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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0、岳皇后番外2 ...

  •   听闻陛下打了大胜仗,我们这些深宫中的女子,无一不幻想着,陛下归来时的场景。
      一身戎装,手按佩剑,挺拔且英武的身姿,定然不知会迷倒多少女子。
      我甚至在那一刹那有些担心,若是陛下对其它的女子露出微笑怎么办,若是他招了其它的女人入宫怎么办?
      在孩子出生的那一天,正是我军大获全胜的消息传来,我原本以为,自己生产的时候,丈夫会陪在我身边,心中明白,这是决不可能的。
      他是皇帝,是天下人的王,并非我一个人的夫。

      让我没有想到的是,他凯旋而归,却没有回京,却是向南一直走,我有些诧异,他要去哪里??
      我想问,可是皇上一向不喜后宫参与政事,我从汴京城的百姓口中,才听说。原来圣上,一直走到了杭州西湖。
      他是去送棺木的。
      战无不胜的将军,竟然死了,这让我很惊讶,我同岳飞接触的并不多,仅有的两三次谈话,给我的印象只是停留在一员猛将的层面上。
      听人们说他死的很惨,当他的死讯传来的时候,街头很多百姓都失声痛哭。
      就连我心中,也有些恻然。
      不知陛下心中,会是什么样子?痛失一员爱将,恐怕更是难过万分。

      圣上在杭州呆了三个月才回来。等到他回来的时候,我原本以为会看到一个神情萧索的男子,却全然没有想他,他眉宇间,没有半点的寥落之态。
      他先在前朝,接见了各处官员,然后来到我的寝宫,伸出手逗了逗他第一次见面的儿子。
      我见他心情似乎不错,问他:“官家,给孩子取个什么名字好?”
      他在一刹那间陷入沉思,随即挥毫,写下了一个睿字。

      我觉得他和以前并没什么两样,可是又有些变化,到底是什么,我却说不出来。
      夜间无事,细细思索,这才发现,似乎他从来没有笑过。
      也不对,他笑过,他看见我会微笑,看见张枢密也会露出笑容,看见李相公更是会一如往常的微笑。
      可是那些笑容,却只是停留在他的脸上,我看的出来,他虽然嘴角上扬,眼中,却并无一丝笑意。
      更不会有开怀大笑,好似心中,有着无限的悲苦一般。

      他来我这里的时候很少,也从未与我同床共枕过,我开始以为他并不喜欢我。可拥有天下的帝王,却并未宠幸过其它的女子。我是他这几年,唯一的女人。
      大约他天性冷淡吧,我在心中暗暗的这样揣摩。
      又或许,是因为被囚禁那两个月所带来的阴影?

      一年之后,睿儿被封为太子,我也被封为皇后。
      这一切就好像一个梦一般,两年前,我还不过是个服侍人的宫女,两年后,我却成了母仪天下的皇后。
      我想,我出身寒微,成为皇后恐怕朝中的那些大臣不会同意。
      当陛下站在我面前,问我愿不愿当皇后的时候,我有些担心。
      我说:“臣妾无德无能,出身低贱,陛下对臣妾的情谊,臣妾感激不尽,可恐怕朝中百官并不乐意见到有这么一个低贱的皇后,还是请陛下……”
      我的话尚未说完,便听见他重重的哼了一声,用着平淡却不容更改的语调,道:“他们还没那个胆子说不!”

      封后大殿那一天,圣上握着我的手,将我从宣德门一直迎入中宫,我站在坤宁殿前,心中有些不太自在。
      这里是前任皇后住过的地方,我有些犹豫,却不敢说。
      陛下似乎察觉了我的犹豫,他转过头来问我:“你不喜欢这里么?”
      我犹豫着点了点头,却没想到他竟然大声下令,命张相公督办,将坤宁宫彻底的拆掉,重建凤仪宫。

      我悄悄的拉了拉他的衣袖,我只是不太适应这个地方,也并不用大兴土木。
      他却丝毫不为所动,只是看着张相公。
      张相公开口道:“陛下,今日是封后大典,要不,明日动工?”
      圣上的脸一刹那间变得阴沉无比,我从未见过他那种严峻的神色,这种神情,让我这个妇道人家,看了心中害怕。
      却听见他用着平静的语调,下达着不可更改的命令:“今日,现在就拆!办不到,朕治你大不敬之罪!”
      我在心中有些担心,他怎么能这样同张相公说话?张相公耿直是出了名的,更可况是当朝宰相,陛下却只是为了我的一句不喜欢,这样子大动干戈,不知背后会被人怎么说。
      我连忙道:“陛下,臣妾觉得这里很好!”
      圣上却并未搭理我,只是盯着张相公。
      全然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一向强硬出名的张相公,竟然噗通一声跪下,朝陛下行了大礼,叩头道:“臣遵旨!”

      封后大殿就这样进行到了一半嘎然而止,后宫中却传遍了我深的陛下宠爱,圣眷正隆。
      三个月后,凤仪宫重新修建好了,端的是富丽堂皇,美轮美奂,比之前略略带着些阴森之气的坤宁宫,不知好了多少倍。
      我便搬入凤仪宫中,陛下也偶尔会来,他来的身后,总是喜欢坐在宫中的那张椅子上,静静的看着我。
      我绣花,他也看,我吃饭,他也看,我写字,他也看,就连我小憩,他依旧看着。

      我被他看的浑身不自在,我实在不明白,一个容貌普通,才学平庸的女子,怎么能够让拥有天下的帝王,日日深情注视。
      我至今不明白,到底他喜欢我什么。
      在床上的时候,他很少主动,以至于我觉得自己主动的,有些□□。

      睿儿十岁那一年,他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套盔甲,非要让我伴了男装,同他一道去郊外游玩。
      我拗不过他,只得同他一道出去。
      是偷偷出宫,所以我尽量绕着小道走,我装成太子身旁的侍卫,两个人一路走着,倒也没有人能够认出。
      却没想,才走出两步,却看见迎面来了一个明黄色的身影。
      在那一刹那,我觉得要糟糕,陛下若是得知我如此胡闹,非要重重责罚不可。
      特别是和儿子一起胡闹,纵容他不习武艺出去偷玩。
      我心中有些心虚,赶紧闪入一旁的花丛,却没想到,那个明黄色的影子,脚步猛然加快,最后竟似飞奔一般,来到我藏身的花丛之中。
      我怕被发现,不敢露头,一颗心怦怦直跳,却听见陛下用着从来没有过的气急败坏的声音,大声吼道:“你出来!给我滚出来!”
      我刚想要出去,一旁的儿子拉着我的手,对我轻轻摇了摇头,示意我别乱动。
      我躲着,却听见陛下的声音越来越急,最后竟似嘶号:“你出来!你要是敢躲着,朕剐了你全家!”
      他这话说的奇怪了,难道他还能剐了我身旁这个唯一的儿子不成?
      我心中有些好像,他怎么像个孩子一样,威胁人都不会。
      却不料他慢慢的蹲下去,声音也渐渐的低了下去,他的声音中,带着呜咽悲戚,那声音听了,让人忍不住落泪,他只是一遍又一遍的,喃喃的道:“你出来!你出来!我求你了,你出来!你快些出来……”
      我听得心中难受,实在不忍心看到他这样,不顾儿子的阻拦,我慢慢的从花丛中站起,朝他走去。
      他一个人蹲在地上,双手抱着头,浑身都在发颤。
      我伸出手,将手放在他肩头,柔声道:“陛下~!”
      他猛然抬头,我看见他的脸上,还挂着泪水。
      心中被揪的疼,我从未见过陛下落泪,我伸出手,轻轻的将他扶起,将他腮边的泪擦去。
      他却用着前所未有的痴迷的眼神看着我,下一秒,他竟猛然将我紧紧的抱住,他的力气是那样的大,抱的又是那么的紧,弄得我都喘不过气来。
      他紧紧的抱着我,双臂都勒的我生疼,他的身子还在颤抖,他不由分说的吻住我的唇,我从未见他那样急切过,他撬开我的牙,他的呼吸喘着粗气,急促又慌乱。
      我想起一旁还有儿子在看着,想要将他推开,可是当他发觉,我在推他的时候,他竟用了成倍的力气,将我的臂膀,都勒出了紫色的清淤。
      他在我耳边,一遍又一遍的说着:“别,别推开我。别推开我……”
      于是我就没有挣扎了,我只是压低了声音,对他道:“官家,儿子,儿子在旁边看着呢……”
      他听到了我这句话后猛然一愣,将我松开了些,然后目光落在我的脸上,眼神中的苦痛之色,不可抑制的翻涌上来。
      他的唇都有些哆嗦,他拿手按住了我的唇,他用着几近哀求的声音,对我说:“别说话,别说话!”
      我便没有说话了,他将我抱起,如同第一次见面一样,将我一路抱到了福宁殿,他的寝宫。
      路上有宫女遇见,我都快要羞死了,他却如同着了魔一样,根本视而不见,一径到了那张大床前。

      那一天,我没有同儿子出去,我从未想到,他竟然有着那样巨大的热情,他将我的头发散开,盖住我的身体,然后痴迷的看着我的脸。
      那是我第一次,躺在他身边,看着他入睡。
      睡梦中的他眉头微蹙,嘴角边上,有着愁苦的纹路,我忍不住轻轻的摸他的眉,却听见他低声的喊出了一个字:飞。
      我琢磨了这个字很长时间,也不知它究竟是什么意思,我只知道,他整夜,都在梦中,不停的唤着这个字。

      我忍不住去想,其它的时间,他独自一人入睡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个样子呢?
      这究竟是什么意思,是一个人的名字,还是他梦中的场景?

      第二天他醒来,扭过头来看我,对着我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话:“对不起。”
      我不知他为什么要说这句话,他没有对我昨日纵容儿子的事情提起分毫,他自己起身,穿戴整齐,然后上朝。
      我逆着光,看着他的影子,他的世界,原本就辽远广阔,是我难以触及的,在这一刻,我却觉得,离我更远了一些。

      这是我和他之间,唯一的一次同床共枕。
      有时候我真的很奇怪,我觉得他的心不在我身上,可想来想去,他有没有其它人。
      陛下对我一直很好,二十多年从未呵斥过。
      即便是普通人家的老爷,恐怕也不会对他的夫人,做到这个地步。
      按说,我应该别无所求了。
      丈夫,儿子,地位,富贵。
      一个普通的宫女,全仗着皇帝的隆宠,安享富贵。
      可我总觉得,陛下的心中,有着另外一个人,已经深入他的骨髓,浸透他的灵魂。

      有天晚上很特别,已经夜深了,忽然陛下的贴身太监来到我宫中,说陛下诏我前去福宁殿。
      我心中狐疑,到殿中的时候,看见他只穿着白色的内衣,躺在床上,头发软软的垂下,眼睑轻轻的合着。
      他闭目的样子很美,在他面前,我常常有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我悄悄的走到他的床边,我觉得我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可他还是张开了眼睛,看了我一眼。
      和往常那种眼神不一样,他静静的瞧着我,然后伸出手来,拉住我的手。
      他问:“芃,你今年几岁了?”
      我细细的想来,从我第一次见他,到现在,已经整整过了二十四年。
      我回答他:“臣妾今年已经四十九了!”
      他哦了一声,喃喃的说了句:“四十九了!”
      我被他这一句话说得有些不安起来。
      他却只是淡淡一笑,道:“朕今年,都已经五十二了……时间过得太慢了……”
      我不知该如何回答,他轻轻的摩挲着我的手,对我温言道:“来,坐到朕身边来。”
      我依言坐下,他将头枕在我的腿上,仰头瞧我。
      过了一会,他问:“朕看起来,是不是很老了?”
      我摇头,他的样子,看起来要比他实际年龄年轻很多。
      他微微笑了,他伸出手,指尖划过我的脸庞,低低的叹了一口气,道:“岳芃,朕一生,每件事都做的无愧于心,只是委屈了你,跟着朕这么多年……”
      我摇头,他这二十多年,只有我一个,怎么会是委屈?
      他又问我:“如果我走了,你会不会伤心?”
      他问的奇怪,我对他笑道:“官家,你好好的,干什么说这种话?”
      他沉默不语,过了一会,他忽然说:“岳芃,你人挺好,只是……”
      他顿了一顿,似乎在寻找措辞,过了半晌,才道:“只是,我对不起你!”
      我被他说得心惊,跪在地上,对他泣道:“官家,你说哪里话来着?臣妾本是低贱粗鄙之人,若非圣上青眼有佳,妾身恐怕现在还在为一顿饭发愁,你我夫妻二十多年,陛下从未对臣妾说过半句重话,臣妾能有这样的夫君,实在是……实在是不知修了几世修来的福气!”
      他张了张口,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可是最终没说。
      他只是挥了挥手,闭上眼:“朕累了,你也下去早些歇息吧……”
      我一步三回头的出了福宁殿,在凤仪宫的时候,总觉得这些话他说的奇怪。
      夜半时分,一阵梆声猛的将我惊醒,殿外的烛火唰的被吹灭,我觉得心头一阵发紧,总觉得要大祸临头。
      披上衣衫,我一径来到了福宁殿。
      我说要见陛下,福宁殿的公公并不敢阻挡,将我放了进去。
      我看见他依旧是穿着那套内衫,躺在床上,嘴角却带着浓浓的,化不开的笑意。
      我低低的喊了他一声,他没有回答。
      我觉得有点不太妙,声音提高了一点。
      他还是没有回答。
      我扑上去,将他晃了两下,他依旧没有反应。
      我颤抖着伸出手探了探他的鼻息,他已经没有了呼吸。

      陛下驾崩了……

      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众人都忍不住低声哭泣,唯有我没有哭。
      我也觉得奇怪,按理说,我应该是最伤心的一个,可是我却一直记得,他死的时候,嘴角边挂着的笑容。
      那种笑容,我很久很久,已经二十多年没有见过了。

      是在什么时候呢?我细细的思索,好像,是在陛下巡幸幽燕之前的那些天里。
      看到这种笑容,我才猛然醒悟,原来,他这二十多年过得,其实很苦。
      他说,二十四年,好长的时间,过得好慢……
      他用了那样的语调,带着些许感叹的声音,悠悠的叹气。

      或许,他已经很累了吧,死对于他来说,实在是一种解脱。

      我儿登基,我被尊为皇太后。
      日日闲来无事,同宫女说话解闷。
      宫中的宫女,大都已经换过,有一日,我看见一个年级和我差不多的宫女,在园子里浇花。
      我拿了剪刀,同她一道伺候那些花。
      谈话间,我才知道,那名老宫女,竟是从靖康年间一直到现在。
      我很奇怪,陛下曾多次下旨,放出宫中的宫女,不知她为何会在此。
      我问她的名字,她的名字也奇怪,她说她叫长辰。
      我虽然是第一次见她,却觉得,好似和她认识了很长时间一般。
      我们两个交谈着,不期然间,就谈到了陛下。
      长辰毫不避讳,她对于皇帝陛下的喜爱之情,她说的话也很有意思。
      她说:陛下一生孤苦,快乐的日子,实在是不多。但是能有太后陪着陛下走完余生,实在是陛下之福。
      我不解其意,她却只是笑笑,说:大概是天神也怜悯陛下,不忍心让他当真的孤独走完余生。
      余生?这是什么意思?
      我又问她,她却怎么也不肯说了。

      从那之后,我几乎每天都会看见她,有时候,她也会说些故事来给我解闷。
      她说的故事都很有意思,大多数是我听都没有听过的。
      我很喜欢她,可是有一天,她说她有事情,不能再来了。她的手上,有一叠手稿,说是想送给我留个纪念。
      我不明所以的接下,又翻开那些纸张细细的看。
      笔迹我很熟悉,都是陛下的字,有些我也曾见过。
      比如陛下写: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又比如陛下喜欢的那篇《将军舞剑赋》。
      更有些手札,信笺,都是上面有写错字的,没有发出去的。
      我一页页的翻着,看到上面,赫然写着两个字:付飞。
      这一刻,我猛然想到了多年前,我同陛下同床共枕的那一夜,陛下在梦中,一直喊得一个字。
      原来是他。

      我原本该觉得愤怒,或者该觉得伤心,可是大约真的是人老了,我却并未觉得有太多的难过。
      我忽然明白了许多年,我一直不明白的一件事情。
      我究竟有什么地方值得陛下如此对我。
      我拿出镜子,细细的看自己的脸,这张脸上已经满是皱纹,却和我印象中的那个年轻英俊且刚毅的面目重合。
      原来如此……

      我竟好像如释重负一般的笑了。
      缘起缘灭,诸法空相。

      我缓缓的闭上了眼,我想我这一刻是安宁的,我没有再睁开眼眸。
      (完)

      最后,容我做个广告,新坑广告。
      《天策》,伪穿越,伪科幻的真古耽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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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岳皇后番外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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