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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泪人 ...

  •   本就心情不好的刘琴,见杨春梅傻看着自己,又吸了吸鼻子说:“阿……阿姨,刚才没吓着您吧?您要是赶时间往前面站吧。”

      刘琴拿着纸巾擦了擦鼻涕,让开位子给了杨春梅,她向后退一步站到杨春梅的后面。

      本来还想和她说点什么,但是看现在刘琴的状态,再想想目前自己的状况,刘琴多半是不会搭理自己的。

      杨春梅能看出自己的离去给她带来的打击挺大,所以还是决定先不打扰了。

      杨春梅跟着人群再往里走,就看见了哥哥杨淳站在大门口迎宾。他今天穿着一件蓝色的尼龙褂子胳膊上带着黑纱。一向最喜欢看她不顺眼,动不动数落自己的哥哥板着脸低着头,憔悴得有些可怜。

      杨淳和杨纯是一对双胞胎,在他俩诞生以前名字就被父亲起好了,名字叫杨淳。

      后来才知道是怀了一对双胞胎,起好的名字不能变,最后父亲干脆让他俩兄妹同音不同字。一个叫大淳一个叫二纯。

      除此之外,一个胎生的性格也差不多,他俩都不是省油的灯。从小就你争我抢谁也不让谁,好的时候抱着头,掐架的时候是真打,掐出血印那种。

      可以说他们兄妹俩的感情是从小打到大打出来的。

      后来哥哥考上了警察学院,在杨纯骨子里一直都很不care,毕竟警察应该都是保卫人民正义凛然的,可她哥是对妹妹都会下狠手的人,会成为一名好警察吗?

      这在杨纯脑子里一直是个问号。

      直到成年以后杨淳有了女朋友,哥妹俩才知道收敛一点。

      但是一见面还是免不了互相讽刺一番,话题大概都是对方比较敏。感的,杨淳说杨纯你这么大了还不找男朋友没市场咯。杨纯回嘴说你有女朋友又怎样,到现在还不是一样没结婚。

      讽刺一通,然后再和好。

      用妈妈王秀的话来讲,好的时候能把头割下来送了,不好的时候恨不得把对方丢河里。

      杨春梅跟着人群来到了杨淳身边,虽然平时他们俩总是吵来吵去,但其实在杨纯眼里哥哥是这世上谁都无法替代的存在。

      估计自己在他心里也是这样的吧。

      杨淳和杨纯一样都有着精致的五官,可短短几天不见,他就将头发剪成了毛寸,皮肤也变得暗淡无光,轮廓比往常更加清晰。

      想必是这几天都没怎么吃饭的缘故。

      哥哥一向是个开朗乐观的人,今天却耷拉着眼睛像完成一项任务似的,向前来吊唁的每个人点头示意,眼里的浮波淡漠寂冷。

      杨春梅无奈顺着人群进入屋子,哥哥对待她和别人没什么两样,点头示意,甚至看都没看她一眼……

      正对门看见了那黑白相框里杨纯的照片,如此熟悉的家里摆着子集的遗照,照片上那张熟悉的脸再也回不来了。

      妈妈王秀佝偻着背,站在杨纯的画像旁。

      凹陷的眼窝花白的头发,毫无血色的嘴唇。貌似好久没有进食的身体,几天不见竟然消瘦了这么多。

      杨淳的女朋友席露露和二姨王丽在一旁搀扶着她。

      她看起来精神有些恍惚,女儿的死让她伤心过度导致精神崩溃。

      一声声呜咽哭泣,听得杨春梅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鼻子一酸热泪盈眶。

      既恨自己,又心疼妈妈。

      恨自己不能与她相认眼睁睁地让她承受着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

      杨春梅在人群后面,等着前面的人祭奠完,自己好快点上前去和妈妈说说话,泪水打湿了杨春梅的眼,场面变得雾蒙蒙一片,她拿出纸巾擦拭着眼泪,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突然晃在眼前。

      她脚踩着一双黑色高跟鞋,肩上背着LV包包,一头披散着的卷发,妆容也颇有些浓重,任青?

      杨春梅湿润的瞳孔,瞬间放大,她真的来了。

      她来这里是缅怀挚友的?杨春梅觉得有些讽刺,又看了看她的穿着,她不是怀孕了吗,怎么还穿高跟鞋?心说着真够作的。

      任青先是在杨纯的照片和骨灰盒前拜了拜,从包里拿出挽金而后走到杨妈妈身边安抚说道:“阿姨节哀,杨纯在天堂会幸福的。”随后交上挽金转头离开。

      流程很快,任青一转身杨春梅立刻被吓了一跳,连忙转过脸用刚刚收了的伞柄挡住脸。

      得亏今天杨春梅的打扮与平时相差巨大,任青并没有认出来。

      杨春梅顺着任青离开的背影一直到她出了门下了楼,透过一楼的窗户她看见任青在楼门口和一个男人聊着天,那男人正是刚才哭天喊地的郭权,杨春梅苦笑了两声,心想他俩认识?不太可能吧,虽然杨春梅并不知道任青在哪家公司上班,但是也听那个不孝子说过她是在一个大公司做前台管理。

      自从任青毕业以后杨纯留级了,就再也没有关注过任青的信息,但是她可以确定的是,她在DR公司绝对没有见过任青这个人。

      杨春梅亲眼看着任青和郭权有说有笑地一起一起上了同一辆车离开。

      此刻心里却有说不出来的滋味。

      郭权是个什么样的人,杨纯是再清楚不过,用过多的词语修饰他都是对他的抬举,他就一好/色人渣。

      不知不觉队伍已经走到尽头,杨春梅像正常的亲戚朋友一样对着自己照片和骨灰走了遍流程。

      而后走到杨妈妈身边轻扶了扶她肩膀,安慰道:“杨纯没事的,您放心,她在那边特别好。”

      王秀哭得血红的眼睛和发紫的眼眶,让杨春梅有点不敢直视,她真怕自己忍不住。

      王秀点点头低声呜咽:“我们家纯纯是个聪明的孩子,5岁学舞蹈,十多岁就拿了大奖!”王秀故意将“大奖”两个字咬得很重,她抬眼静静地看着杨春梅又说:“我之前没见过您,您是她老师吧?”

      这问题问得杨春梅有些发蒙,没来得及回话。

      王秀接着说:“老师!您说如果她13岁那年脚伤以后,我没有放弃她的话,她现在会不会已经成了一名舞蹈家?她穿着漂亮衣服站在舞台上,聚光灯打在她身后,那小脸漂亮的即使再华丽的舞台也只能做她的背景,她笑着看着台下,是一群群的粉丝给她送上的鲜花,追她的男人都成群结队地跟在她后面喊女神,女神看我一眼……”

      “可是啊,我家二纯这孩子傲得很,一般人她可看不上。”

      她说到这里眼神突然涣散,眼泪顺鼻沟向下流淌,抓住了杨春梅的手声音嘶哑而颤抖:“我想来想去啊,我觉得这是老天在惩罚我,其实是我害死了我家二纯,我有罪是我害死了她。不然她早就成了舞蹈家站在舞台上。都是我,不然她不可能走到今天这一步。”

      “我家二纯啊,能不能还给我啊!让我去死多好,把我女儿还给我……”说着说着又大声地哭起来。

      杨春梅这边也已泣不成声,她掏出仅剩的最后一张纸巾给妈妈擦拭眼泪,而后又狠狠地将几近抽搐地手,裹住王秀潮湿冰冷的手背。

      “妈...”杨纯哽咽得说不出话来,蹦出来一个字又赶紧憋了回去,像往肚子里咽了一块几吨重的巨石,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大……大姐,您想开点,杨纯...在天上一定也希望您能好好的是不是,一定要注意身体。”

      杨春梅哽咽地看着妈妈,妈妈的眼神里透露的那种绝望,和当年她爸爸过世时的眼神要痛苦的多,这种痛失女儿的痛苦无人能替。

      杨春梅哽咽着说,“大姐,其实我不是老师,我是杨纯的朋友...她...”杨春梅吸了吸鼻子,“杨纯以前给了我很多帮助,大姐,以后你有什么事尽管找我,我叫杨春梅,以后……我会常来看你,以后你就是我大姐了行吗?”

      王秀眼神涣散地点点头:“谢谢,谢谢!”

      后面的人也跟了上来,她不便多待,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妈妈继续伤心无助地流着泪,自己跟着人流往外走。

      时间差不多到了12点,哥哥杨淳手捧着骨灰盒出发了,人群跟在后面哭声传遍了整个小区。之后大家跟着车一起到了墓地。

      几人将杨纯的骨灰埋下后,天空的雨也渐渐地小了些。

      杨淳在墓碑前点燃了蜡烛。

      该行殡葬礼了,亲人站在队伍的最前面,接下来是朋友和同学,一个一个上前献花。墓碑堆满了小黄花和各种食物,用来寄托对逝者的哀思。

      杨春梅站在队伍的中后方手里拿着一朵菊花,在她摆弄着花枝东张西望的时候,猛然看见队伍里有一个身穿西装身材高挑的男人分外眼熟。

      因为他高挑的身材和从身体里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那种与众不同的气质,在人群中实在是太炸眼,很难不让人注意到他。

      乔鸣?

      他纤长的手指拈着一朵白花,也跟着队伍缓缓向前走着,低垂的眼眸中尽含泪水,洁白的皮肤被冷风拂过,鼻尖溢出的殷红在浊雾里让人有种缥缈出尘的碎裂感。

      杨春梅看着他暗殇的侧影,有些迷懵。她皱起眉毛心里极尽翻涌,因为她思来想去怎么也想不通,乔鸣怎么会出现在自己葬礼上?

      这乔鸣……不是前天夜里才刚认识的吗?杨春梅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来自己生前认识乔鸣这个人。

      乔鸣俯身将白花轻放在墓碑旁,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呆呆地看了墓碑很久,而后又双手合十低头默哀。

      不可能!杨春梅又仔细地回忆了一遍她的朋友圈,莫不是妈妈的亲戚?啧啧啧,咦……亲戚更不可能,家族里要是谁家出了这么一个出挑的儿子,不早就到处显摆捅得人尽皆知了?朋友不可能亲戚更不可能。

      杨春梅叹了口气,瞬间感觉信息太多,挤压得头都快炸了。

      雨水虽然下去,但身体还是感觉潮湿沉重的很,尤其是刚才从家里出来时,杨春梅就已经感觉到自己有些不对劲了,她不能再多想,因为身体不允许,此刻她胸口发闷得厉害甚至想干呕。

      几秒钟后突然一种窒息感涌了上来,她不得不捂着胸口半弓下身子,拼命地喘着粗气。旁边的人看见了,忙上前扶了一把。“阿姨怎么了?”

      杨春梅浑身无力双脚发软。她很无奈。很明显她已经承受不住身体的重量,眼前模模糊糊地世界上下颠倒,汗水湿透了整片额头,时间仿佛停止度秒如年,她晕倒在地。

      一堆人围了过来。

      “快叫救护车!”杨淳奔了过来随后蹲下,一只胳膊挽着杨春梅的脖子,一只手掐人中,“阿姨,阿姨!”

      杨春梅沉沉地半睁着眼,眼前模糊地出现了哥哥的身形,看见哥哥在很认真地同她说话,声音像被盖了个罩子似的听不清楚,仿佛在说:二纯,哥保护你,哥以后做警察,谁敢欺负你,哥就毙了他。

      后来他真的成了警察!

      杨春梅眼眶含泪,布满皱纹的唇角却在微笑,渐渐地抽动着喊了一声:“哥……”

      没喊出声,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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