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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微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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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地被人喊到名字,姜岁瑟缩了一下,下意识抬头。
刚刚在自己面前走远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退了回来,正站在一步之遥处,垂眸看过来。
姜岁被他微微笑着的脸震住了几秒,才倏尔反应过来,自己正挡着文具店的门。
慌张地往旁边蹦开一步,姜岁有些尴尬,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可以说什么。
声音在嗓子眼里咕噜几下,还是沉了回去。
她又低下头去,想直接离开。
“诶,等等。”
步子刚迈开半步,又被喊住。
“我没带钱,姜岁,先借我点?”
姜岁。
这两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出现在他每句话里。
感觉,好像有点奇妙。
姜岁边想着,边试探着开口。
“你需要多少?”
嗓音糯糯的,声音低得像蚊子。
“啊……”
肆江一幅认真思考的表情,然后一本正经道,“我也不知道,要不你等我——”
顿了顿,“——挑完了直接帮我付一下?”
“你等我”……
这断句也太容易引起误会。
看姜岁没回话,他嘴角再往上提了提,补充道:“下午到教室还你钱。”
很是郑重的模样。
姜岁意识到自己的思考停顿好像被误解成“怕被占便宜”的犹豫了,急忙答应。
“啊啊,好,没关系,不急说还钱。你去买吧。”
肆江微眯起眼,点点头拉开店门。
姜岁站在门外,看着他踏进去。
可那门还没关上,里面的人又探出头来。
“诶,姜岁,”
姜岁发现他好像很喜欢用“诶”开头。
“你进来等吧?”
……
最终,姜岁莫名其妙陪肆江挑了几支笔。
她本想直接给肆江五十,让他下午一起还就好,可肆江反倒嫌弃五十太大张,他用不了,找零钱麻烦云云。
果然他只花了不到二十,却在店里磨蹭了好一会儿。
出来后,两人在小区里第一个岔路口拐向不同方向。
肆江随性地抬抬下巴当道别,姜岁则小幅度地挥了下手作回应。
然后一路思索着,慢慢走到老师家楼下。
进单元楼前,她回头仰望林立的高楼。
原来他也住这啊,肆江。
***
十月中,第一次月考如期而至。一中平日不统一组织小考,只看各班老师自己安排,于是每学期的四次大考便显得尤为重要。
一中教学进度很快,高二上便要结束所有新课教学,高二下一开学就进入第一轮复习。这学期因着开学两次长假,虽然还没上过多少课就要月考,但考试范围也相对缩小,倒让大家都暂时松一口气。
这一级有八个班,每次大考的前150名会在下一次考试时被打乱分布在前5个考场,而从151名起则是按成绩顺序排考位。
更尴尬的是,除了平时上课的二教楼会布置考场,上一次考试的倒数150名,则会被单独安排在偏远破旧的、平日已经停止使用的五教。
于是,只有每次大考前才会被敷衍打扫、专门用以一月一度容纳这些倒数差生的五教,也被大家戏谑为“垃圾中转站”——负责在毕业前中转这些好像“无药可救”的“垃圾”们。
不巧,姜岁由于没有成绩记录,这第一次月考就和所有转学生一起被排在了最后一个考场。考前一晚拿到准考证时,她还懵懵地指着“考试地点:五-5”问吴量,结果吴量赶着下课铃响起的第一秒开始大笑。
“卧槽姜岁,你在中转站考啊!那边,啧啧啧,我都没去过,全是垃——靠!”
话音未落,吴量就被横削过自己头顶的手掌打得一声惨叫。姜岁和他齐齐回头,发现下课前溜去厕所的倪霄乐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了吴量身后的座位上。
倪霄乐耸着肩,手里把玩着别人桌上的文具,吊儿郎当地开口:“吴量,你BB什么呢,你爹我在中转站考。”
慢一步从后门走进来的蔡一舸和程舜也笑骂到:“吴量这个垃圾,自己每个月也就不换考场只换座位,次次在咱们这楼最后一个考场苟延残喘,还好意思笑中转站的。下次和你爹我去前五个考场?”
吴量自知理亏,尴尬地摸摸鼻子,举手投降:“行行行,你们都是我爹,我菜我菜。”然后给姜岁简单解释了考试排位。
程舜倒没再继续损他,转头看向倪霄乐,抬抬下巴:“乐乐,你又裸考?什么时候走定了么?”
“又”……裸考?
还有,走?去哪?姜岁好奇。
她也偏头盯向倪霄乐。
倪霄乐继续玩着别人的文具,眼皮都不抬,漫不经心地说:“下学期吧大概,这学期再考次语言。”
“行吧。”程舜拍他肩膀,“你这还没走又次次裸考拖班级平均分的,卢太婆又要抓你典型了。”
姜岁听到考语言,猜测倪霄乐大概是要出国。
怪不得他不在乎学校考试了。
想了想,她没忍住“扑哧”一笑——吴量自己抱佛脚挺起劲的,才勉勉强强逃离倒数150名,还嘲笑别人压根没复习的。
像是印证她的想法似的,倪霄乐突然又卷起桌上的课本,出其不意地敲了一下吴量的头:“你爹我认真学比你考得好。”
吴量捂着头顶欲哭无泪:“你他妈……也别老打我头啊……明天我考更差就赖你!”
周围一圈人闻言都笑得前仰后合。
姜岁手撑下巴,半挡着嘴悄悄跟着笑。她这傻同桌一脸憨厚相没白长,玩得好的其他几个男生一个比一个人精,凑一起总是吴量倒霉。
最近看他们打打闹闹,姜岁初开学时的拘谨不安已经被渐渐压抑不住的调皮本性取代,她毫不怀疑自己之后会在吴量犯傻时一掌排山倒海先下手为强。
眼前突然一暗,有人坐在了吴量的桌上,挡住了光线。姜岁下意识抬头,正对上肆江微漾着笑意的眉眼。
她愣了愣。之前除了借钱那次,很少见过肆江笑,总觉得他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寒气;可这样一笑,突然就像春天冒头的第一株芽,带着顶破冻土的生动。
说起来,那天肆江来还钱的时候……
那天,补了一中午课没睡成午觉的姜岁一回教室就趴在桌上小憩。
渐渐的,人声嘈杂起来,是同学们陆陆续续来了。姜岁头埋在臂弯里没动,趁着上课前的这段时间争分夺秒地闭目养神。
身边有人坐下,大概是吴量来了。他坐下的动作倒是一反常态地轻柔,不像平时一样咋咋呼呼,撞得桌椅呲啦响。
姜岁想,吴量居然还会体谅她在休息了。难得啊。
正为这缥缈的同桌情自我感动着,突然,压在另一边手臂下、虚握的一只手掌里,却被人塞进了什么东西。
姜岁懵了几秒,才晕晕乎乎地抬起头来。
可身边座位居然是空的。
她还没反应过来,视线又转向手心。
——是一张叠起来的纸条。
桌上不远,被笔袋压着一张二十元。
她下意识往前看去,刚好看见肆江坐进座位的背影。那身影虽然一下子矮了下去,可坐定后,却也还是比周围人高出一截。
定了定神,姜岁打开那张纸条。
字迹很清秀,甚至不太像一般印象中的男生字体。
“谢谢 =)”
一个好像早就被淘汰了的符号表情。
可莫名的,让人感觉很可爱。
……
姜岁不由想得有点出神。
课间好像总是很短暂,肆江刚坐下,上课铃就打响了,也唤回了姜岁不知神游到哪的思绪。她一惊,急忙收回直愣愣的视线。
大家纷纷伴着上课铃往自己座位涌去,肆江却老神在在地继续坐在吴量桌上,伸出两指轻扯了扯吴量的脸颊肉,在嘈杂的人声中轻轻笑道:“别欺负量儿。”
直到上课铃快结束,才闲闲起身。
姜岁假装认真地看着桌上不知翻到哪页的复习资料,余光却瞄着身边的动静。直到肆江转身,她才悄悄抬眼,目送那个颀长的背影落座。
而肆江转身的一瞬,隐约瞥见埋头缩在一旁的娇小身影动了动。他没停下动作,眼底笑意却更深。
他想起了第一次见她那天……
她好像,还没发现这件事。
……
第二天,姜岁特意早起,方便早点去不熟悉的五教楼找考位。寝室一同去食堂吃了早饭后,文优在分岔路口给姜岁指了五教位置,然后与她分别。
姜岁远远看着陆陆续续有人走进的二教楼,再望了望自己走向五教这一路的空无一人……对于陌生环境的紧张又在心里冒了尖。
五教其实并不远,但是坐落在通向学校后门的一条小路上,平时少有人经过,便显得有点孤零零的荒凉。这一路上,连两旁花坛里的植物仿佛都因为无人打扰而更茂盛一些。
姜岁走到五教门口,莫名觉得眼前静悄悄的、光线也不甚明朗的走廊有些阴森。
她硬着头皮往里走,找到标着“5”的考场,在门上贴的考试名单里确认自己的位置。
倒数第二个,姜岁,8班;最后一个,刘倩倩,8班。
看到熟悉的名字,姜岁松了口气。有认识的人一起总感觉更安心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