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执》人间烟火炒腊肉

31、难言捷径

　　从素问塔出来，贺兰星辰才带着冶笙清和周夕驱车来到了昨日夜里没来得及来的南言墙。

　　城墙脚下仍有好多的人提笔在写的密密麻麻的断壁上找还能写字的地方。

　　三人甫一下车，就有售卖笔墨的小贩迎上前来推销笔墨。

　　“怎样，你们有什么愿望或是想说的话么？尽可往墙上写。”

　　贺兰说着，随即着梅香买了两杆毛笔给到冶笙清和周夕。

　　周夕接过笔却是迟迟未动，而冶笙清却是未接，看着那些奋笔疾书的人们却是嗤之以鼻。

　　“不用了，我不爱做这自欺欺人之事。”

　　若是愿望写出来就能实现，那世间的人哪还有那么多的错过遗憾，爱恨情仇。若真是那样，怕这断壁残垣早被无尽的愿望压垮成为灰烬了。

　　贺兰星辰听着，浅浅笑意从她脸上晕开。颇赞赏的看着冶笙清：

　　“没想到你还挺通透。不过，若是有捷径又为什么不去走呢。

　　没想到贺兰星辰会这样说，周夕和冶笙清直接愣在了当场。没有人不想走捷径，只不过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像贺兰星辰一样率直。冶笙清不是，周夕也不是。

　　“不过，若是自己不够强大，就算有捷径恐怕也发现不了，即便发现了，也不一定能走不是么？”

　　一直未说话的周夕在沉默了一会儿后开口道。

　　贺兰闻言脸上露出赞赏之色看向周夕。她之前只以为周夕该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家碧玉似的姑娘。不曾想是她看走眼了。

　　“啊哈，周姑娘说的是，说的是。那既然你们都对这南言墙没什么兴趣，那我们再逛逛别的地方吧。”

　　“你呢？贺兰。”

　　贺兰星辰正往回走，冶笙清却是突如其来的来了一句。

　　“嗯，什么？”

　　“有没有在这南言墙上写下愿望？”

　　“有啊。”

　　贺兰星辰回答的不假思索。并无半点扭捏之态。看着她这副坦荡荡的样子，倒是冶笙清先不好意思了起来。

　　本来，冶笙清只是想看贺兰星辰为难扭捏的模样，到时若有什么言语上的缝隙她也好乘机扳回一城。哪能想到了，这贺兰星辰真就如此率真让她连连吃瘪。

　　“既然来了，我…还是想去看看！”

　　周夕意识到冶笙清的尴尬，连忙开口解围。

　　“那就陪你去看看吧。”

　　冶笙清得了台阶，连忙接下话头，应了周夕一嘴。而后跟着周夕走进了南言墙的人群。

　　南言墙下的人们，有些看着是独自一人来的，而有些则是结伴而来，有欢喜的，也有愁容满面的，有十来岁的孩童，也有年逾花甲的老人。贩夫走卒，世家公子小姐，形形色色的人皆有。

　　周夕挤进人群看了一阵，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块无字之地，立时拉过冶笙清将手中的毛笔递给她：

　　“呐，要不试一试吧？”

　　冶笙清看见周夕递过来的笔，耳边除了周夕的话之外，还有临近的一个女孩，已然写完了愿望正轻声细语的祈愿：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她听着这句，眼光就此定格在周夕浅笑的脸上。周夕对她好像总是这样，总是这样温柔的待她，总是安安静静的待在她身边，她似乎已经习惯了。若是跟周夕也能白首不相离就好了…

　　想到这，冶笙清赫然惊觉她萌生的是一个多么危险的想法。

　　“清儿？”

　　周夕见冶笙清迟迟未有动静，不由担心。

　　冶笙清回过神，想也不想的就抬手打掉了周夕递过来的笔，眉头微皱，焦躁的道：

　　“都说了我不喜欢！”

　　周夕未曾想过冶笙清会是这种反应，一时头脑间懵懵懂懂，满眼迷茫。

　　“走开，走开！快让开！”

　　不知何时人群中突然响起了一阵吼叫，紧接着，远处传来了声声马蹄疾驰之音。

　　有几个青色人影冲进了人群，搅得人群一团乱麻，冶笙清和周夕也被冲散了。

　　马蹄声由远及近而后静止，冶笙清探着头往人群外看去，只见一群青甲兵士，长剑在手。整齐划一的从马背上下了来。只有打头的一位银甲银盔剑眉星目的领头人未有动作，倒是满脸疑问的看着在他身旁的贺兰星辰的车架。

　　“快追，今日必须将那些逃兵都给我抓回去！王上的征兵令下居然还有人敢逃！都是些活得不耐烦的！”

　　其中一位身材精瘦的兵士中气十足的喊道。

　　一时间南言墙周遭乱成了一锅粥，所有人开始四处逃窜。冶笙清和周夕也被人潮带着越分越远！

　　“阿夕！阿夕！

　　冶笙清大喊，她看着周夕越来越远的身影突然前所未有的慌张。可周夕没有应她。

　　本来周夕是因着冶笙清突如其来的怒气迷茫不解。但那时那大兵的话让惶恐不安了起来。看着那逃窜的青甲兵和大肆追捕的那些兵士，她不禁担心起了周程还有周铁匠。是以全副身心处在忧虑中的周夕，并没有听到冶笙清的呼唤。

　　而冶笙清，此刻心乱如麻。周夕未曾回应她。远远看着，周夕似乎脸色不好，面露愁容。她断定是自己刚才的行为让周夕不开心了，所以周夕才没理会。

　　这样想着，冶笙清便一刻也等不了了，她努力的逆着人流往周夕身边走。还没走几步呢，身后突然伸出一只手钳住了她的手腕…

　　冶笙清心急火燎却突然突然被人拉住，顿时瞋目切齿转头拔手骂人的话冲到牙关就要出口，却见拉住她的原来是贺兰星辰，而且还示意她噤声。

　　冶笙清这边还未反应，贺兰星辰就拉着她穿过人群，往南言墙的角落走，一路小心翼翼的离开了混乱之地。

　　“你放开！阿夕还在那！”冶笙清甩开贺兰的手生气道。

　　“你别急嘛，我留了人在那，到时候会安全将你妹妹送回去的。此刻你就陪我再逛逛呗。”

　　“不行，我还是担心。”

　　说着，冶笙清就决定往回走。

　　“你不信我？”

　　贺兰星辰正经的问道。

　　“是！”

　　贺兰星辰得了答复，整个人瞬间像是蔫了的花似的。一脸难过和无奈，无比可怜。

　　冶笙清看她如此，恻隐之心又动：

　　“那你先同我回去寻阿夕，找到后再陪你去逛就是了！”

　　贺兰星辰闻言面露难色吞吞吐吐道：

　　“我不能回去，那儿有我不想见之人。”

　　不知道为什么，冶笙清听完这句，脑中一闪而过的就是那马背上的银甲男子；

　　“是那个着银甲的将军？”

　　贺兰不可置信的看了一眼冶笙清，缓缓点了点头。

　　“他是谁？为何你不想见？”冶笙清继续问。

　　贺兰霎时沉默了下来，双手无所适从的轻微摆动，看来并不想回答。冶笙清看在眼里随即开口：

　　“不想说算了。你在此处等我，我找到阿夕后便回来寻你。”

　　冶笙清跑回南言墙的时候，一群人早已四散奔逃，那些持刀的兵士押解着冲入人群的几名逃兵也正要撤退。冶笙清目光逡巡了一遍又一遍，终于在远处的墙角发现了蜷缩着的周夕。而周夕的眼前则躺着一名鲜血淋漓的逃兵。

　　她飞快的跑了过去，伸手就去扶周夕，可才碰到周夕的手肘，冶笙清就发现她在发抖。在她的手碰到的一瞬间，周夕猛的就伸手打掉了冶笙清的手，然后急速的后退。但周夕所在之处本就是个无路可退的角落，是以她退无可退。

　　“阿夕，是我，是我。”

　　冶笙清看着如此的周夕，心疼不已忙出言喊她。

　　周夕闻言抬头，看见冶笙清的一瞬间满眶的眼泪如断线的玉珠夺眶而出。还没等冶笙清作出反应，一双手就攀上了冶笙清的脖颈，将脸埋在了她的肩上抽泣不已。

　　冶笙清此时已然丧失了思考的能力，只觉得心中酸涩不已，不由得伸手抱紧了周夕，静静地等待着她宣泄完情绪。

　　‘她该是怕极了，若不是自己丢下她…若是她受伤了…若是那些兵士不小心伤害了她…’

　　无数的想法在冶笙清的脑子里出现，然后越想越后怕，抱着周夕的手又紧了紧。

　　“阿夕，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因为周夕这边的突发状况，冶笙清就顾不上贺兰星辰了。原本答应贺兰星辰再逛的，此刻也没了一点心思。但想着贺兰星辰或许还在原地等着她呢，她就想应该先回去打声招呼，解释一番。

　　可周夕似乎用了全身的力气抱住了冶笙清，她根本无力挣脱。

　　“阿夕，阿夕，已经没事了，不会有事了。我们回去。我陪着你呢！”

　　冶笙清柔声安慰道，一边就想将她拽起来。原以为还要费些气力，可不曾想周夕这下倒是很配合的站了起来，一路无言的任由冶笙清扶着回了住处。

　　夕阳西下，周夕自从回来之后便一句话也没说，更是滴水未进。冶笙清为此特意跑了趟厨房，给了些钱银让人给做了些好吃亲自给周夕端了来。

　　在冶笙清的软磨硬泡下，周夕总算吃了些东西。精神也似乎恢复了一些。

　　看着周夕吃完最后一口山药粥，冶笙清满意的笑了笑，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地。

　　“还吃么？”冶笙清微笑问道。

　　“不了，饱了。”

　　“那你好好休息，明日我再带你出去逛逛。”

　　周夕看着笑盈盈的冶笙清，却没有接话只道：

　　“我累了。”

　　冶笙清见周夕的反应，顿时懊悔非常，周夕今日才经历过那些，定是不愿再出门了。她早该想到的。

　　冶笙清满怀歉意的道：

　　“那…那我先走了，你早些休息吧。”

　　说着起身出门，走了没几步刚到门口她又转身补了一句：

　　“阿夕…若是你不想在此逗留，我明日便去找贺兰星辰…我们明日就离开！”

　　逃离，是最简单的面对恐惧的方法，冶笙清坚信，只要逃的够远，跑的够快，恐惧就追不上来，就能得到身心的自由。

　　周夕听着冶笙清的话，呆呆地愣了一下，而后眉头微锁，神情严肃的说：

　　“清儿，如果有一天…我走了…”

　　“你要去哪？”

　　冶笙清疑惑。

　　周夕这时脸色一变，嘴角带笑解释道：

　　“没什么，我只是说着玩的。不过我总有一天会和你分开的啊…等到你找到你喜欢的人…”

　　周夕话还没说完，就见冶笙清脸上换上了腾腾的怒气，气鼓鼓的说道：

　　“你哪儿都不许去，只能呆在我身边！知道没！”

　　周夕被她这小孩般的言论气得笑意更甚，看着冶笙清一本正经的模样，倒是可爱得很。

　　“那你留下陪我吧，我怕我晚上做噩梦。”

　　周夕目光灼灼的看着冶笙清，眼神透露着恳请。

　　冶笙清原想拒绝，可一想起周夕那时哭泣的模样，一时心软就答应了下来。

　　不同于前一天晚上，此刻冶笙清躺在周夕的身旁，手脚绷的如同身受重伤不能动弹的人。一颗心更是扑通扑通跳个不停，仿佛快要从喉咙口跳出来一般。

　　虽说是同塌而眠，可是冶，周二人皆是一夜未睡。此间二人各怀心事倒也不曾注意到对方的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