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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莲华与贺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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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瑶似乎很喜欢在清晨敲开王家大门。同时,她也喜欢顶着一副熊猫眼、面相憔悴地现身。
玄关前,王家小俩口无声地吻别。莲华拉过他,轻轻替他整理好衣领折痕。
“早去早归。”莲华浅笑,俨然是一位家庭主妇。
王威无声发笑,表情里充满柔情。
而贺瑶,牙关紧咬、眼眶发热。她侧身,让出一条小道给王威通过。等到玄关大门关上的时候,她才侧头睨向莲华。
“小威只是去上课,下了课就会往家跑。你们俩何必做出你侬我侬的样子给外人看?”
莲华微微地皱眉。这是他们每次分离前必演的戏码,根本不在乎有没有旁观者。贺瑶口气酸酸的,说得这日常习惯好象是今天刚整出来故意给她看?
莲华默不作声地转身,领头进入客厅。
贺瑶跟过来,选择了与莲华对面的位子入座。两个人良久相视无语。还是阎青打着呵欠推门出来,才为静谧的空间里制造出一点噪音。
“咦?你又来……”阎青诧异着,随即面色一沉。贺瑶脸上没有死相,但却有黑气流窜,很明显,她最近应该刚跟妖类打过交道。
贺瑶转头瞪着莲华。“我们出去找个安静的地方谈谈。”
“外面再安静,也没有家里安静。”莲华挑眉。
阎青会意,立即打了哈哈。“我立即出门办事。你们别介意。”说着,忙不迭地闪人。
室内又恢复了清静,贺瑶却沉默着,不知从何处开始说起。
莲华十指轮番摩挲,须臾,一盏印花圆肚茶壶带着两个轻瓷茶杯从厨房中飘过来。贺瑶愕然瞪视,看着无人执掌的情况下,圆肚壶自行倒茶。其中一杯芬芳馥郁的红茶移至她面前,另一杯则飘至莲华面前。莲华接过茶,并没有喝,而是转而放到透明的茶几上。
一室芬芳,红茶的香味浓而不腻,静谧中令人心神渐安。
贺瑶颤巍巍地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来。
“月莲华,”她连名带姓地呼唤着,叫出藏在记忆深处一直都不能记忆的名字。莲华对此的反应仅仅是冷淡挑眉。
“我到底在前世欠了你什么债?非要拖到今生也还不清?”贺瑶恨恨地,双目泛出粉红。
莲华一愣,呆呆地看着面容扭曲、象般若一样可怕的贺瑶。
“欠债?”她一顿,喃喃。“我没说过让你还什么债啊……”
虽然那笔血债确实很庞大。可是,莲华已经主动放弃索讨权了,为什么反而是欠债的那一方跑来跟她纠结呢?
贺瑶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眼里都飙出了泪花。
莲华越是茫然无知,她就越是感到生气。一瞬间,居然忘记了赤灯摇着食指的警告:“不准向莲华告状。不然我撕碎杨世杰!”
“不是你暗示他来讨债……”
你再说一个字!脑子里忽地蹦出一个寒冽的男声。你再说一个字!
贺瑶忽地住嘴。
莲华警觉地看着贺瑶。
“谁?你说谁来讨债?讨什么债?!”她半倾了身,厉声疾问。
贺瑶苍白着一张小脸,小嘴张张合合却是半晌不能出声。
莲华眯眼,忽地仰首望天。
“妖道,滚出来!”
空气里冷意凝滞,除了贺瑶带了哭音的呼吸声外再无其他异响。莲华狠狠扫睇各个角落。下一秒,五指微缩,瞬间催动体内长刀。
妖气越强大,长刀的颤鸣便更绵长。须臾,刀身抖震着,发出一波盖过一波的低吟。
于是,有人哧笑,无奈告饶。
“我出来、我出来……”红发象火一样燃烧着,遮掩不了杀气腾腾的暗黑眼神。赤灯耸着肩,双手举过头顶——他保持着这种姿势慢慢从透明虚化转为实体。又一直保持着这种求饶的姿势走到两个女人中间,捡了最宽的长条沙发大方落坐。
从头到尾,赤灯都拿一双没有眼白的黑眼睛死死地盯着贺瑶。
“早安哪,两位。”他笑眯眯地,好象完全感觉不到莲华手中握着有形的杀气。“贺小姐好精神哪,一夜未睡也有力气全程小跑着找来王家。”
贺瑶听着,浑身一抖。
他知道她一夜未睡!
他也知道她是小跑着绕过半个城市过来,连交通工具都没用!
这个妖怪,始终在监视着她!
“妖道,给我个理由。”莲华淡然轻吟。
赤灯没好气地斜睨莲华,牙与牙咬得咯嘣直响。
“我只能想出两个办法。”他说。“要变成人,只有两个办法。”
“要么是吃人,要么是寻求外在帮助。莲华,你选哪个?”他明明是在问莲华。问了之后,自己却笑着回答。“啊,我忘了,你不肯吃人。当然就只能选择外在帮助了。对不对?”
贺瑶听得瞠目结舌。“变成人?吃人?!”她惊讶地大叫,另外两个非人类适时地保持沉默。贺瑶瞠大眼,在两张迥然不同的脸上来回扫视着。一种虎口脱生后却两脚踏入狼窝的恶寒感徐徐升起,贺瑶看着莲华的眼神仿佛是在控诉着,莲华是真正的犯罪者。
“我从来不知道你想变成人……你疯了吗?吃人!吃人……你居然……你……”贺瑶结结巴巴的,看上去象个疯子。她咬了手指,又抓散了头发,目光慌乱地盯着莲华。
而莲华保持沉默,目光静静下垂,不作任何解释。
事实上,她根本不必对贺瑶做出任何解释。赤灯微笑着,淡观整个事件的格局。
“既然要变成人,为什么不寻求正规的方法?阴魂与人是相辅相成的吧?不是有轮回之门吗?月莲华,你明明是个巫女,为什么却相信这些歪门邪道?难道你忘了苏格师父……”提到师父的名字,贺瑶意识迷茫地微愣。继而,她改用更严厉的口气咄咄逼人。
不,应该是咄咄逼鬼。
“你是保护人类安危的巫女,生前是,死后也是。”
莲华没有反应。
赤灯的笑容却微微凝住。
“是什么原因让你自甘堕入魔道?难道是……爱情?”贺瑶冷哼,扬起下巴睥睨着不敢与自己对视的莲华。“莲华……我真是看错你了。爱情是多么肤浅的东西。你居然、你居然……人生一世,难道只有爱情吗?你忘了天生的职责吗?你忘了你是巫女吗?你……”
话音未落,有人扑上前狠狠扇了她一耳光。力道很大,声音沉重。
“妖道!”莲华在怒叫。
贺瑶捂着又红又肿的半边脸,偏回脸怔怔地看着眼前目光冷冽的赤灯。赤灯脸上是掩盖不了的杀意,眼睛里翻腾着喧嚣至极的、千刀万剐的意图。贺瑶一时之间竟然感觉不到害怕,只是傻傻地看着赤灯。
“贱妇也敢乱下妄语。”赤灯抹了一把脸,恢复成笑意盈然的表情慢慢落回座位。莲华在贺瑶的对面沉默不语。很久之后,她才趋身上前。
贺瑶仿佛没有注意到莲华的举动。
等到莲华半蹲在自己膝前时,贺瑶惊悚着往后缩。
莲华递上一块冰冷的湿帕。“把脸擦一擦,”她淡声说。“你哭了。”
贺瑶抖着手指接过冷帕,抹了脸再直接盖在被打肿的半边脸上。
“从来没有人,把我骂得这么难听……”她的声音破碎,象受伤的小鸟一样哀哀低鸣。
赤灯百无聊整地数着自己的手指,冷笑。“放心,我是妖怪。不是人。”
“闭嘴!”莲华喝斥他。
“赤灯,你到底逼贺瑶做什么?”
赤灯哼了一声,不作答。
莲华转向贺瑶。“抱歉,我的确不知情。能不能告诉我?如果我能帮到你,我愿意帮你。”
她冰冷的手搁在贺瑶的膝上,阴气混合了早春的冷意渗入到贺瑶的四肢百骸里。
贺瑶一直在发抖,就连她自己也分不清到底是为了什么而发抖。是因为冷?赤灯的侮辱?莫名杀气带来的恐惧感?还是……感动?
贺瑶怯怯地看向莲华,恍惚中记起前世。小小的水象、羸弱可怜的水象,每当受到责罚的时候便躲在莲华姐姐的呵护之下……
她闭紧眼,又滚出现两行清泪。
可恶,都已经过了一千年……为什么仍然会记得!
赤灯在一旁轻笑着。“说出来吧。”他不怀好意地怂恿。“放心,有莲华做靠山,谁敢动你呢?就连我,也不敢动你啊。”
贺瑶飞快地瞟他一眼。那一眼瞟得太诡异,就是莲华也忍不住跟了她的视线去探察赤灯脸上残留的讯息。下一秒,长刀凛冽出战,“唰”的一声抵在妖道赤灯的颈间。
赤灯立即一反刚刚的闲适安逸,把腰挺得笔直,双手也习惯性地举过头顶。
“莲华。”他苦笑。“你能不能把刀给撤了?我很怕呀……”说是怕,他还是笑得没心没肺的蠢样。
“既然贺瑶不肯说,不如你说给我听。”莲华冷冷地问。“你有什么阴谋?”
“太过份了。”赤灯笑嘻嘻地,完全忽略莲华的敌意。“怎么能说是阴谋呢?顶多就是一个周密缜思的计划而已。再说了,我都是为了你呀……”
“哼。妖怪是最自私的种类,怎么可能为了别人?”
这一回,赤灯眼里真正流露出受了伤的色彩。
长刀抵在他颈间,微微震颤动。
“说!”莲华冷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