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心动》千诀

4、第4章

　　白与梦面上冷漠，心里却很难过。她不想做任何让他难受的事情，可她不能任由事态发展所以她只能这么做。

　　江河不再说任何话，吃完早饭之后就拿上车钥匙出门，可走到院门口，他又返回那棵树下坐着。

　　一整个上午，他一动不动坐在院子里，斜靠着椅背，半眯着眼，树荫笼罩下的俊美脸庞显得闷闷不乐。

　　这期间他打了个盹，居然还做了个梦。

　　梦里他熟练地给白与梦扎马尾，她柔顺的黑发缠绕他的指尖，她的发香近在鼻尖……

　　醒来后江河简直哭笑不得。心情不好还能做美梦，他怕不是中了邪。

　　日头越升越高，树荫逐渐偏移，江河原本就坐在那一大块阴凉的边缘，此时日头一偏，炙热的阳光便照到他身上，带来轻微的灼烧感。

　　可他依然躺尸一般动也不动。

　　白与梦看不下去，在储物间里找出那把大太阳伞，来到院子里，费劲巴拉地撑开太阳伞，为他营造一小块阴凉。

　　她做完这一切之后默默走开，回到客厅，却任何事都没心思去做，看着院子的方向。

　　时针指向十二点，然后是一点、两点……江河仍坐在原地，随着日头偏移，逐渐暴露在烈烈阳光下。

　　她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搭错了，又急匆匆跑了过来，将遮阳伞挪了个位置，让那点若有似无的阴凉，最大程度笼罩在他身上。

　　抬头看到他嘴角嘴角弯了弯，闭着眼睛在假寐，她没走，站在那里，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把话说出口。

　　“你能不能不要这样。”她的音色如水，澄澈而温柔。

　　江河慢慢睁开眼，眨眨眼看她，一脸无辜。

　　白与梦这次没有躲开他的注视，直视着他墨染一般的漂亮眼眸：“我听你的经纪人说，你很热爱音乐，你来这里就是为了调整心情，重新拾起对音乐的热情。可是你这样……如果你自己不努力去克服，你什么时候才能从声带受损的沮丧里走出来？”

　　“想不到你对我的事情这么清楚。”江河有些惊讶，“不是说不愿意跟我说话吗？不想说千万不要勉强。”

　　白与梦深吸一口气，想不到他还挺记仇。她抿了抿嘴唇，继续道：“江河，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江河心里一滞，旋即漫不经心道：“是吗？可我总感觉，我的人生需要照进一束光，才会发生改变。”

　　白与梦呆住，眼眶蓦地红了：“不会的，就算没有、没有……你也一定能走出来，你一定有属于你的精彩人生。”

　　江河抬眸看她，她站在那里，挡住了炙热的阳光。可她又何尝不是一道光。

　　“谢谢你那么讨厌我还来开导我。”他说。

　　然后是，一秒钟的沉默，五秒钟的沉默，一分钟的沉默……五分钟的沉默……

　　“你还要在这待到什么时候？”白与梦着急了。

　　“待到不想待的时候。”江河眯起眼睛看向明亮刺眼的天空。

　　“你还没吃午饭……”

　　“等到想吃的时候我会吃。”

　　“江河，去吃饭吧，好吗？”变成了恳求的语气。

　　江河奇怪看着她：“你完全不用这样。我们不过是普通的房东房客的关系，我有我的生活，你有你的生活。你放心，我反正是不会饿死自己的，想吃的时候自然会去吃。”

　　这不是早上的时候她对他说的话……他还真记仇！

　　“你肠胃不好，不能……”

　　“你怎么知道我肠胃不好？”江河神情显而易见的有些惊讶，眼睛审视着她。

　　白与梦眼神闪避：“……你，你这么瘦，瘦的人肠胃能好到哪去。”

　　江河低头看自己，幽默一把：“很瘦吗？还好吧，我只是穿衣显瘦，脱衣还是很有肉的。”

　　白与梦嘴角微微弯起一个小小的弧度：“去吃饭吧，再不吃身上那点肉就都没了。”

　　江河脸上也终于有了真实的笑意：“你一点儿都不讨厌我对吧？”

　　话一出口江河才发现，他还真就跟一个有社交恐惧的人较真了。

　　他这么在意她讨不讨厌自己，怕不是……

　　喜欢上她了吧……

　　回想起做过的梦……

　　江河脸上的表情瞬间豁然开朗，眼神也变得坚定起来，第一次说出了非常自负的话：“你喜欢我，但故意装出讨厌我的样子，是不是？”

　　白与梦一听，扭头就走了。没过几分钟，她又折回去，对依然在院子里躺尸的江河道：“只要你去吃饭，我就答应你，明天陪你去逛早市。但是……”

　　“但是什么？”他玩味看着她。

　　“但是我要郑重声明，我虽然不讨厌你，但也谈不上喜欢。我这么做，只是见不得别人不爱惜自己。”

　　江河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随便你喜欢我还是讨厌我，总之明天你得陪我。”

　　——

　　白与梦没有食言，一早起床候在院子里。江河吃完早饭出来，走向他那辆白色路虎，她默默跟在身后。

　　他为她打开副驾车门，她当作没看见，打开后座车门坐了上去。

　　一路上无论江河说什么，白与梦都全然不搭理，最后他也只能沉默了，车内静得只听见两人的呼吸声。

　　江河车开得很慢，白与梦搜刮了一下记忆，找不到他开车速度如乌龟的回忆。

　　他怕不是故意的！

　　但她也不能说什么。

　　明明只需要十五分钟，他愣是花了三十分钟才到了早市，白与梦坐在车里忐忑难安。他故意开这么慢，她怎么可能猜不出来，他是想跟她多待会儿。

　　好不容易到了地方，他刚停好车，她就逃也似的从车上下来。

　　早市的空气里混合着各类新鲜蔬果的清香，让人心情一扫阴霾。白与梦走在江河前头，他紧紧跟在她身后，目光有时看向摊上的蔬果，大多数时候却落在她那张没有化妆却十分精致好看的脸蛋上。

　　白与梦时常来这里买菜，跟摊贩们也算是脸熟，一路逛过去，摊贩们和她打招呼：“小姑娘，今天是你来买菜啊？”

　　白与梦只得停下和他们寒暄几句。

　　江河跟在她身后，嘴角的笑意渐渐消失。一个社交恐惧症患者置身于人群中却一点儿都不发怵，与人交流顺畅，毫无心理压力……

　　这显然不是社恐该有的表现。难道说，她根本没有什么社交恐惧症？那她对他的态度为什么那样奇怪？那样怪异矛盾的举动，独独只针对他吗？真如她所说的，她对他没有好感？

　　可她是关心他的，她知道他声带受过伤，知道他肠胃不好，担心他会被正午的阳光晒伤，为了劝他吃饭答应和他外出……

　　她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人？看似单纯得让人一眼就能看穿，却又有让人如此难以理解的一面……

　　越往前走道路就越狭小拥挤，人群往来，都侧着身子，避让彼此。白与梦正想侧身往前走，忽觉手心被人轻轻一握，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江河拉到了他身边。

　　“当心点。”他说。

　　白与梦想不到牵手来得如此之快，她脸上写满了抗拒，可是因为人多路窄，也只能由着他。就这样，任由他牵着她的手，穿过最拥挤的路段。

　　到了开阔的地方，她想着他总该放手了吧，他却没有要放开的意思，反而言之凿凿：“我把你带出来，就要负责你的安全。”

　　白与梦内心百感交集，脸色沉了下去：“江河，我想你应该知道男女授受不亲这句话。”

　　江河笑得促狭：“那你当我女朋友好了。”

　　白与梦顿住脚步，心里乱得很，咬咬牙，一字一顿强调：“请你不要开这种玩笑！”

　　江河正色道：“我没有开玩笑，我说真的。”

　　她呆呆看他，然后触不及防的，低头在他手腕上狠狠咬了一口。他吃痛，手一松，她便顺势挣脱开来，跑向路边拦了一辆摩的。等他追过来，摩的已经扬长而去。

　　摩的抄近路将她送回，她前脚刚进门，他后脚就追了过来。她将大门反锁，对门外的他下逐客令：“你走吧，房子我不租了。”

　　“有什么话我们当面说好不好？”他轻叩大门，声音软软地哄她。

　　她隔着厚厚的红木门，口气异常坚决地对门外的他说：“没什么可说的，你走吧。”

　　“……那先让我进去收拾行李。”

　　“让陈湖过来。”让他进屋，她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坚持下来。

　　门外的他忽的没了动静，过了很久很久，白与梦才听见他说：“我跟你开玩笑的，你不要当真。我这个人，看外表就知道是个花花公子、花心大萝卜，我喜欢的是性感又奔放的女人，像你这样的单纯挂，不是我的菜。”

　　“关于我，不知道你了解多少？你有没有看过网络上的一些评论，比如这样的：江河这人，私生活相当混乱，他说他没谈过恋爱，你们这些粉丝就当真了？不过是立了个纯情人设。据我所知，他在上学的时候，不知道交了多少个女朋友……我既然阅人无数，女生们有什么手段，我看得一清二楚，像你这样欲拒还迎的，我还真看不上。”

　　神他妈据我所知！！！

　　这是这么多天来，他第一主动提及关于他的事，比从前整整晚了一个星期，可说的居然是这样负面的话。

　　白与梦心里一痛，出声说道：“你何必这么贬损自己。”

　　江河沉声道：“不是我贬损自己，而是这个世界，人们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

　　江河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说起这些，就是忽然想倾诉了。他语气平淡道：“饮料事件之后，警方都抓不到的犯人，网上却言之凿凿，情杀、报复、豪门恩怨等等猜测十分热闹，一时间，人们陷入各种猜测，我这个受害者，在某些版本的故事里摇身一变，变成了施害者。”

　　“简直荒谬！”白与梦心中狠狠抽痛，语气极为愤怒。

　　他似是想不到她会是这样的反应：“你相信我？”。

　　“……我相信你。”她说话的声音很柔，却很坚定。

　　江河追问：“既然你相信我，那为什么不愿意……试着了解我？”

　　白与梦隔着门摇了摇头，想起他看不见，说道：“我不能。”

　　“为什么不能？”
　　“就是不能。”她使劲摇了摇头。

　　他顿了顿，才说：“也许你并没有你以为的那么相信我……这也无可厚非，就算是真情实感喜欢我的粉丝，也不见得就真的对网上的话毫不怀疑，她们只是选择站在我这边，在我一无所有的时候，选择保护我罢了。”

　　“站在什么样的位置上，就要承受什么样的孤独。即使那些已经是过去式，但毕竟我曾经享受过那样的荣耀，偿还也是应当的。”

　　“我相信你。”白与梦的声音再次坚定地响起。

　　门外的他再次沉默，过了片刻才道：“你不用骗我……你不愿意走进我的世界，这个结果我接受。就像两年前我被一瓶液体毁掉声带的时候一样，那样的结果，我接受。只是接受不代表我不难受。”

　　“无论现在如何难受，你都会好起来的。”她说。

　　门外的他轻轻笑了一下，道：“是啊，时间是治愈一切的良药。那份喜欢的心意我会收好，绝不会再打扰你。不过我很喜欢这里，院子里的树，庭院里的猫，远处群山的剪影，我都非常喜欢，我想在这里住一段时间，等我休养好了，我会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