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饮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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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后。武仙国境内第二大城饮武城。
“流姑娘，流姑娘！”一位看起来老气横秋的男子，抢进一间客栈的后院，拽着正在浣洗衣裳的流年，嘴里还喘着粗气，“流姑娘，这次您可千万得跟我走一趟！少城主昨儿个染了风寒，今日怎么都不肯喝药，宅里没一个劝得动的！”
一听是这事儿，流年正了正脸上的面纱，刚停下的手又接着拧衣裳，不紧不慢的敷衍：“赵管家，我这儿正忙着呢，走不开，您找别人吧。”
“别介啊，姑奶奶。这少城主万一有个什么闪失，等城主回来了，那还不得拿我做下酒菜啊！”赵管家一听流年不肯去，急得直跺脚，就差抹眼泪了。
见状，流年也不好再不理睬，只得将手里的衣裳暂且撂下：“不是我说，赵管家，你们宅里那么多丫鬟你不找，我们客栈就我一个杂役，我这一走，衣裳没人洗不说，前头客人吃剩的饭菜碗筷，也没人收拾了。”
眼看流年撂了手里的活，赵管家忙抓住机会，笑得满脸褶子：“这活儿您不用担心，我一会儿就叫宅里的丫鬟来帮忙，您就和我走一趟就行了。我也不想老来麻烦您，这不是少城主就听您的话嘛，啊？”
流年叹了口气，只好应下来，随意将手上的水在身上擦干：“带路吧。”
“得嘞！流姑娘您请！”
饮武城的少城主，贺景西，今年十五岁。城主老来得子，又是独子，必定是要好好疼的。再加上，其母又在生产后不久，不幸离世，宅内上上下下便更是把他捧在手心里的宠着，也就因此，养成了他飞扬跋扈、随心所欲的性格。
要说这饮武城内，若有人能治的了他，那一定是流年了。
武仙国尚武，也尚酒。流年初来之时，恰逢贺景西举办饮酒大会。
城内百姓谁不知贺景西的性子，所以纵使这饮酒大会办的如何风风火火，胜者奖励又是如何丰厚，皆无一人敢赢过他。
流年是第一个。
她初来乍到，什么也不懂，又身无分文，瞧见胜过贺景西有武币百两，就闷着头上了。
流年其实也只饮过几回酒，但不知为何，自从没了异能之后，这酒对她好似成了甜汤，喝多少都不见醉。
流年歪打正着，激起了贺景西的胜负欲。可眼见贺景西已经喝的不省人事，她仍像个没事人。
也是自打那时起，贺景西便对流年崇拜的不行。任谁说话都不好使的时候，流年一张嘴就管用。
“滚出去！”刚至贺景西房前，便听到屋里传来一阵碗碟碎裂之声。
随即，几个丫鬟好似被一阵风从屋内吹了出来，扑倒在地。正有一丫鬟，端着托盘才走到流年身后，见状吓得一步也不敢再往前了。
流年汗颜，这十几岁的孩子竟把人姑娘吓成这样。她摆了摆手，从那丫鬟手里接过托盘：“我来吧。”
那丫鬟像得了大赦般，连声谢了几句，飞也似的逃走了。
“流姑娘，那我也不进去了啊。”赵管家站在流年身侧，谄媚的堆着笑脸。
流年会意颔首：“且记得叫人去客栈帮我收拾桌凳。”
“哎，好，姑娘您放心。那我先退下了。”
甫一进门，又是一阵风扑面而来，流年堪堪站定，脸上的面纱被风吹起一角。
里头的人看清来的人是谁，赶忙起身下床，跑了过来：“流年！你来啦！”
“跟你说了几次了，叫姐姐。”流年将托盘放至桌前，“你这异能，能不能拿来做点正事？那几个小丫鬟手无缚鸡之力，就这样被你掀翻在地，还不得受伤？”
方才还好好站着的贺景西，突然一屁股坐在桌前，佯咳了几声：“我都生病了，你不关心我，关心她们做什么。再说了，她们什么都做不好，送来的药又苦又烫，我教训教训怎么了。”说着，他又偷偷抬眼看了看流年，趁其不备，一把将她的面纱扯了下来，嬉笑着跑回床上，还得意的将手中的战利品挥了挥。
面纱之下，流年的左脸处，自耳前往下，蔓延着可怖的棕色纹路，直至下颌。
她三步并作两步往前走去，从贺景西手中抢回面纱，面上还有些生气：“贺景西，不是和你说过不要动它！”
“我错了，流年姐姐。”见流年真的恼了，贺景西瘪了瘪嘴，卖着委屈，“可是，你生的这样好看。只不过是一块无伤大雅的胎记罢了，干什么非要覆着这劳什子的面纱嘛！”
“你是小孩子，能懂什么。”流年戴好面纱，轻轻的叹了口气，也没再怪他。
“什么小孩子！我已经十五岁，是男子汉了！”贺景西不服气的坐直了腰杆，还晃了晃手里的拳头，“任何人敢欺负你，我都可以一拳把他打飞，这样，我还不算是男子汉吗？”
流年扑哧一笑，将药汤端了过来：“男子汉可不怕苦，喏，证明给我看看。”
“证明就证明。”贺景西一把夺过药碗，下了下决心，捏着鼻子咕嘟咕嘟的就灌进了嘴里。或许是药确实太苦了，他一边喝，一边紧皱着眉。全部喝完放下碗时，又立刻恢复了平常的样子：“一……一点都不苦！”
他这样子，倒让流年想起了初入王府时，吃小龙虾晕倒的事。那时她也不喜欢喝药，但是北堂墨染就那么看着她，她没办法，只好捏着鼻子一口全倒嘴里了。
“嗯，我们景西果然是男子汉了。”见贺景西喝了个干净，流年满意的点了点头，“既然药也喝了，没什么事我就回去了，客栈里还有一大堆事情要做呢。”
一听她要走了，贺景西立即拽住了她的衣角：“别啊流年！谁说没事了，我还有事要和你说呢！”
“什么事啊？”
“就是……就是，噢对！宅里有一个武徒，前几日去黄道国了。那里不是你的家乡嘛，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我飞鸽传书叫他带回来。”憋了半天，还真叫他想起了件要说的。
流年身形一顿，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又很快缓了过来：“我没有什么要的。这下没事了吧？没事我走了，客栈里真还一大堆事呢。”
“不嘛，自从你去了那个破客栈，就越来越忙，这都多久没来和我玩了。”贺景西越说越委屈，眼瞧着就要掉眼泪了。
流年心下想着原来赵管家都是和他学的，面上无奈的叹了口气。没办法，为了最近几天的清静，她只好出卖了自己几天后的清静：“那你快点把身体养好，来客栈找我玩吧。走了。”说完，她拽回衣角，头也不回的跨门而去。
待回到客栈，赵管家果然已经叫人把事情都做妥当了。
降得住少城主这件事，也就这一点好处。每回只是去说两句话，回来的时候事情就全叫人做完了。
流年伸了伸懒腰，刚要回屋，掌柜的从后院走了出来：“诶流年，正找你呢。坛子里没酒了，你去醉仙坊打两坛秋日红回来，就说记在账上。回来以后就可以收拾收拾打烊了啊，我今儿个不回来了，去……喝壶花酒去，你懂的。”掌柜的挤眉弄眼的用手比划了几下。
流年会意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您去吧。”
刚进醉仙坊的门，老板娘就叫住了她：“流姑娘，又来给胡掌柜买酒啊？”
“是啊，阮娘。要两坛秋日红，记在账上。”来的次数多了，流年与阮娘已颇为熟稔，“对了，再帮我打一壶梨春香。”说着，她掏出钱袋，将自己的酒钱放在了柜上。
“好嘞！两坛秋日红，一壶梨春香嘞！”阮娘冲里头嚷了一句，收下钱，又看向流年，“流姑娘是黄道国的吧？瞧姑娘人也机灵，又是这么好的酒量。哎，找人家了吗？”
流年一听，知道多半又是要给她牵线的，只好敷衍的笑笑：“不着急呢。”
“阮娘你就别乱说媒了，小心少城主来砸了你这小店，到时我可就没处喝酒了。”一位刚进门的客人，听见她们的对话，插进来一句。
“也是噢，流姑娘。保不准哪天就成少城主夫人了，到时候可别忘了我们哪，啊？”阮娘掩着帕子笑了两声，调侃流年。
贺景西对她跟前跟后，还扬言将来要娶她，这事儿附近几条街的人都是知晓的。
流年也不恼，只当他还是个孩子：“你们就别打趣我了。少城主也就是年纪小，小孩子说的话哪能当真啊。”
谈话间，里头传来吆喝声：“秋日红、梨春香来咯！”
“这我也抱不回去，劳烦送一下？”流年又从钱袋里拿出几枚钱币放在柜上。
“小事一桩。”阮娘收下钱，打了打算盘，又冲里头吩咐着，“阿贵，送酒！”
“来了！”里屋走出来一个伙计，扛着酒坛就往坊外走，“走着吧，流姑娘。”
流年应了一声，刚跨出门，便听得身后传来几句对话。
“挺好一姑娘，怎么偏生了那么个模样呢？”
“那模样怎么了，还不是被少城主瞧上了。”
“话别说太早，少城主这才多大，那肯定是不懂事啊。等以后懂了事，就知道了。”
流年抿了抿嘴，面纱下的眉目，没有一丝介怀。这样的议论她听过太多，都有些麻木了。
阿贵虽走在前头，但大概也将这些声音尽数收进耳里了：“流姑娘，您别往心里去。少城主虽然年纪小，但心里头是明白人。您的心性如何大家都知道，莫要太在意这皮囊。”
“诶，我知道。劳您挂心了。”流年心下一热，笑盈盈的回他。
兜兜转转又逛了一圈，回到客栈时，天色已是大暗。
流年收拾好桌凳，倒好酒，帮着打了烊。回到屋里时，已是一更天。
她将怀里的梨春香拿了出来，为自己倒了一杯。随意的抿了一口后，便痴痴的望向窗外。
天光微亮，云影将月色掩去小半。今日的月亮，看起来不甚完满。
她不禁回想起，曾在王府赏过的月来。
离开王府也有了一年，不知道如今，青芝可还是那副不冷不热的性子，苏大人可有盘下城中心的那间大酒坊了，西风烈可有吃腻了东街的烧饼，尚羽是否还是那么迷糊。
不知道，王爷过得好不好。今夜，他会不会在落羽苑，和她赏着同一个月亮。想念洛菲菲的时候，会不会偶尔，也分一点心思给她呢。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饮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