。”

      “郎君和往常一样,到了时间便躺下了,他不喜欢休息的时候有人待在帐篷里,我替他灭了灯,守在帐篷外。第二日我进去的时候,郎君他····他已经没了,”恩和声音低落下来,“他神情很平和,就好像还是睡着了一般。”

      “后来,我替郎君整理衣衫的时候,发现崔姑娘给他编的百索还戴在他手上,明明都已经褪得看不出颜色了。”恩和突然顿住,眼泪顺着脸落了下来,“我在他的枕头下还发现了一个盒子。”

      “盒子里有什么东西?”绿鞘心里发酸,但她依旧急急问道。

      “一个红色的绸袋子,还有一包已经起了霉的糖瓜蒌,黏在一起,都看不出原来的形状了,在最底下还放着一叠画稿。”恩和抬手擦了擦眼泪,“每一张画得都是崔姑娘。”

      “郎君他,把所有和崔姑娘有关的东西,一直都放在身边。”

      绿鞘心中一梗。

      恍惚中,她想到那日,她陪着姑娘走上矾楼的最顶处,姑娘最后的话她至今还记得。

      她说,糖瓜蒌,她不吃了。

      绿鞘觉得心脏疼得像被什么突然抽空。

      风里草原上,远处似乎有什么人在唱歌。

      那是绿鞘很熟悉的歌声,姑娘曾经唱过许多遍,她也听过许多遍。

      但也许是歌声过于遥远,声音有些模糊。

      绿鞘抬手擦了擦眼泪,她看着漫天星斗,深深吸了口气。

      风里隐隐有银莲花的芳香,与暖风一起,越过草原,向着南下的方向飘去。

      今天的夜晚真安静啊,绿鞘把头靠在恩和的肩上,心也跟着静下来。

      也许,郎君和姑娘也在某个地方,听到了今晚的歌声,闻到了银莲花的花香吧。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13章 结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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