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似水漾涟漪》夜落繁华

47、水象（前世）

　　“独孤玄！”三皇子惊诧地看向不远处。
　　在那儿，除了莲华之外，还有一个非常引人注目的女子。
　　三皇子砸舌，风流摇扇。“想不想荒原僻野之地，也能生出如此绝色。”
　　独孤玄随侍在侧，为他话里那句“荒原僻野”而微微拧眉。
　　“那是楚地的水象。”独孤玄微微弯腰，极其恭敬地回答三皇子。“楚地仅次于莲华的巫女。”
　　还在沉迷于美色之中的皇家王子顿时哽住，连摇扇的动作也停下来了。
　　半晌，他的目光缓缓落在独孤玄的脸上。
　　一般来说，普通人不该直视皇室人员的眼睛。独孤玄遵照本朝惯例，恭敬垂眸。
　　“这么说来……她也是巫女？”三皇子又在摇扇。不过声音里添了一抹惋惜的语气。
　　独孤玄眼皮微微一抽，旋即隐入不动声色之中
　　正在暗啐，那边为楚人祝福中的两位巫女已经注意到角落里华贵的身形。略微交头结耳之后，捧了一束鲜花的水象缓步徐行，穿过了人群慢慢走过来。
　　三皇子的呼吸一顿，差点忘了身在何处。
　　“太美了……”他喃喃自语。
　　“皇子。”水象走到他身前，恭敬弯腰。
　　弯腰的幅度大约有九十度，可以让挺直了腰脊站着的人窥见她脑后一抹白皙柔腻的肌肤。
　　三皇子“啪”的一声，收起折扇。“不必拘礼，水象巫女。”他笑得风流倜傥，却把最后四个字咬得很重。
　　等到三皇子双手搀起水象时，就连独孤玄也看出他把水象抓得有多紧。
　　水象诧异地抬眼，水目柔光，恰恰望进皇子炽热的激情里。
　　水象顿时一震，慌忙垂头。
　　三皇子笑了，白牙光洁闪亮。“这里不是朝迁，巫女就不必拘谨。”
　　“我是水象，”她依然低着头，陈述的时候脸上竟然有一些恨意。“楚地只有一个巫女，那就是莲华。”
　　三皇子一愣，诧异地望向独孤玄。
　　独孤玄回了一个不明所以的笑容，随即将深邃的目光移向水象。
　　这个女人……
　　三皇子用扇柄托起水象的尖下巴，细细端详着她——樱桃小嘴、肤白如雪、弯月眉，美目半垂，睫毛如蒲扇一般又浓又黑。
　　好标致的美人啊。
　　在她的身后，莲华正递给小孩一枝带有祝福意味的鲜花。透过楚人的笑脸，莲华冷冷地观察着阴暗角落里的动静。
　　三皇子蓦的心跳，移开扇柄，掩饰性地轻咳。
　　被他轻挑之后，水象已经是满面嫣红，娇羞不可自胜。
　　美艳的女人，大多知道自己皮囊的价值，也会极其充分地利用。水象也不例外。即使不闻不看，三皇子心中荡漾的涟漪也将她化成一滩柔水。
　　“皇子，这是楚地被神祝福过的鲜花。”水象伸来皓腕，三皇子接住。鲜花顿时洒了一地。
　　这！
　　水象快速抽回手，退后两步。假装是弯身去拾花，暗暗地却飞快瞟一眼站在旁边的独孤玄。
　　独孤玄不似以往开朗，微微拧着眉。
　　水象蓦的一振，连忙俯下身。
　　“哎！对不起、对不起……”三皇子也蹲下来，嬉皮笑脸的。水象抬头，又看到他眼中闪烁的激情。“我错了。还望水象不会见怪。”
　　“哪里……是我太手拙……”说到一半，忽然想起对方是皇子身份，应该使用卑语。水象顿时面红耳拙地口吃起来。
　　“小臣……”
　　不对！
　　“妾身……”
　　称呼是对了。水象却被自己语气里隐含的暖昧给吓倒，半晌说不出话。
　　还是三皇子打了圆场。“都说了不要拘谨，水象何苦为难自己呢？”
　　他嘻嘻笑着，心里却为了最后一句未结尾的话而心神荡漾。
　　捡了花，两人同时起身。水象低着头，即不敢看三皇子，也不敢看独孤玄。“我、我只是来送花……”她眼眶里泛出水意，没料到一个简单的送花送祝福的小事，却搞出乌龙事来。
　　“没关系、没关系。是我错先，不碍事。”三皇子笑嘻嘻的。美人受了惊，英雄也不免气短三分。三皇子说话的口气温柔且多情。
　　“不如这些花，我都收下？”他讨好着。
　　“那些花掉在地上，再送给您恐怕不合时宜。”莲华捧着花过来，笑意盈盈。触目所及之处，皆如春风拂荡。独孤玄与莲华短暂的目光交会，正如三年前他们所做的一样。
　　三年哪……不足以改变一个习惯。莲华心里暗叹，在三皇子面前缓缓递出盛开的白色鲜花。
　　三皇子被她圣洁干净的表情震住心魂，神色一整，端正地接过。霎那间，王族气质立即展现出来，令他光彩夺目。就算是莲华的巫女光辉也被掩盖过去。
　　水象痴痴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半晌才察觉到自己又失态了。她想告退，却被三皇子一句轻吟给拦住。“水象急着去哪？”
　　莲华侧首淡淡斜视水象，蛾眉微挑。“应该是去摘取鲜花，分送给村人？”
　　本来是打圆场的话，却被莲华用七分庄重、三分戏谑的口吻说出来。
　　水象缩着肩，拳头藏在袖子里微微发抖。
　　“哦？还有鲜花？在哪呢？”
　　莲华端正地回视三皇子，浅浅微笑。“村后的小山上，便是此花盛开之处。”
　　水象呼出一口气，抬脚欲走。
　　“请问这花叫什么名字，水象？”
　　三皇子轻松自在地发问，令其余的两人侧目。
　　水象微微侧首，越过肩膀回视地面的表情柔情似水。三皇子看着，更加心猿意马了。
　　“这是珠华。”水象轻轻地回答。
　　“这花还有一种姐妹花，叫曼沙珠罗。”
　　“曼沙珠罗？！”那种传说开在死人坟上的妖花？
　　“殿下识得曼沙珠罗？”莲华浅笑，适时挡在水象前面。“那么大概也听过曼沙珠罗的传说吧？”
　　“知道得不多……这花的姐妹竟然是曼沙珠罗？”一想到死人坟头上开出的血色妖花，三皇子忍不住嫌恶地看着自己怀里捧着的白花。早知道如此，应该找个借口不接花。
　　“曼沙珠罗是妖花，可是珠华却是神花。”莲华忽略他的嫌恶表情，慢慢地解释着。“传说楚地曾遭遇大劫，血流成河，死人无数。尸体遍地堆积的时候，曼沙珠罗就在腐尸上开出妖异的红色大花。楚地的守护神怜悯生灵们悲惨的遭遇，在空中洒下自己纯净的泪水。水珠滴在曼沙珠罗的花瓣上，洗去血的颜色，变成象征了纯洁祝福的白色。”
　　“这就是珠华的来历。”
　　“每年花开的时候，便由巫女采下附有神之祝福的珠华，传给楚人，保佑一年平安。”因此，这是一个相当重要的仪式。
　　三皇子敷衍地回应了一声，算是勉强接受了一份祝福。
　　莲华宛尔一笑，轻轻侧头嘱咐着身后的水象。“快去采花吧。太阳快下山了。”
　　“不如我也跟去吧？”三皇子一语惊人，成功挽回水象的注意力。
　　“这个传说很美，令我也产生了一些好奇心。”他笑着解释，顺手将怀里的花递给独孤玄。“水象要去采花。一个人总是采得有限，或许我能帮上一点忙。”
　　莲华略一沉吟，继续微笑。“殿下有此雅兴，在下不便忤逆。太阳快下山了，还望殿下速归。”呆在村外，难免危险。
　　“水象，请好好保护殿下。”
　　水象轻轻答应了一声，领着三皇子匆匆往村后的小山走。
　　莲华静静目送，直到独孤玄牵起她的手。
　　“怎么了？”她抬脸，面露一丝娇憨。
　　这是他的莲华！独孤玄轻轻叹息。
　　“很久没牵你的手，还是这么温暖。”
　　“傻瓜。”莲华呵呵浅笑，毫不扭捏地将头埋入他的怀中。独孤玄还捧着花，莲华便将脸搁在花丛里。嗅着鼻间熟悉的香味，她心里却不似以前那般焦躁。相反，很平静。
　　小孩子们互相追逐嬉闹着，象风一样绕着一对俪人转了几个圈，飞快地跑远了。
　　淳朴的乡人体谅两人，都隔得远远的。
　　原本是村落里最喧哗的广场，现在也变成寂静幽会的场所。
　　“莲华，水象她……”独孤玄犹豫着怎么开口，莲华偎他在怀里的身子微微僵硬。
　　“你和水象……相处得还好吗？”
　　哼！莲华在心里冷笑，抬起脸仍然是个娇憨的小女人。“好啊。你走之前是什么样，走之后仍然是什么样。”
　　是么？独孤玄暗暗沉吟。上次呆在楚地，他满心满眼都是莲华的影子，对旁人根本是不屑一顾。自然不会窥伺到水象的情绪波动。可是这一次……
　　独孤玄心里打个突。
　　“水象怎么了？国色天香？”莲华稍微拉开距离，看着他怀里压扁的鲜花，忍不住“噗哧”一笑。“都压扁了。”她索性接过，找到附近一个小水盆，把花都浸在水里。再回头，看着独孤玄的目光有些清冷。
　　“你注意到水象了？”她笑，“很美的女人，不是吗？”
　　飘移的目光，瞬间拉远和他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