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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终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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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正儿八经地说出和听见这个称呼,两个人心头都一震。
双双呆立了一会儿后,姜岁“噗”的一笑,轻轻搂住了肆江的脖子。
她的声音在肆江胸前闷闷响起。
“……那,早上好,男朋友。”
这下,轮到肆江不敢说话了。
姜岁抬起脸,稍稍踮了踮脚,和他四目相对着,表情有些揶揄。
“我发现……你有些虚张声势啊。每次看着气势汹汹的,结果是个一戳就漏气的纸老虎。”
肆江一听,想证明自己似的,抬手搂住了姜岁的腰,把她往上提溜了一些。
“那你也不能后悔。”他状似恶狠狠的,表情却没绷住几秒。
“……而且,我只对你这样。”说着,竟然有些委屈。
姜岁一下想起了几年前。那时候,他们都还小,但肆江也是这般,在外人面前高冷有架势得不行,面对她就一幅摇尾巴大狗狗模样。
她心下无比柔软,又踮了踮脚,“好啦。我赶快回去换身衣服。昨晚在夜店待得臭烘烘的。”
肆江还撒着娇,不仅没放手,还把头埋到了她颈间。
“不臭,你永远是最香的。最好闻。”
两人蹭来蹭去,莫名其妙又吻到了一起去。等分开后,姜岁气喘吁吁,头脑发晕。
仿佛食髓知味般。心心念念了对方好几年的两个人,一有了光明正大的头衔,都时时刻刻克制不住地想靠近对方。不过也因为前段时间两人近乎情侣的相处,现在突然转变身份,真正面对面时也没有太多不同。
耽搁了好一会儿,姜岁才假装嗔怪地让肆江去刷牙,自己逃回卧室换衣服。
收拾完毕后,肆江拉着姜岁吃了送进房的早餐,才开车送她回帝大。
终于确定了关系,姜岁这才好意思问一些之前憋着的问题。路上小心翼翼问了肆江最近的安排、今后的打算之类的,肆江大大方方全盘托出。
两人倒是都计划近几年在帝都工作。姜岁呼一口气,“还好不用刚在一起就异地恋了。”
肆江在红灯间隙转头看她,伸手揉了揉她发顶。
“你以为我为什么在帝都发展,”他微笑道,“我外公和姨妈表哥一家在帝都,逸景的生意一直是他们在经手。”
“但还挺巧,你来了帝都,学的和逸景做的又刚好对上了,那我当然要留在这儿了。”
说完,又自然地转回头去继续开车。
姜岁坐在副驾驶上,抿着唇沉默,开心又负担。开心是肆江为了她选择这个城市,负担是,万一,万一……
万一,两人没能走下去,他现在所做的决定,会不会影响他的未来。
肆江仿佛看出了她的复杂心绪。到学校门口停车后,他拉住想要下车的姜岁,转过身来,郑重无比。
“岁岁,”他握住她的手,“我刚才那番话,不是想给你施压。如果现在是当年,大家都还没有自立能力的时候,我是不配这样说的。你当年的担忧完全没有错,在那个一切都还充满变数的阶段,为了另一个人许下超出自己能力的诺言,确实是不自量力。”
姜岁心里有些震动。她不想听他贬低自己,想反驳他说的“不配”和“不自量力”。可肆江递来安抚的眼神,继续说了下去。
“这也是为什么我这几年这么努力,因为我想堂堂正正对你说出这些话。我就是因为你回来,我就是因为你选择了之后的方向。因为,我要的从来不是短暂的弥补,而是一辈子的长远。”
“不过,帝都这边的生意,于我本也是难得的机会。”他又狡黠地勾了勾唇,然后瘪嘴演出一副委屈的样子,“万一你不要我了,这决定也绝不会耽搁我的人生。”
姜岁本都有点想哭了,听到他最后这句似安抚、似耍赖的话,破涕为笑,伸手打了他一下。而肆江伸掌接住了她的拳,一使劲,把姜岁带到了胸前。
两人隔着座位中间那一点距离,四目相对。
“我知道你不喜欢听人随便说长久、以后这种话……”肆江有些自嘲地提了提唇角,正想鼓起勇气继续说下去。
“不。”
却被姜岁打断。
他愣住,定定看着眼前的熟悉面庞,那双眸子里跃动着闪耀的光。
“不。”姜岁轻轻道。“我以往不愿听,是因为对一切都不确定。可是现在,即使生活会动荡,即使一切会翻覆,至少当下的我,知道自己切切实实希望能拥有一辈子的,是什么了。”
她反握住肆江的手,用这辈子最坦然、最大方的目光与他对视。
“既然我已经知道了,那我就不会再放任这些东西溜走。”
***
日子溜得飞快,转眼就到了寒假。
姜岁的大学生活就剩下最后一学期了,而她和肆江也真正“在一起”半年了。
年前几天,趁着姜岁随父母回安市过年前,两人一起去陵园看了文优。
两人都知道这是姜岁心里一个坎。既是她到一中后最先交好的朋友,也是两人感情里一个意外留下的印记。这对于重情的姜岁,没法抹去。
不过她也坦然看待。她和肆江没做错什么,也不是文优做出最终选择的唯一原因。他俩能做的,就是将曾经真挚的感情——她和文优之间的、文优对肆江的,都埋在心里。
那天难得天气晴朗。即使寒冬凛冽,也因着久违的阳光而显得暖了几分。
两人循着找进去。本以为这时候不会遇到人,却有人在他们之前停在了文优的墓碑前。
肆江带着姜岁回避到不远处。那人蹲下后,侧脸从发间露出。
是文优的妈妈。
阿姨很平静,大概已经在这四五年间习惯。她絮絮叨叨地和文优说着话,虽然流着泪,但也偶尔会像讲到了什么好玩的事,露出几分笑意。
就像最疼爱的女儿,就坐在她面前一般。
阿姨走后,两人沉默着走过去。墓碑前有刚放下的一些东西。最上面,是打印出来的一些纸张。
姜岁不小心瞄到,却愣住了。
是文优的微信界面。
打印出来的有她的朋友给她发的微信,也有最后一条朋友圈新增的评论。多是她的旧友,更多的,来自同一个账号。
是文优的妈妈。
“宝贝,妈妈做饭有进步了。你要是在,肯定会喜欢吃的。”
“优优,妈妈真想和你说说话。今年好冷呀,有点像你走的那个冬天了呢。”
“妈妈又梦到你了。是想妈妈了,所以来托梦吗?”
“……”
泪水模糊了视线。
姜岁抽抽鼻子,压住了涌上心头的酸涩,伸手轻轻放在了那块冰凉的石碑上。
肆江无言,将姜岁揽在了怀里,安抚地拍她肩头。
他们的学生时代,得到很多,也失去了很多。
朋友,恋人,漫长的四年……
他们不会忘记文优,会在回忆中祝福她有更好的来生。
而他们,从现在开始,不会再错过。
***
姜岁毕业典礼那天格外热。大家便服外面再套学士服,全都捂出一身汗。
一大早,温煜就就掐着时间给刚好碰头的温潼和姜岁打来了越洋视频。隔着十几个小时的时差,画面里的温煜看着有些疲惫,懒洋洋地靠在被温暖灯光笼罩的沙发里。
“诶诶诶,才几点,怎么就这么怠惰了。”温潼故意找茬,逼着温煜跟她们一起精神抖擞。
“你知道什么。”温煜嗤笑一声,“刚跟完一个大case,两周没怎么合过眼了。今天好不容易不用陪导师熬夜,要不是赶上你俩毕业,我早倒床上去了。”
“那可不行,你看看帝大还有比我俩和你更亲的人吗?没有!所以睁开眼看我俩的拨穗直播啊。”
“好啦。”姜岁打断温潼,“温煜哥累了就赶快去休息吧,熬夜太伤身了。醒了看直播回放也行啊。”
她知道,温潼其实也偷偷思念着哥哥,才故意这么耍赖般让他参与进自己的毕业典礼。
“算了算了。”温潼没再坚持,“你盯着我还不好意思呢。你快去睡吧,免得又挑我们刺。”
——她又何尝,不心疼哥哥。
温煜笑笑,“你俩还真是,一点没变。”
“快了。暑假我回来一趟,岚城见啊,妹妹们。”
几人又嘻嘻哈哈了几句,才挂了视频。
漫长的毕业典礼要持续一上午。到姜岁上台的时候,下面有人起哄。毕竟是院里知名小美女之一,很快就有其他人跟上。她无奈笑笑,但抬头的一瞬,又换上了大方的笑容。
毕业了。她也再次成长。
接过院长手里的证书,转身面对台下,与院长合影……程序化的动作在心里演练过好多遍。她笑着,等摄影大叔和直播镜头的结束指令,视线却突然飞到了远远的礼堂入口处。
那里门开着,有无限光芒从室外照射进来,让门口的所有人和事物都逆着光,只剩一个剪影。大门正中心,有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在黑暗中独自耀眼着,捧着一束盛放的花,温柔望向她。
姜岁顿了顿,头微侧,对着那方向绽放出了最灿烂的笑容。
毕业典礼结束,外面正是午间暴晒的时候。许多同学互相挽留着拍合照,而姜岁急冲冲地往礼堂外奔去。
可明明刚才还在门口的人,这会儿却怎么也找不到。姜岁有些莫名心慌,直到被人捂住了眼。
“猜猜我是谁?”
姜岁听见这声音,不由一愣。她一把扯下蒙在脸上的手掌,转头看去。
“……镯!你怎么来了?!”
岑镯笑眯眯,旁边还站着许久不见的蔡一舸。
“你这么重要的日子,我当然要来啦。还好我们毕业典礼比你们早几天……”
“哎,姜岁,跑这么快干嘛。”温潼也从后面追上来,气喘吁吁地搭住姜岁。而后和岑镯熟稔地打招呼,攀谈起来。
姜岁愈发觉得不对劲。之前和岑镯聊到毕业,她可是一点没说她要来帝都。而且,大家都毕业,怎么就是她的“重要日子”了?
何况,以前她可没发现,温潼和岑镯有这么熟。
正想着,这俩一人挽住她一边,将她往一旁的林荫小道带去。
许多事,在即将发生的时刻,都会有抑制不住的汹涌预感。
姜岁心中有隐隐的猜测,却又不敢深思。在感情的事上,她一如既往地不自信着,担忧是自己多想。
但最深处的心里,怎么可能不期待。
仿佛与外面的热闹隔绝的林荫道,几人顿步入口处。姜岁还懵着,突然被轻轻往里一推。
还没反应过来,就栽进了一个有着熟悉气息的怀抱。
她怔住,抬眼看去,撞进那双颜色略浅的眸子里。
一如当初。
“岁岁。”肆江轻轻唤她,顺势把她往里带了几步,借助距离屏蔽开了外头那群人,而后将那捧花放到了她手上。
“今天标志了你学生时代的结束。现在,我想在这个特殊的、重要的时刻,问你……”
姜岁的心怦怦怦的,快要跃出胸腔。
“你愿意,嫁给我吗。”
姜岁鼻尖酸涩,“……你别逗我。”她有些哽咽。
肆江将她的耳朵轻轻按在胸前,与那颗热烈跳动的心脏只隔了一点点距离。
“你听。”
“我永远,对你真诚。”
外面好像有人在叽叽喳喳,大概是想看热闹的那几个。肆江环住姜岁,在她耳边道,“嘘,别怕,悄悄告诉我。”
姜岁闭上眼,好多片段闪现在眼前。六年前初见的那面;游乐场里盛放烟花下,唇耳相贴的悄悄话;跨年晚会在台上牵手旋转;相伴回家的傍晚,地铁站旁的无言相拥……
她抬眼望向自己喜欢了好多年的男孩。
“谢谢你,肆江。”
她认真地道谢,郑重地喊他的名字。她说不出更确切的话来,但她真的很感谢这个看似简单、但让她无比安心的求婚情景。
他知道她害怕聚焦到身上的目光,尴尬于众目睽睽下的期待,于是在这个远离人群、却又被好友们的祝福所围绕的地方,独自对她说出最虔诚的话语。
他告诉她别怕,鼓励她“悄悄告诉他”。
姜岁声线轻颤,语气却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我愿意。”
四目相对。
从对方眼瞳中的倒影里,两人都看见自己,笑了。
……
走出林荫道后,岑镯和温潼一脸坏笑地凑上来。
“诶,看来肆江是成功了?那我们可先恭喜了哦~”
“可真让人羡慕。我什么时候才能等到这种神仙爱情哟……”
姜岁本就因为突然的“定终身”有些不好意思,这下更是微微羞恼,扑上前去佯装揍她们,顺势躲开肆江一直灼热的视线。
“你俩居然还背着我偷偷谋划!还是不是好兄弟了!”说着又转移话题到,“镯,你和蔡一舸准备什么时候来点好消息?”
岑镯莫名被引火烧身,瞪大了眼忿忿批评姜岁。蔡一舸倒在旁边手足无措起来,又惹得几个女生咯咯发笑。
三人打打闹闹,温潼突然指着姜岁惊奇到。
“别哭啊,大喜的日子。”
姜岁抹抹不知什么时候湿润了的眼角,梗着脖子嘴硬。
“是汗!太热了!我才没有哭!还有,什么大喜的日子,说得就跟今天就嫁出去了似的……”
“可不就是嫁出去了嘛!”温潼飞快接嘴,岑镯也在一旁帮腔,“就是!”
“……”
肆江站在后面,温柔笑着看姜岁和朋友们玩闹。
方才的强装镇定,终于在她说出“我愿意”的瞬间,溃不成军。
天知道他有多紧张。
真好,他们的曲折初恋,历经六年的坎坷,终于在当下被完成。
然后,步入了下一个值得期待的阶段。
前面的女孩子们吵闹着要去吃饭,回头招呼,让掉队的男生们跟上。
肆江笑笑,“来了。”
——我来了。
岁月漫长。
从今日起,会更坚定地站在你身旁。
这么多年,他坚持过,放弃过,迷茫过。
但幸好,她永远能让他重新振作,也永远能让他不顾一切地心动。
而他曾经的年少恣意,他逐渐的独当一面,他勇敢袒露的真心——
全都是,只属于她的温柔。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