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坑》拉格朗日的猫

12、-n-

　　“容真？”
　　念念略感意外。

　　主要是这灰瞳少年一贯就不太理睬人，很是自闭沉默。这会突然被告知了姓名，令她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谢谢。”念念摸着布衣，“你是特意来接我的吗？让你费心了，其实不必如此……”

　　“等你。”
　　容真截断了念念的话。
　　他的声音一贯很轻，此刻更是轻如落羽，轻近似于温和：“我等你，一起回去。”

　　他将手拢在袖中，于一旁的石凳上坐下了。

　　院前两盏长夜灯已经亮起，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容真坐下来后便没有再开口，只是在炉火不甚旺盛时，伸手将炭火拨弄得更旺盛。

　　“……”
　　念念安静了下来。

　　灰瞳少年显然不是健谈的性格，这一世念念毕竟当了多年底层人民，在善济堂中的生活，仍是塑造了她的性格，比如会看眼色。

　　观察了片刻，见灰瞳少年并不显得拘束尴尬，她便不准备硬找话题了。

　　然而安静的庭院中：

　　“冷吗。”

　　容真的声音响起。

　　念念抬起眼，便见灰瞳少年低垂着头，红光映照着他的面容，他也未曾去看念念，只轻声问：“还会冷吗？”

　　念念愣了一下，才赶忙道：“怎么会。”
　　她抚摸了一下衣袖：“很暖和。”

　　披在身上的布衣，虽不厚实，但挡住夜晚的山风，却绰绰有余。随着温度的回升，念念闻到了隐约的香气，从布衣上散发出，是皂角的清香味。

　　皂角啊……
　　她在善济堂时，也是使用皂角来洗衣的呢……

　　念念稍有些走神，忽听耳边：“念念。”

　　念念回过神，便见容真指着火炉：“要烧干了。”

　　“……嗯(⊙v⊙)？”

　　“茶水，”容真道，“茶水快被烧干了。”

　　念念：……
　　念念：！！

　　“啊呀。”
　　念念赶紧起身，揭开茶盖，果然一股蒸汽涌出，茶水在其中翻滚，但已不足一半。

　　糟了。
　　念念滑下冷汗。
　　她光顾着发呆，差点把这灵茶煮坏了。

　　“谢谢容真！”念念真心实意的道谢，一边道谢，她赶紧将炉中的炭取出来一点，“多亏你提醒了我。”

　　紧张之中，念念省略了‘公子’这个后缀，直接叫起了灰瞳少年的名字。

　　“……”
　　灰瞳少年的双眸轻眨了一下。

　　“我去取点水。”念念道，“劳烦容真了，帮我看一下。”

　　毓秀峰的简居室布局都差不多，前院、后院都设有水阀，先前念念用来煮茶的水，就是从前院的水阀里取的。

　　她把茶壶盖上，匆匆地奔向水阀，正待将水阀打开，视线忽地一暗。

　　起先念念还以为天终于彻底黑了，余光却瞥见远处的青山，一半山体仍披拂着微微的残红。

　　“……”
　　嗯？

　　念念愣了一下，便见一个巨大的轮廓，缓缓的从院中移过。

　　——是影子。

　　巨大的、船体轮廓的影子，正从天幕中投射而下，将这整个简居室笼罩在内。

　　只见天幕之中，一艘巨船，穿行于云层之中，经过毓秀峰的山涧，几乎半个毓秀峰，都被这巨船投下的阴影罩住。
　　巨船朝往前方飞去，在它之后，一艘接着一艘巨船，经过毓秀峰的山涧，犹如一个队列般，只是一会功夫，就已经驶过去了三艘。

　　这巨船念念并不陌生，她来天霄宗时，便是搭乘类似的交通工具来了——这是飞逍船。

　　但是她搭乘的飞逍船，远没有现在看到的大，更没有这种规模。

　　“哇——”
　　念念不由发出了小声的惊叹。穿过毓秀峰山涧的飞逍船飞行高度都不算太高，念念仰头望去，还能隐约看见这些巨舟底部装饰着的花纹。

　　是火红色的，有点像一只展翅的飞鸟。

　　毓秀峰虽处于整个天霄宗的外围，但抵至毓秀峰，亦算是已进入天霄宗内宗了，念念这群弟子们来的时候，可是在一处裂谷前，便被赶下了船，又爬山又淌水，走了一下午，才爬到了山门。

　　也不知这船队，载着的是什么人物，竟然可以直入天霄宗内……

　　‘滋’——

　　一股水花溅起，凉凉的水珠扑到了念念的手背上。

　　水阀引的是地下泉水，温度很低，念念当即打了个哆嗦，低头一看，便见她用来接水的几个茶杯，都已经被装满了。

　　“诶呀。”
　　念念赶紧将水阀关上，也没心思去看天空中的壮观巨船了。

　　不管这船队载着的是谁，反正都跟她这个才入门的底层弟子没啥关系，还是帮恒前辈煮茶要紧。

　　她端着茶杯，忙忙地奔回石桌，也就并没有看见，又一艘飞逍船穿过山涧之后，一艘体积比前头经过的所有飞逍船都更显巨大的飞舟，如覆压之云，从毓秀峰上空穿行而过。

　　阴影自这间山脚处的简居室滑过，层云之中，巨大船体上的徽纹，忽地游动起来。

　　它本就映照着如血残阳，每一根线条，都似在生光，此时更是如活过来一般——不，就是‘活’了过来，只见着犹如展翅之鸟的图纹，那低垂着、掩在翅羽之下的头颅，微微的‘抬’起了一些。

　　飞逍船上。

　　一名面容苍老的修士，忽地从玉台上弹起。

　　在他面前，摆放着一个罗盘，罗盘之上，悬浮着虚影，其形貌与印刻在飞逍船体上的图徽一模一样。

　　只不过，这虚影的展翅之鸟，形体更为鲜明，能十分清晰的看见，这是一只双翼半展、垂首闭眸的凤鸟。

　　凤鸟双眸紧闭，展开到一半的翅翼，左右环抱，将它的身体紧紧的裹住。

　　而现在，虚影中的凤鸟，对着外界的那一只眼眸，缓缓睁开了一条极细微的缝隙——

　　“快、快来人！”
　　霜经永连声呼道，盯着凤鸟虚影，声音都不稳了。

　　两名黑甲武士应声入室，霜经永颤声道：“快去禀告凤主，永劫宝盘有变化了！”

　　“愣着干什么！”
　　见两个黑甲武士仍呆呆的立在原地，霜经永呵斥道：“让你们去禀告凤主，没听见吗！”

　　待武士退下，霜经永再度看向虚影。

　　直到进入天霄宗内宗之前，这虚影中的凤鸟，仍是这幅姿态，毫无变化，一如过去的十几年中那般。

　　“来对了，”霜经永喃喃道，语气渐至狂喜，“果真如天算所占，转机就在重渊海后，天霄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