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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小土匪驰援 ...

  •   那厮故意为我指了相反的方向。

      他根本不劝,而是自作主张地为我做好了安排。

      我胸中一团邪火蹭蹭蹭直往上窜。

      我明白那厮的想法。他是个为将之人,这些年不知看了多少身边将士们生生死死,大概早已看淡。单我在的短短两年内,就亲见他失去过数个同生共死的下属。

      还有马德。

      是以于他而言,小蚂蚱的生死并不是多大的事,甚至掀不起心中一点波澜。而我回灵古镇,十有八/九却会送命。

      更何况小蚂蚱生死难料,很有可能已经……

      我不想承认,但有些事情,不是不承认便能避过。

      因而,理智来看,无论怎么权衡利弊,我都不应当回去。

      可人并非只剩下理智。

      若是以理智判断,小蚂蚱压根不该千辛万苦从寨中逃出来、千里迢迢来军中寻我。安心归在卧牛寨底下,比来找我这个废物大当家划算多了。

      但人这一辈子,总要做几件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事。

      这还是将军自己和我说的。

      我觉得这句话很有道理,当天晚上,我就践行了这个原则。

      我在将军的饭菜里下了巴豆。

      现在我猛然明白,所谓的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事并非犯禁,而是明知不理智、不划算,不做心口却就是过不去的事。

      我那时问他:“将军,听说你们家在京城官做的很大,你只要想,就能在京中捞个高官做做,不必跑这鸟不拉屎的犄角旮旯地方来受这份罪?脑袋别裤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没了。就算打了胜仗,回去还得受皇帝猜忌……”

      这么复杂的京城厚黑学我是悟不出来的,都是马德告诉我的。

      只有“鸟不拉屎”那几个字是我自己的口头再创作。没办法,我们土匪说话就是这样。

      但我觉得我的土匪前辈们发明这个词的时候定然没想到我会将它用到塞北这个语境之中。更没想到,塞北的鸟格外刚烈。

      我刚说完它们“不拉屎”,它们就“啪嗒”在我肩上拉了一坨。拉完还嘎嘎叫着在我头上盘旋了数个回合,十分挑衅。

      我因手头没有弓箭,又气不过这班竖子如此嚣张,只好仰着头拉长了脖子恶狠狠骂它们。

      它们“嘎嘎嘎”。

      我也“嘎嘎嘎”。

      将军就在这片其乐融融中轻轻一笑,说出了那句发人深省的话。

      是,人这一辈子,总要做几件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事。

      所以我不能任由将军那厮摆布。我要回去找小蚂蚱。就算他已然遭难,我也要去将他的尸体带回来。

      带不回来,我就去陪他。

      下定决心之后,我立刻叫那个士兵给我弄匹马来。因为走了相反的方向,我已然耽误了三日,又到了离灵古镇更远的地方,此时再凭双腿走回去……

      小蚂蚱只怕已变成死蚂蚱,死蚂蚱变成了臭蚂蚱。

      仗着将军的威风,那士兵十分懂事,立刻给我寻了一匹马来。我正要上马,忽听得来路一阵蹄声得得,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那马已到了跟前。

      驾马之人一见关卡,立刻滚鞍下马,动作十分娴熟。却并不是要掏路引,而是径直走到我跟前,眼皮子都未抬,就要夺我手中马绳:“劳驾,这匹马征用了。”

      此人亦是一身戎装,红衣灰甲,是萧家军的部曲。方才那般猎猎打马,恨不得将那马抽成风火轮,大概是个传信兵。

      嘿嘿,没想到我也是个有权有势的吧,还是官大数级那种哦。

      这种情形我随将军巡营时其实经历过。将军因为年纪轻,长的又秀气,不穿战甲时就像个书令,很容易被新兵蛋子错认。

      每每这时,将军只需要稍稍冷冷脸,我和马德自会摆足了架势上前,呼呼喝喝、厉声训斥。

      数次之后,竟让我莫名有了些思乡之情。

      想当初我带着寨中兄弟下山劫道时,亦不过是这般威风。

      见那传信兵要征我的马,我自将军那学来的先进经验总算有了用武之地。我冷着脸淡淡觑了那传信兵一眼,目光又扫向方才为我牵马的士兵,那士兵忙躬着身小跑过来:“休得无礼,这位可是陆将军!”

      “陆将军?”那传信兵也是个有种的,听到本将赫赫威名非但丝毫不惧,反而还冷笑了一声:“哪个陆将军?”

      “废话!咱塞北军中还有几个陆将军?!”

      那传信兵又是一声冷笑,笑得我心中略微有些发毛。只听见他道:“陆将军昨日才和我们萧将军借了兵马,往灵古镇反向追击漠北人去了。这又是哪位陆将军……”

      一时间,为我赫赫介绍的那士兵仿佛也有些懵,不解地看着我。

      我却顾不上这些,皱眉问:“你说陆将军去追漠北人了?陆惊弦?”

      “大胆!竟敢直呼陆将军名讳!”

      “可陆将军还受着伤,怎么追漠北人?”

      听到我说“陆将军受着伤”,那传信兵也是一愣:“你怎么知道陆将军受了伤?”

      好了,现在大家都是小小的脑袋,大大的问号了。

      几番对质之下,那传信兵没了耐心,道:“我还要去元帅府送信,你既自称陆将军亲信,就一同来吧!”

      到了元帅府,一切很快明朗。元帅是陆家世交,从小看着陆惊弦长大,对他这块玉牌十分熟悉。他神情复杂地看了我一眼,道:“这玉牌是惊弦娘留给他的。只要他还活着,这玉牌必不会轻易交给别人。他将这玉牌给了你,说明将你当成了极为信任之人。他让你来睢阳找本帅,想必交待了你什么,说吧。”

      额……要是他没让我来睢阳找您呢。

      我望着那玉牌,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那传信兵此时却再也等不及,自怀中取出一封信,交给元帅,又道:“萧将军让末将告诉元帅,陆将军此次孤军深入,十分危急……”

      “危急?宋连横和萧驰是摆设吗?!”

      “萧将军说,宋将军恐怕与漠北人有勾连。萧将军的兵只够牵制住宋将军,要驰援陆将军,却是不能,还请元帅着速调兵……”

      听到“十分危急”几个字,我脑中轰的一声,后面的话似浮光掠影一般,只在我耳畔扫过了一个大概。

      将军将我诓来幽州府,自己却带伤深入灵古镇险地。

      怎么,很高风亮节吗?很以德报怨、很高尚吗?

      我燕小九偏不领情!

      陆惊弦你这人怎么一点记性都没有,我是养不熟的狼崽子,你以为你割肉喂狼,我就能变成家养的小狼狗吗?

      我告诉你,你休想!

      我就地一跪:“元帅,让末将带兵去驰援!”我吸了吸鼻子,咬牙不让鼻涕淌出来。大春天里还这么冷,老天真是泼皮耍横、不讲道理。

      元帅拨了一支先锋军给我。我驾马疾驰向西,寒风刀割一般刮过我的脸,整张脸颊渐渐没了知觉,可眼睛还是疼。

      “燕小九,就你这半吊子功夫还大老远上赶着给人送人头,观音寨别的本事没有,送死的本领倒是一个顶好几个!”

      呸!论送死,我燕小九和你差远了,整个观音寨都比不上你!

      你以为老子在为你难过么!你做梦!

      老子和你有不共戴天之仇,你特么也说了,让我记着回来找你报仇。你要是死了,害老子报不了仇,愧对观音寨父老,老子就……

      就……

      就砸了你那个宝贝破玉牌!

      还不够,要碾成粉!碾成粉!

      我想来想去,亦想不到什么可以要挟他的东西。

      我爹告诉我,一般人干一件麻烦事,要么有所惧,要么有所图。将军从来不惧我什么,我左思右想,亦想不到我身上有什么可令他所图的东西。

      这两年他将我留在帐中,我曾无数次思考过为何,得出来的结论是他大概实在无聊,就跟寻常富家子喜欢撩猫逗狗一样,我对于他而言,大概和猫狗无异。

      可撩猫逗狗这般撩送了性命的,他怕也是千古第一人。

      无聊,当真是致命的。

      我遥望远处红的不吉利的霞光,狠狠打了一下马。

      那千里良驹鼻尖喷着重重的气,喘的像肺痨晚期。

      这不怪我,要怪就去怪那姓陆的王八蛋!

      对,怪他!

      冤有头,债有主,跑快些,我带你去找他算账!

      我又狠狠打了一下那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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