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王岳父要淹我[穿越]》薄西

3、生死

　　令狐苏回府的时候，饭菜已经备好，大夫人、二夫人、三夫人围坐在桌前，一旁空出一副碗筷，专程等着她。

　　龙依不在。

　　令狐苏刚一环顾，大夫人便善解人意地说：“小龙早上跑出去了，这会还没回来。”

　　“嗯。”令狐苏坐下，心不在焉地拿起筷子，在碗里拌了两下。

　　这时，声音比人先到的龙依从门外走进来，边走边说：“还有十二年，常晏哥哥说你能活到三十六岁。”

　　啪嗒——
　　四双筷子同时落地。

　　龙依从桌边拉出一个圆凳，在众人惊呆了的目光里从容坐下，视线分别从每个人脸上扫过，见大家皆是茫然地盯着她，以为她们没听懂。

　　于是又解释一遍：“常晏哥哥的生死簿上写的，还有十二年零一百六十二天。”
　　还不嫌事大的添了一句：“怎么能剩这么久呢？”

　　“……”

　　令狐苏欲哭无泪，她以为像她这样的天选之子，必然是有漫长的光阴等着她去大有作为的，没想到才只能活到三十六岁，这岂不是要英年早逝？！

　　“天杀啊！”一旁的三位夫人终于反应过来，忽然抱头痛哭，“我们阿苏竟然三十六岁便要走了！”

　　哭声何其悲恸，令狐苏听得头皮发麻。她这个当事人都没来得及痛心，三位娘亲却几乎要哭死过去。

　　龙依呆呆看着，不知道她们为何作这般模样，还乖巧地走过去安慰：“地府不可怕的，她下去的那天，我会亲自去接。而且如果你们想，我也可以去接你们。”

　　小祖宗你可闭嘴吧。
　　令狐苏脑壳疼，又不忍见母亲们这样，于是问：“那个……龙依啊，你能不能跟你家冥王哥哥说一声，让我多活几年？至少也等我尽完孝道之后？”

　　“嗯。”龙依点头，“我去帮你问。”
　　说罢，再次化作青烟。

　　令狐苏好声安抚三位娘亲，才听她们的哭声小了下去，渐渐趋于平静。

　　龙依这次回来得很快，令狐苏还没来得及扒两口饭，便见龙依跳着进来，脸上笑嘻嘻的。

　　众人自然以为她这是得了好消息，于是围上去一圈，“怎么样，青龙大人？冥王怎么说？”

　　令狐苏远远站在外围，没有靠近，心里虽忐忑，却其实已经有了答案——
　　方才她便看出来了，似乎在龙依的认知里，她更希望令狐苏活得短一些，所以她现在这么高兴，一定不是因为自己的寿命延长了。

　　果然，只听龙依宣判似地说：“常晏哥哥说，之前生死册记录有误，你实际只能活到三十二岁，也即是还剩八年，不容更改，届时鬼差勾魂，片刻不能耽误。”

　　“……”
　　令狐苏意料之中，心里只是简单地叹了一句‘啊，原来我只剩八年了’。

　　然而，这一噩耗落在三位夫人耳朵里，却像白日里平地上陡然炸起的一声惊雷，从天而降直接把众人劈了个外焦里嫩。

　　令狐家祖传独苗，到令狐苏父亲那一代，三位夫人进门七八年都没有动静，直到大夫人生下令狐苏，谁料还是个女儿。

　　当时令狐老爷在关外督军，战事吃紧，家里为了让老爷安心，便在送去的家书里骗他说生了儿子。

　　后来令狐老爷死在战场上，没能回得来，大夫人为了圆老爷心愿，自此对外隐瞒了令狐苏的身份，从小把她当儿子养。

　　这一养，便是二十四年，直到今日。

　　从这天起，三位夫人只要见到龙依，便会想起令狐苏短命的厄运，总免不了要生些事端，院子里的水缸被劈坏了好几个，门前那两棵年纪比管家还老的大树也被削得只剩个树墩。

　　令狐苏担心动静越闹越大，于是借着让龙依学习人间礼节学识的机会，干脆把她送去晚枫书院寄宿念书。

　　令狐苏和林羿去看她的时候，龙依正被一群学生围在中间。

　　这些学生里有十四五岁的小少年，也有四五十岁还孜孜不倦的年长者，此时都密密匝匝地围作一团，探头探脑地往里够。

　　林羿笑道：“龙依一心倾慕于你，你倒不领情，殊不知人家在外面有多抢手呢。”

　　令狐苏不置可否，眯着眼睛，意味不明地盯着那一丛人头。不知为何，她心底暗然生出一丝狠厉，竟有一种要把那些人拎着丢出山外的冲动。

　　当她意识过来自己脑袋里在想什么的时候，才发觉自己竟然已经朝着那边走了过去。

　　顿时刹住了脚步，神色古怪地僵了下来。

　　怎么回事？
　　刚刚她是怎么了？

　　林羿追上来，“令狐，我不过是说笑，你别生气。”

　　令狐苏神色不明地瞥了他一眼。

　　这时，龙依钻出人群，飞快地朝令狐苏跑了过来，学生们一股脑儿全跟着跑来，瞬间便密密麻麻地将他们围在中间。

　　关于令狐苏和龙依的事，京中如今已传得是沸沸扬扬，虽然不知源头从何而起，但传闻却像长了翅膀，不过几天，便传遍京中各坊。
　　而且除了主角是户部侍郎令狐大人和神秘女子之外，情节几乎胡诌得天花乱坠，且不堪入目。

　　令狐苏已经从各个地方听说了许多个关于自己和龙依如何的缘分、虐恋情深、相遇相知、相爱相杀……
　　甚至她还收到了几十封纸信，有责备她有伤风化的，也有哭诉自己如何痴心错付的。更有甚者，居然在信里威胁她如果不跟神秘女子一刀两断，便自焚在令狐府门口。

　　龙依挽着令狐苏的手，笑着向众人介绍：“她是我的，以后你们要像喜欢我一样喜欢她才行！”

　　“是是。”“是。”
　　众人讪讪地答应——看起来像是被迫的，心里其实正嘀咕着‘这位可是京中男子的公敌，不恨就不错了，还喜欢？开玩笑。’

　　“别闹了。”令狐苏将龙依挽着自己的手取下来，攥在手心里，像是在宣誓主权似的，朝众人微一躬身，随后牵着龙依往教室那边走去，众人被远远抛在身后。

　　龙依就像精力过剩的小孩，一刻也不停歇地蹦跶着，没走几步正经路，不是跳一下，就是踢块石头，嘴里还不停地念叨：
　　“令狐姐姐，我喜欢朋友，朋友们每天都陪我玩，很好。”

　　令狐苏没觉得有什么问题，但方才心里那丝怪异的独占欲还是让她一震，她定了定，随意道：“喜欢就多去交点朋友。”

　　龙依怔了怔，旋即用力地摇头，认真道：“不，你应该说，朋友终归是要渐行渐远的，与其分别时泪眼婆娑，不如及早断尘绝爱了无牵挂。”

　　“这是什么魔鬼言论？”令狐苏疑惑道。

　　龙依指了指她，“以前在昆仑山上，你一直这么教我的，只有心够冷够硬，才能在这世间活得足够久。”

　　令狐苏不禁怀疑这个九尾狐是不是什么邪/教组织的头头，怎么能说出这么不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话！
　　“你到底是在龙宫里长大的还是在昆仑山长大的？怎么一直听你说昆仑山上的旧事，却没听你提过龙宫？”

　　龙依：“我记得我是在昆仑山长大的，但后来不知怎么的，我去了无尽海，和神母在无尽海住了很多很多年，然后忽然又来了人间。”

　　令狐苏：“这中间也没有龙宫啊？你不是龙女吗？”

　　“嗯，我不和父王住一起，只偶尔回去拿点珠子。”说着，龙依手里变出两颗硕大光洁的珍珠，“只要我拿出这些珠子，同学们就会一直和我交朋友，真好，交朋友居然这么简单！”

　　令狐苏颇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她，虽然一直觉得龙依脑子缺根筋，但现在她才发现，龙依大概是脑子还没发育完全。
　　她问：“难道你以前交不到朋友吗？”

　　龙依委屈道：“和你在昆仑山的时候，你不让我交朋友，后来离开神母来人间，神母说，不要在这人间欠下任何东西，亲情友情都不能碰，否则最后都得拿命来偿还。”

　　令狐苏暗忖这小青龙以前的生活还真是水深火热，一只九尾狐、一个神母，听描述还都挺反社会，居然能养出龙依这么一条傻里傻气的小青龙。

　　令狐苏不禁将她的手攥在手心里，更紧了些。

　　这时，书院的白先生走过来，颇有礼节地躬身，“令狐大人来了。”

　　令狐苏颔首回礼，“先生好。”

　　两人同时望着对方意味深长一笑，令狐苏立刻从他的笑容里读出潜台词：‘令狐大人又来了，距离上一次见面居然都过去一天了呢。’

　　白先生是个聪明人，见了令狐苏笑，当即明白她未诉之于口的话：‘祖宗在这，不敢不来。’

　　两人寒暄了几句，白先生从袖子里掏出一卷纸，递给令狐苏，“大人且看这篇文章，是昨日龙依交上来的答卷。”

　　令狐苏徐徐展开，白纸黑字洋洋洒洒写了好几页，字迹隽秀有力，内容深刻地透析了陶渊明在作《归去来兮辞》时的心理活动变化，其思想觉悟之深，援古刺今，洞明世事……

　　等等！
　　令狐苏打量了龙依一眼，只见她乖乖地站在一边，似有似无地扬着下颌，像等着被夸奖的小孩。

　　这是她写的？
　　她那爪子能写出这？

　　白先生知道她在怀疑什么，指着纸张左下角那处，“令狐大人且看这里。”

　　令狐苏一瞥，人都愣了，“署名怎么会是……陶潜？”

　　这是陶渊明自己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