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似水漾涟漪》夜落繁华

35、联系（2）

　　落地窗上映着一轮皎洁的满月。屋里不开灯，月光透进来，千丝万缕，冰冷地洒在各个角落。
　　身形更加单薄的少年，端正地坐在冰冷的地板上。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满月，似笑非笑。
　　“莲华。”
　　他象梦呓。半醉半醒。
　　“莲华。”
　　周边寂静无声。
　　“莲华。”
　　“你在吧？莲华。”
　　无人应声。王威已经放弃搜角角落了。他只是安静地坐着，平静地召唤。羁绊与束缚，不是双方想放弃就能放弃的。他放弃不了，莲华也别想放弃。
　　“已经两个月了。你想躲到什么时候？”声音不大，仍然在冷清的空气里造成回音缭绕。“为什么你不出来？明明就在我身边。”
　　“莲华。”他无力叹息，抚额。“求你了……你想折磨我到什么时候？”
　　黑暗包裹中，纤纤素手紧握成拳、抽搐着。
　　“你是想欺负我吗？我视力还没恢复哦。”上次的山崩，有碎片划过他的眼睛。虽然医生努力了，可是视力大不如从前。难道因此，莲华就愧疚得不敢出现？
　　王威记得很清楚，莲华是怎么拼力保护他。每每想起，就心痛，就想抱紧她。可是她又玩躲猫猫。明明近在咫尺，却选择不出现。王威在疯狂的时候试图自残，却被水链夺走自残的工具。
　　他无助地趴在地上大声哭喊着渴望。
　　她听得见，却不出现。
　　两个月的时间，磨尽他的疯狂，令他如行尸走肉。
　　难道她忘了？明明约好了，一起去周游全世界。她喜欢美食啊，他会赚很多很多的钱带她吃遍美味。如果有需要，他愿意变成特级厨师。
　　“出来吧，莲华。”他似笑非笑，僵如蜡像。“我需要你。”
　　沉寂。
　　王威也不再说话，静静地坐在窗前。一口接一口，呼出冬气的寒雾。
　　墙上的指针嘀的一声，指向12。
　　王威不动，保持着原来的坐姿。
　　下一刻，门铃的鸟鸣轻快地回荡。
　　王威不理。
　　鸟鸣更加执着。
　　他叹气，慢腾腾地起身开门。
　　“嗨！”杨世杰站在门外，扬了扬手上的红酒瓶。
　　“就知道你没睡。”
　　王威象木偶，僵硬地关门。
　　“喂！”杨世杰连忙用脚抵在门缝里。 “有没有搞错！我特意半夜来陪你，你居然把我拒之门外？你是不是朋友啊！”
　　说着，展开拉锯战。终于以身强体壮一方获得胜利。
　　杨世杰志得意满地瘫在沙发里。“呼——”他仰天长舒。
　　“有没有搞错？这么冷？”他跳起来，熟门熟路地打开空调。再瘫在沙发里，“呼——”
　　“你来干嘛？”王威冷冷地坐在窗前。
　　立即有人不满。“喂！现在是寒冬腊月啊。你个重伤刚愈的人，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快起来，陪爷坐沙发。”他拍拍自己身边坐暖的位子。
　　王威瞟一眼，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
　　杨世杰索性将他拉来坐。
　　这家伙象算盘珠，拨一下动一下。
　　过去的王威也是纯被动型，象洋娃娃一样，被动地支手支脚。现在更严重，不仅被动，还冷得象冰块。
　　杨世杰叹气，将室内温度调高。自己优哉游哉地去厨房拎两杯子。
　　莲华从水槽里探出头，狠狠地瞪着杨世杰。
　　惬意转身的杨世杰突然发现她，顿时大骇。两只高脚杯没拿稳，全砸在脚边。
　　“世杰？”王威在客厅轻喊。
　　“没事！没事！就砸了两杯子。”杨世杰一边高声回应，一边手忙脚乱地示意莲华缩回去。
　　莲华用水在空中拼出一句话：“不给喝酒，傻冒！”还特意放大惊叹号。
　　杨世杰憋着熊熊怒火，猛地一挥拳头挑衅。
　　莲华倏而不见。
　　“世杰，你没事吧？”王威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他。
　　杨世杰嘴角抽搐。“没事。”他又从橱柜里提出两只高脚杯。“我们先喝一杯。”
　　王威冷眼扫视厨房，目光在水槽附近游离。
　　杨世杰心脏都快跳出来了。“这里比较冷，我们回客厅去。”
　　“莲华……”
　　杨世杰手里提着的两杯子发出轻撞声。勉强压抑狂乱的心跳，他一手拉着王威离开厨房。
　　莲华隐在黑暗中，悄悄地呼气。
　　吓坏鬼啊……
　　“我说你！别老是惦记着那女鬼行不？”杨世杰刻意放大音量，声若宏钟。“那女鬼有什么好？想恋爱？我介绍大把大把的美眉给你？”
　　莲华倏地握紧拳头。混蛋，活得不耐烦了？
　　她躲在拐角处，偷偷打量客厅里的动静。
　　王威垂着视线，对眼前的红酒视而不见。
　　真乖！莲华暗赞。伤患不该沾酒，王威做得不错。
　　下一秒，王威面露狠相，抄过盛满酒的杯子一饮而尽。
　　奶奶个熊，说错！莲华咬牙。
　　杨世杰被他的狰狞吓倒。王威把空杯递到他面前，他怯怯地看看王威，又怯怯地看着抱在怀里的酒瓶。
　　“……你别喝了。我忘了……你还在养伤。喝太多酒，对身体不好……”
　　五万哪！杨世杰心疼地想，五万一瓶的红酒，居然被他牛饮。靠，这是钱啊。砸在水里都哗啦哗啦响的钱啊，他连个嗝都不打，就囫囵着吞进肚里去。
　　莲华说得对，不该让王威喝酒。
　　“莲华！”
　　王威的声音把杨世杰吓得跳起来。杨世杰抱紧酒瓶，象受惊的小老鼠一样瞪着王威。
　　王威玩味着他的反应，满面桃花的笑。“是莲华叫你来？”
　　杨世杰心里咯噔乱响。妈的，直觉这么准？
　　王威忽地扑上来，揪住他的衣领。“莲华在哪？”他大吼。
　　杨世杰手忙脚乱将酒瓶隔开。“喂！小心我的酒……”拐角处伸出一只粉嫩的拳头，示威性地在杨世杰眼前晃动。“……小心你的身体……”他弱弱地补充。
　　王威背对着，没看见莲华的威胁。一杯红酒令他的内脏火烧火燎的痛。
　　“莲华在哪里！”
　　杨世杰撇开视线。“王威，我仍然坚持，你和女鬼不会有好结果。还是趁早……”
　　“不用你管！”王威疯狂地夺过酒瓶。“快说她在哪，不然我砸了！”
　　杨世杰也开始发疯。“我的酒！”他凄厉惨叫。
　　“快说！”王威举高酒瓶，迅速往下砸。
　　杨世杰二话不说，严肃地指着他身后。“就在那！”他慷慨激昂地陈述。
　　为了一瓶酒！
　　就把她出卖了！
　　莲华暗咒，旋转脚跟快速逃窜。
　　王威把酒瓶往空中一抛，腾空跃起。
　　月亮在窗外默默地注视着屋里一片人仰马翻。
　　莲华还没融入黑暗，就听见身后一声重响，随即是王威的闷哼。她大惊，回头。
　　王威面色苍白地趴在地上，狠狠地瞪着她。
　　“威！”莲华扑过去，帮他翻身检查内伤。王威一把攥住莲华的手腕。
　　“终于……”他偏头，陷入无意识的黑暗中。
　　莲华改用没有受限制的手在他胸腹之间游移。
　　“女鬼！你敢吃王威豆腐！”杨世杰抱着酒瓶跳过来。
　　莲华狠狠瞪他一眼。“叛徒！”还说让女鬼离远一点，结果他先一步把女鬼给出卖了。
　　杨世杰立即低头，面露愧色做小媳妇状。“没办法……这酒我还没喝……”
　　莲华把牙齿咬得“咯嘣、咯嘣”的响。
　　“他昏过去了。”杨世杰把红酒小心翼翼地搁在茶几上，回过头来探王威的鼻息。莲华用水愈术沿周身经络运行一次。
　　“大抵上没事。帮我把他扶上床。”这两个月来，王威没睡过一个好觉。睁着眼睛坐在黑暗里不停地呼唤。看得她心疼。
　　“我来就行。你先闪吧。”
　　莲华无声地抬手，手腕被昏迷的王威紧紧攥着。
　　“你不会隐形脱离吗？”
　　“怎么隐？你隐给我看！”莲华反挑衅。“被他逮到，我根本没办法逃走！”
　　服了！太服了！杨世杰呼嗬呼嗬地喘气，在莲华的颐指气使下将王威弄上床。莲华批评：“笨手笨脚。”
　　他站在卧室门口叉腰，叹气。
　　“蠢！”
　　好男不跟女斗、好男不跟女斗。杨世杰不停地自我催眠。
　　“重酒忘义！鼠目寸光！”
　　“你有完没完！”杨世杰凶狠回身，拳头捏得喀啦喀啦地响。“别以为你是女鬼，我就不敢……”
　　“我说完了。”总结。
　　杨世杰差点气昏。喘气声特别急促。
　　莲华温柔地看着王威昏睡的脸庞，再转向杨世杰，目光冰冷。“你愣着干什么？”
　　“……我去喝一杯！”
　　好男坚决不跟女斗。杨世杰转身。
　　“是喝一瓶吧！”莲华在他身后讥笑。
　　妈的，这女人舌毒！
　　杨世杰侧眸，气势高涨地睥睨。“真是一对绝配！”他哼，重重踏步离开。
　　绝配？
　　莲华一愣，苦笑。
　　反正也离不开了，她索性钻进被子里，环住王威的腰。
　　王威在沉睡中调整睡姿，包住整个莲华。
　　莲华沉默，附耳在王威胸膛。静静地听着他的心跳。
　　“拜托，王威是病人，肉麻可以原谅。你个女鬼，干嘛也跟着肉麻？”杨世杰提着酒瓶站在卧室门口，鸡皮疙瘩抖了一地。
　　莲华不理他。
　　杨世杰就着瓶嘴，狠狠灌入一口醇酒。他咂舌，状似享受。
　　“怎么办？他根本离不开你。”
　　莲华把脸藏在王威怀里，苦笑。
　　“我不看好人鬼恋。以前不看好，以后也不看好！你给他带来多大的麻烦！”虽然不知道那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是王威的惨状震住了杨世杰。恐惧的阴影被挑起后，一直延续到现在。
　　“我知道。”
　　莲华的坦白令杨世杰脑中空白。他呆了很久，最后懊恼地耙头，颓丧地坐在地上。
　　“你知道个什么！”杨世杰饮下美酒，舌尖却只留着酸涩。“为什么要来招惹王威！你从一开始就不该出现。”
　　莲华闭眼，安心地听着王威的心跳。
　　“是啊，早知如此，我根本不会出现。”
　　杨世杰默默无语，一口接一口地饮酒。直到喝个底朝天，才愤愤怒骂。“妈的，还五万一瓶，根本不好喝。”
　　他摇摇空瓶，将最后一滴酒收进肚里。
　　“我不看好人鬼恋！”
　　莲华怒，抬起头。“你要说几次！？”
　　杨世杰郑重地看着她。“可是王威是我从小到大的朋友。我这人，自私自利的很，对谁都可以无情。但是我从小到大的朋友，象兄弟一样的王威！”
　　“没办法！只好为他两肋插刀了！”
　　杨世杰语无伦次。
　　莲华全部听懂。
　　她呆呆地看着不停耙头的杨世杰。
　　这个人……前世真的是三皇子？
　　只是转生，为什么个性差这么多？三皇子也自私自利，可以为了一丁点利益就杀掉亲近的人。怎么可能会伸手助人？
　　杨世杰抬头，看见莲华眨也不眨地注视着自己。顿时恼羞成怒。“我不是帮你！我是帮王威！你别说谢谢，我受不起。”说着，他从地上爬起来，醉步蹒跚。
　　“守好王威吧你！”
　　“我去睡沙发。”
　　杨世杰醉眼朦胧地调整温度，关灯，蜷缩在沙发上。
　　一张羽绒被凭空飘进客厅，覆在他身上。
　　“谢谢。”女人在卧室里轻轻地说。
　　杨世杰哼一声，闭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