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不见》不迟女士

27、家长会序幕

　　下午准备出发的时候，钟许玖收到程鉴的信息，说已经在她宿舍楼下，要跟她一起去。

　　他帮阿龙开家长会。

　　不知道是李冰雪告诉了阿龙，还是李叔告诉了阿龙妈妈，反正就是正好阿龙妈妈没空，程鉴有空，且程鉴乐意代劳，所以他就代劳了。

　　出了东门再过一条马路就是李冰雪和阿龙的学校，走路的话，不用二十分钟就能到。

　　下楼以后看见程鉴正对着宿舍楼大门上的玻璃照来照去。

　　“别臭美了。”她笑道。

　　程鉴没有像往常一样只是穿着简单的白T牛仔裤，而是换上了一件纯白，略有些设计感的衬衫，松松地扎在黑色九分裤里，配上一双白色板鞋，还是那样的脸，气质却好像沉稳了些许，带一点游刃有余的悠闲，感觉——有些像苏远。

　　不过依然好看，引得路过的女生或明目张胆，或羞羞答答地朝他看。

　　“这样是不是太不正式了，我是不是应该换上正装啊？”这一开口，原形毕露，依然是原来的小学生程鉴，他没把眼睛从玻璃上移开，左晃右晃地照着镜子。

　　原来不是孤芳自赏，是紧张啊。

　　“挺好的，家长会又不是你的奖学金答辩，放轻松一点。”她不知道程鉴有什么好紧张的，抬腿就走。

　　程鉴跟上来，“我这是第一次开家长会。”

　　“我也是，一回生二回熟嘛，多开几次就好了。”

　　“多开几次？你还挺喜欢开家长会？”程鉴问。

　　钟许玖点点头，多热闹啊，而且看家长们纷纷积极响应，就跟看妃子争宠一样，这么好玩，有什么不喜欢的。

　　“那正好，我不是很喜欢。”程鉴随口答应。

　　钟许玖正要回说不喜欢你还来，又好像听出了程鉴“正好”里的言外之意，微微有些脸热，转了话题，“你下午没课？”

　　“有，马原，翘了。”反正也不听，考前突击背一背就好了。

　　钟许玖一副“你不学好”的表情看着他。

　　“得了吧，别告诉我你是那种每节课都去上的乖宝宝，我可不信。”程鉴底气十足的样子，仿佛他再了解她不过。

　　可惜事实就是这样，程鉴的确很了解她，他和她在这方面很像，自己觉得没有意义的事就不做，觉得没有意义的课就不听——说得好听点叫个性，说得难听点就叫自以为是

　　两个自以为是的笨蛋和莽夫。

　　李冰雪和阿龙已经在校门口等着。

　　一路上，李冰雪见到同学就热情地介绍，“这是我姐姐”，然后钟许玖会听见有小姑娘在后面悄悄跟李冰雪说，“你姐姐好漂亮。”

　　或许李冰雪还不会用“体面”这个词，但孩子已经受这个世界不成文的规则影响太深，她知道，来开家长会，相比于打扮土气、背有些驼的爸爸，她更愿意高调地向同学介绍年轻漂亮的姐姐。

　　看到李冰雪昂起的头，一副“那当然，你也不看看是谁姐姐”的样子，让钟许玖哭笑不得，阿龙则老老实实地走在一旁，有人问起，才会指着程鉴小心翼翼地答一句。

　　一个跳脱得出奇，一个又过于内向，这性格要是能中和一下就好了，钟许玖想。

　　到了教室，讲台上的班主任看到钟许玖和程鉴以后稍稍愣了一下——小学生的家长会，很少是由哥哥姐姐来参加，两人签了到就分别到李冰雪和阿龙的座位坐下。

　　李冰雪同桌的家长也来了，是一个有些胖的中年男人，笑容满面，很好打交道的样子。

　　“你好，我是您家孩子同桌李冰雪的姐姐。”钟许玖先开口打招呼。

　　“姐姐啊，就说怎么保养得这么好……”男人尴尬地笑笑，“我是戚璇爸爸。”旁边的小女生也很乖巧地和钟许玖打招呼。

　　李冰雪想和同桌一起出去玩，钟许玖让她不要走远，嘱咐道：“等会儿开家长会的时候，你就在外面看。”

　　李冰雪不解，往常开家长会就是放假，她只用把家长带到座位上坐好就完成了任务，不知道钟许玖非让她看这么无聊的家长会是何用意。

　　钟许玖笑而不答，只是说一定要她在外面。

　　李冰雪不情不愿地答应了，还拖着阿龙一起，送走一波又一波出去玩的同学们，在走廊里无聊地走来走去。

　　“请各位家长就坐，把手机关机或调成静音，我们的家长会马上就要开始。”班主任坐在讲桌前指挥，身边还笔直站着两个一板一眼的学生，一男一女。

　　应该是小主持人，钟许玖猜。

　　班主任说完话，就轮到了两个小主持人，先来了一段“优美”但俗套的排比句朗诵——鲜花和绿叶、蜡烛和园丁之类——就连小主持人尾音拖长的语调钟许玖都熟悉不已，从她小学到现在，很多东西变了，很多没有，大概是这种场合必经的程序吧，不成文的那种。

　　家长们都聚精会神地听，时不时地点点头，比自己家孩子上课还认真的样子——钟许玖感慨，现在的家长对于孩子的教育，的确很重视，虽然仔细聆听这段诗朗诵并不会提高教育水平，但钟许玖相信，至少有一半的家长回家会问自己家孩子，今天的两位小主持人叫什么名字，是什么班干部，然后感慨真是优秀的孩子——当然不排除，从此以后，家长们心中的“别人家孩子”又多了人选。

　　还有两位拿出手机拍照，溢于言表的自豪和喜悦，不用问，肯定是两位小主持人的家长，“教子有方”的代表。

　　然后小主持人开始播报上学期本班获得的成就，没那么拖拖拉拉了，脆生生的，但钟许玖总觉得他们说出的“重走长征路，忆苦思甜，我们感恩并珍惜现在拥有的一切，我们下定决心要像伟大的先烈们学习，为中华之崛起而奋斗、而牺牲”之类的话，跟他们脸上标准、娇嫩的笑容很不和谐。

　　李冰雪告诉过她，他们重走长征路，住的是星级酒店、一路都有大巴车随行，稍微累了或热了就上车休息——车上甚至还有冰箱，冰淇淋冷饮一应俱全。

　　这样看来，钟许玖实在是怀疑“我们对先人们长征时的辛苦感同身受”的真实性。

　　不过，这样的话，谁不是从小说到大呢？

　　钟许玖朝窗外看，李冰雪正百无聊赖，两人目光刚好对上，她凶神恶煞地朝钟许玖呲牙。

　　钟许玖点点头，示意她耐心等。

　　把目光挪回来时，看一眼程鉴，他微微耸肩，钟许玖莞尔，他的意思是“没想到逃过了马原，还是没逃过长征。”

　　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无处不在好么？

　　小主持人又走了些流程，不过钟许玖魂游天外并没有听，终于班主任让两个小孩下去，开始家长会的“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