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年代]科洛蒂娅一世(新修)》黛如青

38、It is my destiny……（二）

　　科洛丝甚至不知道她是怎么浑浑噩噩地上了飞艇，怎样看着后巷那里燃起大火，她觉得自己一生中从未见过这么大的火，燃烧得整个天际都变成了血一般的颜色。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走进休息室，怎么样看着大家跑去灭火，怎么样和奥利维尔默默无语地对视……她什么都不知道，她甚至连自己身边站着的是谁都不知道。她的眼睛只是一直盯着那火焰，像是一下子变傻了一样，即使眼睛酸涩也不肯离开视线。

　　所有人都跑去救火，一个个灰头土脸，科洛丝和奥利维尔仿佛忘了这回事一样，呆呆地站着，任由其他人在身边跑来跑去，把他们撞得东倒西歪。

　　“……陛下、殿下！”科洛丝在恍惚中听到有一个男人的声音在急切地呼唤着她和奥利维尔，“别发呆了！”

　　一双强而有力的手摇着她的双肩。

　　她眨了眨眼睛，没有焦点地看向眼前一块灰一块黑的军装男人，理查德浅金色的头发也乱七八糟，他皱着眉，递给科洛丝和奥利维尔一人一只玻璃杯，杯中是淡色的液体。

　　“喝了它，镇定一点。”那男人简洁地说。

　　科洛丝看着奥利维尔一口就将它灌了下去，她想了想，也将那些酒一口喝了下去，冰凉的酒液让她焦躁的心获得了一点暂时的平静，而随之而起的热辣刺激了她麻木的大脑，她雪白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

　　“走，我们也去！”科洛丝仰起头，看见奥利维尔的手伸在自己面前，她默然了几秒，伸出右手握住了奥利维尔的手，那属于男人的、重新变得坚定的手紧紧握住了她的，略一使劲，将她从座椅上拉了起来，她能感觉到奥利维尔的手不再颤抖。

　　“是的……我们走。”

　　火已经大部分被扑灭了，只有一些地方还燃烧着，奥利维尔和科洛丝在全部变成黑色的废墟中艰难地行走着。

　　倒下的木头和烧得漆黑的石块，伴随着让人窒息的烟熏火燎的气息，还有灭火时使用的器械留下的潮湿触感，让这一切，成为科洛丝在梦境中也不愿重温的场景。

　　“陛下……”罗伊德走上前来，这个娃娃脸的男人在几年的漂泊之后，脸上也带上了沧桑的触感，一双温和又明锐的眼睛倒还是一点没变。

　　“班宁斯先生……多谢您的帮助。”科洛丝微微行了一礼，“刚才形势危急，多亏了你们，我们还没来得及说谢谢。”

　　罗伊德和奥利维尔握了握手：“您太客气了……我们……”他愧疚而痛苦地迅速扫了一眼焦黑的现场，“我们……”

　　“不，别责怪自己。”科洛丝温柔的声音响起，“我相信……尤莉亚和穆拉都是愿意的，他们并不痛苦。”

　　她想起尤莉亚的最后一句话，那满含谢意与和蔼温柔的“谢谢”，她想起穆拉对奥利维尔说的话“我为你骄傲”，她相信，他们是满怀着爱意与希冀离开这个世界的，他们的灵魂，在女神的抚慰下，不会有任何伤痛，而是纯白与温和。

　　罗伊德没有再说什么，任何抚慰的语句在这样的现实面前都是苍白无力的，他回忆起当年第一次见到科洛蒂娅王太女和奥利维特皇子的时候，他们的身边永远都陪伴着尽职尽责的骑士，那时的他们，政治手段青涩稚嫩、尚未成熟，但他们四周朋友环绕，温暖而幸福。

　　战争毁掉了他们的一切，但也塑造了他们的一切。

　　缇欧走了过来：“……我和艾莉前辈发现了西格蒙德。”

　　在缇欧所指示的地方，他们看见兰迪早就蹲在了那里，他的红发落下来，遮挡住了他的眼睛和大半张脸，他们看不清他的神色，西格蒙德所在的地方只有一片焦黑，这场大火甚至没有让他们留下遗骸，那里有两柄烧成黑色的战斧，兰迪的手放在战斧上面，默默无言。

　　科洛丝和奥利维尔站在他的身后，他们不知道说什么，也说不出来。

　　缇欧轻轻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兰迪前辈……这不是你的责任。”

　　兰迪站起来，转过脸来笑了笑：“不用说什么的，阿缇，我心里很清楚……”

　　他朝奥利维尔和科洛丝深深鞠了一躬，再也没有回头，朝飞艇走了回去。

　　在西格蒙德身边，就应该是穆拉和尤莉亚，但这场大火已经让奥利维尔和科洛丝无法分辨他们。
　　奥利维尔默然地蹲在那里，他的手轻轻摸过那一片焦黑，身边一阵悉簌，是科洛丝的裙摆。

　　“叮当！”一声轻响，奥利维尔的手触到了一样东西，他微微一愣，急切地翻弄起来。

　　很快，那东西显露了它的真容，两枚被烧得漆黑的勋章，静静地躺卧在灰烬中。

　　奥利维尔颤抖的手抚上了那两枚勋章，尽管模糊，他还是认出了，那是利贝尔和埃雷波尼亚的军人勋章，它们银色的光芒已经被黑灰所取代，但凛然的气质仍然湛然若存。

　　他感到有水滴滴在了自己的手上。

　　转过脸，他看到科洛丝流着泪的脸颊。

　　她伸出手，轻轻摸抚着勋章，将它们按在自己的脸上，灰黑和泪水混成了一片，但她一点也不在乎。

　　“……奥利维尔，看啊，我曾以为命运是残酷的，它会将穆拉和尤莉亚从我们的生命中抹去，不留一点痕迹，”她流着泪，喃喃地对奥利维尔说，“……我错了……奥利维尔。”

　　她握住奥利维尔的手，他们俩的手将勋章紧紧地包裹在中央，然后她将脸贴在交握的双手上：“……死亡也无法将我们分开。”她将颤抖的嘴唇贴了上去。

　　奥利维尔无言地将自己的脸颊贴了上去，科洛丝的手立刻感到了一种温暖的湿润，那是奥利维尔的眼泪。

　　他默然无声地流着泪，这是科洛丝第一次见到他的泪水如此肆意，这也是她最后一次见到。
　　他们温暖的泪水混合在了一起。

　　当心已经成了一片冰凉，泪水竟然还可以如此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