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正青春》青衣水袖886

32、出殡

　　一夜辗转，乱梦纷纭，早上起来的时候苏杭还有一些恍惚与混沌。人们渐渐齐了，到了时辰就出发了，苏杭之前没有参与过白事，所以别人让她如何，她便如何。
　　到了祖坟，下了葬，烧着纸，人们开始齐声痛哭，再互相劝慰着起身，大家的哭声渐渐缓下来的时候，一个人的哭声却格外显眼：“爹呀，你走了，我们可怎么活呀，这一家子都指着您呢？你怎么走的这么早呀、、、、、、”苏杭收住眼泪想看看谁哭的这般震天动地，结果却万万没想到，居然是她的继母，昨天闺女掀了灵台都不见她制止一句，今天倒歪在爷爷坟前哭天抢地起来，大家也都有些发愣，渐渐竟只剩下她的嚎哭声嘶力竭、震耳欲聋。苏杭渐渐握紧了双拳，指甲掐进肉里也不觉得痛，爷爷生前受了她多少气，父亲家更是去都去不得，去世后还被她们羞辱，如今却来众人面前这般演戏？这世上怎会有如此虚伪之人，简直令人作呕！看到她嚎的死去活来，苏杭一口气堵在心里，竟再也哭不出来，反倒在心里一阵阵冷笑，这是什么世界？这又是什么牛鬼蛇神？太可笑了，太可笑了！
　　终究还是有人将她扶了起来，劝了几句，她便也就坡下驴，赶忙站了起来。人们走完所有仪式，准备离开的时候，姑姑拦住了父亲：“爸去世了，小杭现在也无处可去，你原来不管，我也懒得再提那些旧事，她还有一年多才毕业，毕业之后找工作、结婚，很多大事未了，你打算怎么安排她？”父亲沉默半晌才说：“她都那么大了，又有自己的主意、、、、、、”“好呀，那小杭跟你回家，如何？”父亲再度沉默下来，久久不肯说话。姑姑等的不耐烦，对他也是失望到家，于是接着说：“你还是不想管呗？”父亲依旧没有说话，皱着眉头，显然有些烦躁。姑姑看着他，渐渐忍无可忍，一把拽过苏杭，将苏杭推到他面前：“到现在了，你还是不管？好！那今天就当着苏家列祖列宗的面，也当着全体苏家亲人的面，苏杭，去，给你爸磕头，感谢他的生育之恩，从今往后你们父子缘分断绝，以后你就是我亲闺女！”苏杭这次没有犹豫，直接跪下，认真的磕了三个头，嗓子虽然嘶哑，但吐字却清晰：“爸，感谢您的生育之恩，从此生死有命，绝不再来打扰您！”说完之后，她便站了起来，低着头退到一边，没有再看任何人。
　　人们开始往回走了，苏杭也在队伍后面跟着，等她回头的时候，那片坟茔已经远远的被青葱的庄稼掩映，只露出小小的一角。苏杭突然就想起爷爷给她讲的往事，十几岁的年纪孤身一人在北京一个商行里当学徒，学跑街，学做买卖；后来自己出去和师兄弟们自立门户，结果货船却遭遇了海盗，不仅货没了，人还失踪了两个，生意便散了伙；再后来建国、公私合营，爷爷的工作被安排在别处，便离了京城。医院的会计一做做了一辈子，小学毕业却因着自己的努力和严谨做到了会计师；给姑姑和父亲四处托人找关系安排工作，帮着他们成家立业；老了老了还要带着自己这样一个拖油瓶，儿子、儿媳，呵、、、、、、人的一生究竟是苦多还是乐多？如果出生时就明白自己一生际遇，还能有多少人心甘情愿的来这世上走一遭呢？起码自己不会。
　　不管一生多少峥嵘，多少辉煌，最后也不过这方寸之地的归途。自己是女儿家，即便百年之后，也不会被葬在这里，即便她想要爷爷、奶奶身侧那方寸之地，最终也只能是妄想！童年一家三口的温馨与幸福，终究是回不去了，从此广袤天地间，只有她孑孓独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