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正青春》青衣水袖886

40、毕业

　　苏杭的实习结束了，因为他们终于毕业了，她回了学校，再次见到了秦海、胜楠、彩华、刘荣、顾俊熙、、、、、、其实对于有些人，也就是半年未见，可是却觉得恍若隔世。想到这座呆了好几年，从陌生到熟悉的校园里，从今往后，再也见不到彼此熟悉的身影；想到曾经说过很多次的风流云散，转眼间就成了真；想到茫茫未知的前路和不知还有没有的重逢、、、、、、苏杭还是控制不住的红了眼眶。接下来的事情大约是大家都会做的，领毕业证，拍集体照，戴着学士帽，拥着自己的朋友，在学校各个角落拍照留念，然后有人聚会，有人收拾剩余的、为数不多的行李、、、、、、毕业是伤感的，是彷徨的，更是一场兵荒马乱。
　　因为路途远，也因为想和秦海聚一聚，所以苏杭决定第二天晚些时候再走，但是这次她并没有去他那儿，而是选择在寝室留宿，空荡荡的寝室，还有点儿狼藉，这是苏杭没见过的样子，却充满了回忆和不舍。和秦海吃过晚饭，秦海还有个方案要做，就先回去了，闲来无事的苏杭开始顺着甬路，慢慢的踱着步子，她此时的脑海中就像放电影一样，走到一个地方，就有一幕或者几幕回忆涌现，连自己也不免自嘲，不是说要坚强乐观吗，不是说要拿得起放的下吗，不是说最看不上，一点儿事也哭唧唧的人吗？可自己此时此刻在干嘛？她有些赌气的抹了下眼角，“苏杭？你没走？你、、、、、、”。苏杭抬头一看，顾俊熙，她一时也愣住了，反应过来之后赶紧又抹了一下另一边的眼角，但她知道他肯定是看到了，顿时觉得难为情，变得紧张而局促。怎么每次见了他就不能大大方方、轻松自在的呢？都过这么久了，还真是没出息，苏杭不禁在心里腹诽。顾俊熙见她没说话，也有点儿尴尬，于是温和的笑了：“一起走走吧，感觉很久没聊过天儿了。”两个人开始并排走着，就着月光和偶尔斑驳的树影，顾俊熙说了很多话，比如他要去很远的地方做电台主持了，已经签了合同；比如回忆他们以前一起背稿，一起参加比赛；再比如半年前他和他的女朋友分了手、、、、、、最后他忽然停住脚步，认真的望着苏杭，暗影里的眸子居然熠熠生辉：“我一直想问你个问题，可以吗？”苏杭不知为什么突然有点儿紧张，她或许能猜到那个问题是什么，可是又觉得他是不可能问她的，最后还是不忍拒绝的点了头。“你，你是不是喜欢过我？”他居然真的问了，苏杭的心里不由狠狠一颤，她的秘密，他终究是知道的，可是又如何，毕竟是“喜欢过”罢了。苏杭沉默了一会儿，低下头，连双手都握紧了：“我，我要结婚了、、、、、、”对方显然没想到是这个答案，也愣了一下，随后问道：“和秦海？还是、、、、、、”苏杭点了点头。仿佛一瞬间空气都凝固了，双方沉默了很久，苏杭都想要道别离开了，对方才缓缓的说：“祝你们幸福。”“谢谢。”随后他们又走了一段，学校基本上溜遍了，苏杭回到了起点，女生宿舍楼下，他们最后道了晚安和再见，顾俊熙看着她上楼了才转身，只是他不知道苏杭走到楼道中间的窗户时，便停了下来，静静的看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
　　第二天秦海来帮苏杭收拾行李，又带她去看了他们将来的家，里面放了好几盆吊兰和绿萝，开着窗，秦海说这样可以更快的除甲醛，那样他们就可以尽早入住了。还说家具什么的，也该快点儿买了，也有甲醛的。其实之前秦海有去拜访过姑姑，只是姑姑对他很冷淡。苏杭也提过双方家长见一见，但被姑姑回绝了，苏杭也明白，这桩婚事，姑姑从心里是极其不看好的，她个性要强，又如何肯见对方的父母。还记得以前姑姑曾对她说，等她有了好归宿，她一定为她大摆宴席，送她风光出嫁，让她父亲和继母都看看，她即使没有他们也会过得很好。可是现在估计连她的婚礼，她都不会参加了吧？想到这里，苏杭就满心酸涩，自己是不是太不孝顺，太过叛逆倔强了呢？得不到亲人祝福的婚礼，总是有些遗憾的吧，而且有一天秦海会不会突然就对她不好了呢？那时的她会不会后悔？后悔放弃了工作，后悔背叛了家人，后悔自己当初的一意孤行？苏杭甩了甩头，决定不再胡思乱想，人生岔路很多，曲折迂回，谁敢说每一次的选择就都是对的呢？至少这次的选择，目前遵从了自己的心，是自己愿意看到的，而且这次选择她已经徘徊思虑了很久，不论以后对错，都是当下她郑重的抉择，所以没有什么可后悔的。姑姑那里，她和秦海还是决定要去一次，不管她选择祝福还是排斥，他们都想最后争取一次。苏杭相信时日很长，等他们结婚之后，她多去几次，姑姑终究会原谅并理解他们的。
　　一起吃午饭的时候，苏杭接了一个电话，竟然是陈冉的妈妈，她告诉苏杭，陈冉因为酗酒得了急性胃炎，住院了，疼的迷迷糊糊的时候还在叫她的名字。她也很不好意思，可是真的很想让苏杭去看看他。她还为上次的事情道了歉，她知道苏杭没有把她私自找她的事告诉陈冉，很感谢。她也没有想到儿子对苏杭的感情居然那么深，以后他们的事情，她不会再插手了。苏杭看了一下对面的秦海，他正在给她剥虾，她第一反应是拒绝的，可是最终还是狠不下心来，毕竟陈冉一直对她很好，可是答应之后挂了电话，她又突然很后悔。她不知道该如何和秦海说这件事，当然她可以瞒着他偷偷的去，秦海不会知道，可是那样似乎就更有问题。反复想了半天，最终她还是决定告诉秦海。
　　秦海看着她半晌才说：“如果我不愿意，你会不去吗？”苏杭有些犹豫，她真的想知道他怎样了，她很担心，可是，最后她还是回答“会！”秦海苦笑了一下：“你犹豫了很久，一个会字，还真挺难。那么下次呢？他又不开心，又生病了，那么你还是要马上赶过去？我们结婚之后，如果他又有事，你还要第一时间赶过去？”“没有，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我会跟他说明白，以后，以后我们或许不会再见了。”秦海沉默了，苏杭知道他生气了，于是主动从对面坐过来，晃着他的胳膊，用头轻轻蹭着他的肩膀，半撒娇、半央求道：“就一次，真的，你看我都坦白跟你说了，就说明我对他没什么的、、、、、、”秦海甩开她：“你还打算瞒着我？我不是不放心你，我是不放心他。那边你去过吗？人生地不熟的，被人卖了，还要给人家数钱吧！”苏杭没办法，又变着法子央了好久，秦海才同意，并且放弃了自己也要跟着去的想法。
　　下午的时候，苏杭换了票，上了火车，在秦海不舍和担忧的目光中去了桐城，一下车，就看到有人举着接站的牌子，那是苏杭第一次见陈冉的父母，他们个子都很高，穿着得体，保养得宜，在人群中比较抢眼，苏杭不禁联想到陈冉的相貌，心想基因的力量不容小觑呀。一路上苏杭本来以为会很尴尬，但是两位一看就是情商较高的人，他们很会找话题，而且仿佛总是自然的捡了苏杭愿意听的说。
　　到了医院，苏杭看到陈冉静静的躺在病床上，好看的眉毛蹙着，脸色有一些苍白，在她的印象中，他一直是那个爱说爱笑、生龙活虎的模样，还从未见过这般的，不免有些心疼。他的父母轻轻拿过把椅子给她，然后说他们出去给他买点儿东西，还留了电话。等他们走后，苏杭坐下来静静的看着他。过了一会儿，他醒了，慢慢的睁开眼睛，等看到她时，那双眼睛仿佛突然有了光彩，人仿佛一下子清醒了，挣扎着坐了起来。苏杭看他如此，愈发不忍，不觉放软了语气：“你慢一点儿，想要什么？”他还是有些不可置信：“你怎么会来？”“阿姨给我打了电话，才知道你病了，所以、、、、、、你好些了吗？”“急性胃炎罢了，你来了，我就全好了。”苏杭被他的孩子气逗笑了：“还有心情开玩笑，看来是好多了。”他坐直了些，过来牵她的手，苏杭挣了一下，没有挣开，便也随他：“以后别喝那么多酒了，什么事情都不值得去损害健康。”他垂下眼帘，沉默了一会儿，睫毛又颤颤的抬起，很小心的问：“苏杭，你还担心我，我们是不是还、、、、、、”“对不起，”苏杭打断了他。他再度沉默了，半晌之后才有些感伤的说：“苏杭，有时候，你的心真硬。本来以为我生病了，你至少会骗骗我，结果你连骗我都不肯。”苏杭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又接着说：“他到底哪里比我好？为什么你就是不肯选我？你知道吗，自从上次见过你之后，我几乎夜夜睡不着，满脑子都是我们曾经的点点滴滴，只有喝醉了才能什么都不想，才能睡一会儿。想到你拒绝我，想到你的巴掌，想到你说的那些话，尤其是胃里翻江倒海，痛的狠了，我就会突然特别恨你，从小到大，没有一个人能让我这样挫败，也没有一个人可以对我的所有努力、付出和温柔，不屑一顾。我真的想，如果没有在火车上遇到你，没有捡到你的学生证，更没有去找你，我是不是就可以一直快乐下去、、、、、、”苏杭听着他这些抱怨，只觉难过，眼泪不自觉的垂下来，一滴一滴砸在他的手背上，他仿佛也被惊到了，口气软了下来：“你别哭呀，是我不对，是我不好，不该说那些话存心让你难受，我，我只是、、、、、、”他不劝还好些，这一劝，苏杭哭的更厉害了，肩膀都一抽一抽的，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哭些什么，明明更该哭的是陈冉，可是她就是想哭，是因为他的小埋怨，还是他的情深如许，是因为他们从此难见，还是自己抉择时的焦灼，也或许只是觉得太难了，她难，秦海难，如今连陈冉也是难的，青春不应该是鲜衣怒马、挥斥方遒、肆意痛快的吗？为什么他们的青春，竟然如此煎熬和痛楚？其实只是那时的苏杭不明白，日后这段为了情爱而纠结的时光是多么的美好与令人怀念，就像工作了的人们，陷在利益和人际的沼泽中时，会特别怀念当初在学校时只为成绩而忧虑的自己。生活的琐碎和磨折会让人们终于明白比情爱更困惑的事情多了去了，因为太多，会疲于应付，因为太复杂，心会变得麻木而坚硬，渐渐的不信爱，不敢爱，不再想爱与不爱，便成了很多成年人的常态。一边紧紧包裹着自己，不肯显露和付出自己的真心，一面又渴望着别人可以在心门之外锲而不舍的扣门，这种心态既矛盾又可笑。年轻时，爱情是他们的全部，爱与不爱都惊天动地，甚至要死要活。成熟后，爱情只是窝在心底角落里的一点儿白月光，偶尔翻出来，又很快在自嘲叹息中，生生按了回去。
　　本来陈冉的父母打算给苏杭订个房间，或者去家里住一宿也好。苏杭坚持陪床，他们只得在旁边给她支了一张简易的折叠床，苏杭没想太多，只是觉得自己能为他做的也就这些了。晚上的时候，秦海打来电话，苏杭出去接的，回来却发现陈冉不知什么时候醒了，两只眼睛默默的看着她：“他的电话？”苏杭点点头。“你们，你们什么时候，结婚？”简单的一句话，却被他生生断成了三截。苏杭坐在那张低了一截的折叠床上，温和的看着他：“十月一，国庆节的时候，大家比较方便。”“你们的房子？”“房子至少得半年之后才能入住，我们先结在他家，再在出租屋住一段时间，也就差不多了。”“就非得这么赶吗？你，就这么急？”苏杭沉默了一小会儿：“我什么情况，你是知道的。再说早一些、晚一些并没有什么区别。”他似乎又有些生气了，闷闷的说：“睡觉！”苏杭看他翻过去，用后背冲着自己，也没生气，只是愈发觉得他孩子气，心想或许是因为生病了，所以比较脆弱，才更会显现出本来的样子吧。她想嘱咐他几句，却欲言又止，最后想了想还是说了：“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都别这样了，我真的希望我们一直都好好的。”他依旧闷声闷气：“知道了，说的跟永别一样。”突然又翻身坐了起来，盯着苏杭：“你以后都不想见我了吗？我们，我们，还算朋友吗？”苏杭有些吃惊，她本来觉得他会一直“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因为深爱过，所以没办法做朋友，就像她之于顾俊熙，可是没想到，他最终居然想要妥协？苏杭突然觉得特别心痛，比他决绝的说要彻底离开她，要恨她时，还要心痛。苏杭突然有些动摇，也许可以做朋友的吧，人对人的感情总需要一个时间，不是所有人都能快刀斩乱麻，更多的人则是需要慢慢的去平静、去淡忘。也许双方都找到了各自的幸福，便可以坦然的坐在一起，从容的看待当初的那份悸动。“咱们都好好的吧，什么时候想来衡州，我和秦海给你接风。”“谁稀罕他接风！”说完他又冲那边躺下了。一晚再无话，但双方似乎都睡得不安稳，可是又都怕打扰对方般的各自忍耐着，不肯轻易翻来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