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情侣关系初适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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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看到单车，我便一路走了过去。校医院是一栋西式的小洋楼，静静地躺在绿竹掩映的北面，看起来有些冷清。它虽然有别于我们校园内其他建筑古雅简洁的风格，却并没能凸显它花枝招展背后别具一格，反而有些落实了它华而不实的本性。枪打出头鸟，但它竟然在这知识的海洋中平平稳稳地栖息下来，这是令莘莘学子无奈的。
我的话自然不是空穴来风。小丙有一次崴到了脚，我陪她去校医院。我记得那天雨水灌满了我们的鞋袜，小丙倒是大大方方地脱掉了鞋，等他查看。这个他，我们暂且称他为全能先生，因为自入校以来，除了新生体检，偌大的校医院，好像只有他一位主治医生。我有时候会替他感到遗憾和悲哀，到底是不自量力支撑起他义无反顾的留任，还是生计所迫使得他日复一日地“虚度时光”？也许是两者之间？我觉得还是不知道为好。全能先生抬起小丙的脚仔仔细细地观察了一番，用果断且似乎很有公信力的语气讲：“孩子，去市医院吧。我这里，建议你多用热水敷一敷。”接着他摇了摇头，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小丙没讲话，我却有些慌乱，“叔叔，不能开些止痛药吗？外用的那种喷剂什么的？”
他还是没讲话，朝我们摆了摆手，一副不置可否的神态。
我们又重新蹚着水回到了寝室。
两只落汤鸡。
到了后来，媛媛发烧，风风火火地赶到校医院，却只收获了一句“多喝热水”。它终于凭这脆弱不堪的实力压垮了我们寝室对全能先生的最后一丝幻想，只能集体宣告健康计划破产。虽然后来两个活宝全都不治而愈，我却讲不出这到底是福还是祸。
从这里驱车到市中心，大概需要半个小时。我隐隐有些不安。
这座小城总归是没有生气的。
他把听诊器的一端贴在我的胸口上，并不断下移到了我的腹部，我能感受到微凉气息在我身体上的震颤，却无法与它产生共鸣。
“我听着是没什么问题，不过你抓紧时间去市医院，我怀疑是心脏的问题。小姑娘，你可马虎不得。”这次他讲得倒是直截了当，我反而安心了许多。
临走的时候，他又添了一句数落：“昨天晚上你就该来的。这属于紧急情况。”
我尴尬地笑了笑，也不知该讲什么。
我从没想过这样的时刻会让我无比地思念母亲。这或许是一通电话就能解决的问题。她那么博闻强识，一定知道我到底生了什么病，或者，仅仅凭她年岁里积攒出的经验，也能够给予我足够有信服力的安慰，也可以让我在这座孤单的小城里显得不那么狼狈与堂皇。我也可以在心里用玩笑话回怼那位全能先生，因为尽管我没有知识的依托，但我有可以依仗的长辈，这是一份多么强大的凭证，足以让我说服自己，并且不畏他人。
可她还是离开了。她告诉我要幸福，要好好地和新柏在一起。
我很幸福，妈妈，但我害怕。
后来我还是从媛媛口中知道了那个名词——“鬼压床”。她讲，我高考前也常这样，没什么事啦，压力太大而已。她抱住我说，“澄子，快点开心起来。”我点了点头。
那时的我，其实已经快乐多了。
终于熬过了一周漫长而又恐惧的时光，我也和每个认识的同学都碰过了面，他们们看起来都挺淡然，和我打招呼时还是原本的模样，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的同情。我有些庆幸长大这件事情，它让我们学会了避重就轻，主动承担由外物衍生出的情绪而不将它反向施加，这才得以使我尽快遗忘掉自己的不幸，在他们无声的陪伴下，默默地寻找出口。
怪不得我们的心会慢慢变老呢。我想。
“你看，点这里可以直接运行，喏，就是这样。”
新柏在刚下好的编程软件上和我演示操作步骤，他不断地敲击着键盘，炯炯的目光里折射出他的喜悦。可我实在没有兴趣看这个，便用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打断了他与黑色面板上跳动字符之间的久别重逢。
“五四快到了，你们部门准备了什么节目？”
作为计算机专业的精英，他一入大二便被破格提拔为校宣传部的部长，不过这个担子很重，而且对电脑技术有一定的要求。不过他好像很称心这份工作，我总见他在校办公室里指导学弟学妹，他常和我抱怨：“说实话，他们的实力太弱了。”
这时，我总会喂给他一个橘子，再开他玩笑：“我看你玩得挺开心的。”
他当我在吃醋，只是傻笑，露出他一边的酒窝。
其实我觉得新柏并不适合管理，他和人们之间相处起来没有丝毫的距离感，这也是他每次推优评选时都名列榜首的原因。他好像非常不屑于命令口吻下的不怒自威，一直践行者他“仁者爱人”的儒家思想，不过这也导致他的工作量倍增，其他成员总以各种理由推脱任务，或者说，他们觉得新柏乐意接受这份工作，便不舍地将它们拱手让人。有时候我觉得新柏真傻。确实，新柏和我太不一样了。我甚至畏惧人群，整日瑟缩在这所理工科院校中，远离每一场喧哗。
“我申请了一个独唱，不过，”他侧过身来朝我微笑，”我现在临时改主意了，澄澄，有一首歌男女对唱还不错，你要不要陪我一起？”
看，新柏说话总是这样，我觉得他甚至琢磨好了要对我讲的每一句话，不让它们在我们两者之间有失偏颇，不让我感觉出他藏不住的宠溺，不让我觉得难为情。或许他换成“能不能”“好不好嘛”我都会答应他，因为我拒绝不了所有我爱的人急切的请求，即使上一秒我们针锋相对，我也能在对方求饶之后的下一秒化干戈为玉帛，主动与他握手言和。我就是能够这么轻易地原谅一个人，在我确定他足够爱我之后。所以我总自诩善良，因为我的博爱与宽容。
可新柏是邀请的语气：“澄澄，你要不要去？”不带有情感的绑架，给我充足的自由感。
“不去”，我斩钉截铁地回答他，“我唱歌跑调的。”
这确实是真的。新柏那么优秀，我可不愿拖他后腿。记得初中的时候参加歌唱比赛，我在海选时便被五个红灯拉下了台，最终只获得了一瓶赞助商免费赠送的白酒，我把它送给了爸爸，他嫌难喝。新柏倒不一定会像我爸那么直接，但我就是害怕他这份含蓄。
新柏显然有些失望，但他不会把它转化为请求再说第二遍，我知道他怕我不开心，他在我面前永远有些诚惶诚恐。可我现在没有那么敏感了，我的男孩，我不再是以前的那个总向你撒气的小哭包，我成长为了大你一岁的梁惜澄。
愿你永远不会懂得这其中的苦涩，只把它藏在我的心中。
“去吃饭吗”，新柏及时转移了话题，“学校新开了一家寿司店，我们去尝尝吧！”
“那太好了！”我回答道。
“太”，“最”，“真”，这是我们最近形成的一种习惯，用感叹的语气去表达自己的赞同，这样显得我们都在用力地维系，没有一方偷懒。毕竟敷衍往往是争吵和感情破碎的孵化地，我们都不由自主地避开它，就好像它是不得了的忌讳，稍微一碰便会前功尽弃，我们都不希望看到故事完结，尽管归一是万物的必然属性，但谁又能抛得下每段轮回中细水长流的美好？
果然，每次食堂有新开的窗口时就需要排很长的队，它往往因为空间不足而折叠起来，由此后来者便避免不了和前面同学的面面相觑，同时余光不断游移在他们的餐盒一角，显得十分急不可耐，每当我作为他们中的一员，我的眼神中往往会蕴含着警告：拜托，同学，我只是想看一下有什么口味，你可不可以不要冲我笑。于是他们笑的更开心了，不过不是对我，而是冲远方等待的那个人，我整理了一下头发，告诉我自己：一个人吃也很舒服啊。或许有时是这样，但有时不是。我始终一个人享受着这份孤独，直到新柏出现，成为了队中的某个人。
和新柏在一起这件事我鲜少同别人讲，大概因为我的朋友圈有限，也没什么人来问我。不过新柏那边我就不太清楚了，他实在太受欢迎，而且在别人面前总是表现得有些好动，他的好朋友很多，不过他同我讲：其实交心的很少。我只是轻描淡写一句：“大学大概就是这样。”我觉得他应该比我清楚，生活在丰富集体中的的人往往具有更多人际交往的经验，所以他们才会更加老练且不漏痕迹，让人觉得欢喜。但我自私地希望新柏只是用天真去吸引关注，无需去承担世俗的施压。
我用书包占了两个位置，是挨在一起的，却不是为了凸显亲密，实在是因为我并不喜欢新柏坐在我对面，他的眼神总让我觉得有些不自然，或许只是分开太久，变得不熟悉罢了。总之，先这样吧。新柏却很开心，他说这样坐好像同桌，颇有梦回少年之感！我调侃道：青春一去不复返了，大叔！
那天，他打开的双手温柔地拥抱着食堂里蒸腾的白雾，吐纳着烹饪带来的幸福气息，好像想到了某位故人一般，迟迟没有放下。
他也有曾经吧，我想。
我取汤回来的时候，发现位置对面放着一个天蓝色的星巴克水杯，我觉得它有些熟悉，好像在哪见过。
接着我便听到了新柏的声音：“澄澄，我找不到你了！”
“幼稚鬼！”我小声地讲，转过身便看到了新柏嬉笑着向我招手。当然也不出意外地回应着他身边好友的暧昧目光，新柏显然有些激动了，他拍了拍身边人的肩膀：“我女朋友！”
“我女朋友，梁惜澄！”
新柏你过分了，我暗示他。心里却有些庆幸，这并不是拍下高价商品后的机械化的宣扬，而是对一份情感最推心置腹的炫耀。我好想能拥有这份坦然里包裹着的勇气，让我慢慢成为一个有真诚的有心人。但很明显我做不到，我还没来得及炫耀呢，就已经失去了我的爸爸妈妈。从那以后我便更加缄默，守着出窍的灵魂，对世界充耳不闻。
等到新柏端来我们的餐盘，那个水杯便不见了。我无奈地笑了笑，原来我也有带给人尴尬的一天啊，以这种微妙的方式。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情侣关系初适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