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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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陈旻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
他已经许久没睡的这么好了，或者说，已经很久没睡过床了。
严格来说，此时还没有“床”这个东西，普通百姓都睡在草席上，而王公贵族则睡在“榻”上，比床要小很多，也要低矮很多。
陈旻睡的这张榻上面铺了厚厚的织锦，罩了个竹席，躺在竹子上，感受着远处冰盆散发的丝丝凉意，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舒服！
此时门外传来女婢的声音，“令君可是起了？”
“啊，你们进来吧。”陈旻应了句，然后几位少女端着器物走了进来。
为首的大概十二三岁，感觉与陈旻差不多，虽然年纪小，但样貌秀丽，举止沉稳。见了陈旻先行了一礼，“奴婢梅香，来服侍令君洗漱。”
让这么大的孩子伺候自己，陈旻当然不好意思，可初来乍到，许多东西都不认识，也无从下手，只能乖乖站在一边。
梅香也知这位新上任的县令之前在久居市井，遂不着痕迹的为其介绍。
“禀令君，此物乃洗涤膏粱后剩下的水，世人称之为‘潘’，用之可使人皮肤细滑。”
之前也说过，此时的老百姓吃的都是未脱壳的麦子，完全脱壳的米麦只有贵族吃的起，而这种东西就叫膏粱。所以眼前的“潘”，大体上就是淘米水。
陈旻心情复杂的用高大上版淘米水洗了脸，又用这时候的洁牙膏清洁了牙齿，接着再套上曲裾深衣。
梅香在帮新县令整理衣物的时候不小心看到了陈旻熬夜缝制的丝绸内.裤，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暗地里摇了摇头，心道明明听闻这位新主人是楚国贵族项燕将军的亲族，怎么日常习惯跟那帮兵痞子一般，除了他们，谁会把胫衣中间缝上，若是暴露了不定被人怎么嘲笑。
洗漱完毕后，陈旻简单用了口饭，便在梅香的陪伴下参观起县令府。
对于这座府邸，陈旻第一印象表示“大”，实在是太大了。有别于后世的四合院，这里屋与屋之间的距离极其宽广。光是前庭，就养了一排果树，后院还有十几只猪。
家里光是井就有七八口，假山怪石，池塘溪水，应有尽有。陈旻在心里估摸了一下，这一个小小的县令住宅，设置比上辈子在北京看到的王府都要宽敞。秦时的住宅其实都是这样，不管里面好不好，总之面积大的惊人，可能也与这时地广人稀，人地矛盾不紧张有关。
这么大的宅子，下人自是少不了，可惜的是许多在起义军杀进来的时候，都被前县令苟寇推到外面当了炮灰，如今就只剩下几十人。
大致绕了一圈，陈旻心中已经有数，刚想回去，就听见远处传来下人高喊：“不好了！冷娘子跳井了！”
陈旻眉头微皱，跟着人群跑过去看是怎么回事。
到了地方只见一个身穿素衣，浑身湿透的干瘦女子被人放在地上，生死不知。
“她是谁？这是怎么回事？”陈旻好奇问道，这怎么自己刚搬进来，竟然有人自尽，难不成是前县令的亲眷？
梅香叹了口气，神情中带着几分怜悯，“回令君，此人名叫冷盈，乃是县里一个儒生的妻子，苟县令见其貌美虏回府，她丈夫气不过来找，结果被打成重伤，之后又被关进牢里。人没熬住，没两天就去了，听闻就连儿子都被卖到邻县。苟县令人没了，大家便将人放出去，谁成想她会投井……”
封建社会害死人啊，陈旻摇头，见其还有呼吸，便让下人去找个医师给看看。
梅香看了他两眼，像旁人遇到这种事，顶多可怜两句，然后把人扔到外面，塞些银钱，没想到对方这样一个叛军首领，竟然会费这种力，于是连忙应下。
虽说如今手头尚有一堆事，不过陈旻也不急，而是叫来武臣，打算一起上街逛逛。
武臣自打被告知可以留在陈旻身边便一直处于兴奋状态，他始终忘不了当日自己被救下的场景。原本已经是必死的局面，可郎君却如天人下凡一般，有力的臂膀挡住暴吏，用威严的面孔震慑住周围！
陈旻听完满脸黑人问号，好家伙，这是自己在脑海里加了多少层滤镜，他怎么记得最后还是二哥出来平的事呢？
但不管怎样，有武臣这样的人在身边，陈旻确实放松不少。
后世提到县令，有事会用“芝麻官”来形容，主要是县令多为七品，属于官场食物链底端。可在秦朝却截然不同，秦朝县令的权力大的惊人。
“郡县乡里”作为地方的第二级主管，哪怕是蓟县这样的中等规模，也管了一万多人，税收行政一把抓，完全就是土皇帝。
如今“土皇帝”陈旻正带着属下巡视自己的领地。这还是他穿越以来头一会逛街，看什么都稀奇。
秦朝县城里的建筑还是比较规整的，功能区划分的很清楚。里和市分开，里巷属于封闭结构，每个里上面都有门，掌管里门的人叫“闾”，这种人虽然不是朝廷的官吏，但也有一定社会地位，可以免除徭役。
为什么陈旻对这件事如此清楚呢，因为陈胜就是这样一个“闾”。说起来陈胜也是挺厉害的，一个乡下人，连田产都没有，靠给人做工为生，独自拉扯大傻弟弟，还去贤人那学了写字，最后甚至混上个管理人员。
可谁知，秦二世残暴不仁，连“闾”都要去服兵役，这也正是大家造反的原因——这世道，不让任何人有活路。
也不知二哥他们现在怎么样……虽然知道前半年起义军都势如破竹，但他担心会不会因为自己这只蝴蝶煽动翅膀使得历史出现偏差。
还是尽量加快步伐吧，陈旻叹了口气。
武臣见他闷闷不乐，也跟着着急，安慰道：“郎君莫担心，陈将军吉人天相，受命于天，手底下人也忠心耿耿，暴秦尽失民心，此行定然无忧。您是楚国贵人，只需在后方稳定军心，由您坐镇额，大家必当势如破竹！”
可我是赝品啊……他不说还好，一说陈旻更头疼，想到随着起义军的扩大，自己这边指不定什么时候暴雷。要是所有人都跟自己身边这位一样，对他“楚贵族”的身份深信不疑就好了。
陈旻遗憾的看了眼武臣，还来对方一个傻兮兮的笑容。
罢了罢了，想这么多也没用，无奈的挥挥手，“先找个饭店歇歇脚吧，我有点饿了。”
“饭店？那是何物？”武臣不解。
“啊？就是，就是花钱吃饭的地方。”陈旻比划了半天，见对方依旧茫然，才反应过来这时候大概没有饭店。
又是好奇问了句，“那你们出门在外，想要吃饭的时候都去哪儿？”
“回郎君，稍微大的县里都有客舍，能提供吃的，小人之前给个商户送货，有幸跟着去了一次，不止有豆饭，还有香喷喷的狗肉酱……”武臣露出怀念的神色。
陈旻神色复杂的别过头，这个时代平民能吃的肉食不多，杀牛犯法，羊专供贵族，猪价昂贵，剩下的除了鱼就是狗，像刘邦手底下的大将樊哙就是个屠狗户。
陈旻因为上辈子养了段时间宠物狗，让他吃肯定是吃不下，万幸的是府衙里不可能给县令做狗肉吃，不然真不知如何是好。
虽然连饭店都没有，但县城里的商品贸易还算不错，木料丝绸珠宝皮革应有尽有，不过因为刚刚经历战事，百姓们还不大敢出来，市中十分冷清。
觉得看得差不多了，二人才回府。
……
城郊，张家。
罗舟坐在席子上，面前摆放的是用小刀切好的嫩牛肉，配上用蜜水蒸煮的粟米饭，旁边是酸枣和樱桃。
“如今整个县城里，就只有董兄这儿有如此佳肴，小弟有幸被邀请，感激不尽、感激不尽啊！”
为首的中年男子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但言语中还在推辞，“罗县丞过奖，不过陋巷菜羹，您若是喜欢，稍后董某把厨子送到贵府上。”
“不敢当，君子不夺人所好，再说了，老哥那厨子我可养不起。不如……”罗舟眼睛转了转，“不如送到我们的新县令府上，听闻他一直生活在乡里，怕是受了不少苦。”
“哼，泥腿子有个瓦片挡雨就不错了，还真把他供起来。”此时对面一个身穿锦衣的俊朗青年狠狠皱眉，语气中满是嫌弃。
这人名叫司马渠，乃是蓟县的主吏掾，主管群吏升迁调度。
县丞、主吏掾、县尉三者算是除县令外最大的实权官员。蓟县的县尉与苟寇一起被吴广捅了个对穿，如今由武臣担任，只剩县丞主吏掾两个。
司马渠家中乃楚国贵族，虽说被秦朝杀的差不多了，但其人始终保有世家子弟的傲气，苟寇在世时，他常因为对方手段低劣而与其争执。对于这个自称与项燕将军沾亲带故的新县令，更是半只眼睛看不上。
为首的懂姓男子叹了口气，“不供起来怎么办，人家手下可是有两百带武器的精兵，陈胜那帮人尚未走远，之前出战的衙役民夫死了八成，你们谁打过他？”
罗舟老奸巨猾，自是知道对方此行之意，于是顺着话往下说道：“董兄此言差矣，想那陈胜只带了千人，衣不蔽体，却拿下来蓟县，如此也就知道，人多也说明不了什么。如今董兄手里可掌控着蓟县的命.根子，哪怕那小崽子闹腾起来，用不了多久，还不得乖乖就范。”
董姓男子不动声色，只淡淡道：“就算如此，董某势单力薄，怕是难以担当重任。”
“诶——不是还有小弟呢吗，”罗舟连忙表明善意，还拉上司马渠一起，“到时候我们俩里应外合，这蓟县还不是董兄的囊中之物。”
司马渠冷笑，“想那么多干嘛，依我看用不了一个月，那帮泥腿子就要被秦军打散，与其研究这些，不如想想日后怎么跟朝廷汇报能免些责罚。”
“尤其是你，罗县丞，”他嘲弄的扫了对方一眼，“大家可都看见，是你把叛军领进县令府的。”
罗舟愣了一下，想到秦朝的各种严刑酷法，不由打了个寒颤。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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