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人不太一样》也倦

20、死期

　　幽州长府五年招一次弟子的日期逼近。
　　江逐一会儿飘在半空中，一会飘在长醉身边，她发现，樽空会时不时往她在的方向看几眼，或有意或无意。
　　难道樽空也是像休息一样的存在？
　　这次招弟子大赛必有问题，魂史上记载幽州长府亡就是这几天的事儿。
　　是哪里出了问题？
　　江逐做不了什么，这些都只是一场回忆，虽然不明白长醉为什么要给她看这些，但暂时又出不去，她想让她看就让她看吧。
　　她只是一个旁观者，她也不想做什么，这些都是无力改变的过去。
　　—
　　大赛分为三个流程，最后只留下一个弟子。
　　没有幽州长府血脉的人，学不了至高秘法，也就是江逐所在的这个梦境——叠中梦。
　　“听说这次第一是柳家大公子啊。”
　　“那可不，听说他还与长小姐有婚约呢。”
　　“郎才女貌，好般配啊。”
　　站在他们身后的樽空静默立着，直到他们走后才有了动作。
　　樽空背对着他们，缓缓踱去。
　　——这是一条不归路，但是还来得及后悔。
　　银铃声渐渐消失在走廊里。
　　长风死了。
　　别说其他人就连一直盯着长风的江逐都震惊了，他就像人老了眼一闭无病无痛就走了。
　　江逐其实看不到全部过程，或许有些东西长醉不想让她看到，她只看到长醉愿意给她看的一些记忆，甚至有些人的脸还是模糊的。
　　画面骤转，时空撕裂，一只手抓住江逐的手腕直接将她扯进撕裂的空间里。
　　江逐手中星力浮现。
　　...是源安。
　　江逐没有反应，眸子低垂，星力消散，不留痕迹。
　　“阿逐。”
　　江逐睫毛轻颤，桃花眸轻轻抬起。
　　少年面容乖巧，左右打量了一下江逐，见她无伤，松了口气，酒窝深深，虎牙浅露，“我找了你好久。”
　　“你知道么。”江逐的视线与源安的视线碰撞上，江逐那双眸子此刻似有利刃，直直刨入人心，源安眼神闪躲，移开了视线看向虚空，“嗯？”
　　“星力与时间为一体，”说着，江逐抬起手，指尖浮现一点星光，散落虚空，四周忽的变化。
　　江逐收回手。
　　两个女孩被绑在柱子上，火光摇曳，像食人的恶鬼，要将女孩们吞噬。
　　其中一个模样脏污的女孩忽的身上爆发出一股惊人的魂力，身上绳子寸寸断裂。
　　强大的魂力以女孩为中心形成强大的气浪往外扩散。
　　魂体魂力暴涨。
　　她身上有一半魂体族的血脉。
　　“唰！”
　　“啊——！！妖怪！”
　　“我就说她是妖怪让你们早点烧死她，你们都不信，现在好了吧！！我们都得死。”
　　小孩子拿着自己的风车回来时愣住了。
　　魂力几乎冲天，但众人却像被什么东西罩住了一样，一双双血手无力拍着虚空，发出“砰砰”的响声。
　　终知绝望是何滋味。
　　女孩像玩提线木偶一样，手一抬，众人被魂力拋上空，女孩手往下压了压，“啪！”众人如同烂泥一般被甩下。
　　“跑！快跑啊！”
　　“孩子走啊！”
　　最后一丝良知死前终被唤起。
　　女孩看到小孩儿手上的风车愣住了，操控着人们的手无力垂下，暴乱的魂力渐渐平息。
　　良久，女孩对着小孩儿笑了一下。
　　谁说世间没有良善？
　　画面再一转。
　　长风抱着小长醉，面带悔恨，小长醉神志不清，嘴里喃喃：“爹爹对不起...”
　　一遍又一遍，如刀一般直扎长风的心。
　　时间像是被快放。
　　樽空推开房门，轻轻的坐到高烧不醒的长醉身边。
　　“阿醉，醒醒，秋夫人想让你看世间繁花，樽空也想让你看。”
　　所以醒醒吧。
　　干燥的帕子被浸湿，素手拿着帕子轻轻的拧，将冰冷的帕子覆在滚烫的额头。
　　一遍，又一遍，用着最笨拙的方法。
　　“阿醉，醒醒，我们才刚认识。”
　　“阿醉，什么都会过去的，更何况你还有爹爹，以后多了我。”
　　“阿醉，秋夫人定不想让你早早去陪她的。”
　　女孩儿语气温柔。
　　但床上的小人儿丝毫没有动静。
　　一天，一夜。
　　樽空手上动作不停，水换了一次又一次。话语也不停，喉头早已干燥不已，声音变得嘶哑，每说一句话都像是在冒火，原本略红润的唇瓣已经起了皮。
　　“阿醉...”
　　小人儿睫毛轻轻颤了一下。
　　画面再转。
　　是最开始的那个屋子。
　　“长醉，我不看这些是因为我尊重你。并不代表我没有那个能力看这些。”
　　我不看你过去伤痛只是因为尊重你。
　　江逐收回手上的星力，“源安”脸上的皮肤寸寸皲裂，最后变成一个长相可爱的女子模样。
　　“为什么...”
　　“长家谨记，不可生恶。”
　　江逐轻声把长府传承千年的家规念了出来。
　　“你生恶了，长醉。”
　　长醉忽的没了力气，脚下一软，整个人瘫坐在地上，火红色的飘带落到裙摆上，衬得飘带有些诡异的红。
　　“我没有啊——”长醉喃喃，目光涣散。
　　江逐伸出一根手指撇了撇额头上的碎发，“不过我挺好奇，你为什么要杀樽空。”
　　这句话勾起了长醉的记忆，长醉捂着耳朵，突然尖叫了起来。
　　“啊——！！！”声音凄厉，痛苦不堪。
　　梦境里面的那个“樽空”不过是现实世界里的长醉，她能看到飘来飘去的江逐，江逐原本也是没有发现的，但因为梦境里的长风死了。
　　魂史记载长风最后死于血被放干，魂魄被抽碎，连转生的可能都没有，而且尸体就被端端正正的放在长府门口。
　　那一天，幽州百姓炸了。
　　长风其人风评极佳，现在都还有人在为长风先生的早去而惋惜。
　　叫了一会儿，长醉慢慢平静下来，目光有些呆愣，如同当年小长醉像爹爹道歉一样，喃喃的重复：“我没有杀他们，我没有...”
　　江逐叹了口气，拿出大婶给她的小牌子，是块玉色极好的牌子，上刻“长醉”二字，字体娟秀。
　　其实长醉更像长风，小时候倒是更像秋夫人，大了却愈来愈像长风，特别是长醉笑起来的时候，眉眼潋滟淡淡笑意，与长风就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江逐将牌子递给长醉，长醉转动僵硬的眼珠，视线慢慢落在牌子上的字。
　　长醉。
　　但愿长醉不复醒，但她终归是什么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