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似水漾涟漪》夜落繁华

15、重逢

　　“你喜欢我吗？”王威对着空气喃喃自语。在他眼前，某个女人的幻像正巧笑嫣然。
　　银幕上的尼古拉斯正大口大口地饮酒。夜深人静的时候最容易勾起人们缅怀过去的悲思。因为意外事故而失去伴侣，难怪男主必须在半夜用酒精麻醉自己的神经。
　　与宽屏幕上男主悲伤的表情成反比，王威一脸淡淡的微笑。一明一暗的光线，映在他月牙弯弯般的笑眸里。
　　郑婷婷正捧着爆米花吃得正欢，全身心地投入在电影情节中。突然听见王威的话，她神经短路半晌才作出反应。
　　电影院里的人真的很少。前排坐了两个，最后一排坐了两个。
　　偌大的空间就给两对人马给包了。
　　王威撇过头，淡淡地看着郑婷婷微笑。“怎么了？”
　　即使电影院里光线太暗，别人看不见，郑婷婷的脸还是“唰”的一下红了。她期期艾艾地，也没了看电影的心情。
　　“这个……你知道的。我们相处的时间最久。仔细想想，这个世界上，除了我的爸爸和爷爷，你是我最了解的男人。”
　　她的手指有节律地轻敲爆米花的纸盒，沉默了很久，才说：“爸爸是最好的、爷爷是最好的、威威也是最好的。”
　　王威的微笑变淡。她在说什么？他知道婷婷骨子里有一种惰性，非常不适应新的事物、新的环境……只要相处久了，王威就变成了最好的？这是什么逻辑？
　　他默然不语地转回头，直直盯着银幕。
　　如果是莲华，相处的时间久了，也会说王威是最好的吗？
　　王威心中藏着暴风骤雨般的疼痛。
　　那一天晚上……莲华冷冷看他一眼，转身就走的潇酒令他痛到不能呼吸。
　　“我觉得，我爱你。”
　　对。肯定是爱着莲华，所以，只要莲华回头……
　　“至于威威，你现在不爱我，没关系。因为你脑袋不开窃嘛，感情方面的事老是比人迟一步才领悟。”郑婷婷笑得很腼腆，不自觉地拿手指搔搔鼻尖。王威看着她无意间透露的小习惯，会心一笑。
　　莲华从来不腼腆，她的表情再怎么多变，也透着三分狡黠。看着餐桌上整盘的金黄排骨，莲华会大刺刺地指着、宣布：“那是我的！”现在想起来，只觉得回忆甜蜜而美好。
　　莲华很可爱。
　　掺了杂质的可爱，莫名地吸引王威。
　　和莲华的相识，仿佛是在很久以前……当空气里还饱含着泥土芬芳、山水气息的时候……
　　“我和你出生后一直在一起，早已习惯了彼此的存在。如果突然分开，一定会很难过。”
　　仔细算算，和莲华认识的时间，真短。如果是一起长大的，该多好？王威喟叹。接着，他的心猛跳，连手心都发汗了。
　　一见钟情？！
　　郑婷婷忽然住了口。王威笑得很开心；她很久没看到王威笑得这么开怀了，居然心口如小鹿跳撞。
　　“威威……”
　　“嗯？”王威漫不经心地应付着，视线习惯性地四处游移。总觉得莲华就在附近，可是偏偏看不见她。好烦。
　　“我们俩先试试……不好吗？”
　　王威的脖子僵住。
　　视线逐渐移回到郑婷婷脸上。他当然会明白婷婷的意思；以为她早已放弃……没想到仍在执着。
　　“我有什么好？”他淡淡地问。
　　郑婷婷张口闭口数次，答不上来。
　　严格说来，王威能做到的，其他男人都可以做到。可是郑婷婷习惯了王威十八年的存在。今天换别的人顶替他的位子，一起生活十八年，婷婷选择的依然是十八年。
　　王威看着她，隐隐区分了两个女性的不同。失落的感觉象清晨的浓雾一般慢慢漫延。他等的是莲华，不是郑婷婷。
　　左右衡量了一番，郑婷婷咬唇，做出一个贸然的决定。她倾身向前，就着幽暗不明的光线寻到王威的薄唇。
　　这一次，王威没有躲开。
　　当她的唇触碰到实体时，内心大喜。
　　王威的眼睛是睁着的，他冷淡地看着别人闭眸后的意乱情迷。
　　意识到王威的薄唇没有闭拢，郑婷婷轻巧送入自己的丁香小舌。王威凭着本能接住，卷缠、挑逗。莲华……在这方面从来不羞涩；相反，她会用尽办法恶意地玩弄他……
　　王威的眼眶有些潮湿。
　　如果是一段姻缘，百分之百有孽的成份；如果是孽缘，只要对方是莲华，他在所不辞！
　　王威下意识地想推开婷婷。郑婷婷却不依地缠得更紧。情欲的宝匣一旦开启，就一定要象洪水宣泄干净才甘心。
　　王威越是想念莲华，胸口就越痛。他的手紧紧握成拳，甚至暴出了青筋。
　　莲华……
　　下一秒，王威的眼角捕捉到下面一道熟悉的白色幽影。他脑子里蓦的一阵晴天霹雳。
　　“威？”被猛力推开的时候，郑婷婷还回不过神。
　　王威呼吸急促地死瞪着前方。郑婷婷跟着他的目光，茫然地看向银幕。尼古拉斯正跪在银幕中央，痛哭流涕。
　　王威突兀起身。
　　“你去哪！”
　　王威甩开郑婷婷的手，飞奔下去，象老鹰抓小鸡一般揪住莲华迅速离开。
　　郑婷婷睁大眼睛，看着王威逃离前诡异的举动。他好象在抓人？可他身边没有人！
　　郑婷婷背后升起一股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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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电影院里冲出来的两人——
　　莲华被他拽着，象无头苍蝇似地四处乱窜。王威越是慌张，她心里越来气。
　　“不错嘛。”她哼哼。“半年不见，你已经勾搭了小妹妹啊。”害她半年里蹲角落画圈圈。
　　王威回头，狠狠瞪她一眼。
　　电影院里新散一波人潮。王威慌得手足无措。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便是狭小的空间中与莲华紧紧贴在一起，大眼瞪小眼。
　　外面人声喧哗了一阵，慢慢沉寂。可以听见水滴的声音，清脆地“嗒、嗒”。
　　“什么地方不能躲？”莲华怒。“偏偏要躲进男厕所？”
　　两个人姿势不雅地粘在一起，中间还紧紧夹着白瓷马桶。
　　“臭死了！”她皱鼻子。
　　“哪里臭……”王威尴尬地反驳。“这个电影院最大的长处就是厕所非常干净。”当然也不敢说空气异常清新。
　　莲华哼唧。“为什么不躲去女厕所，非要躲男厕所？”
　　“……躲去女厕所……那我不就成色狼了？”
　　“难道我就该做色女吗？”莲华吼。
　　王威词穷，做缩头乌龟。
　　好死不死，偏偏隔间外又有人声。
　　“我刚刚好象听见女人的声音。”猛男A爆料。
　　“是隔壁女厕所吧？”
　　“……隔音真差……”猛男A开始放水。
　　这处境……
　　莲华无缘由地臊红一张脸，索性将头埋进王威的怀里。
　　王威默契地拿双手搭住她的耳朵。可惜，就算如此仍然不能隔绝魔音穿耳。
　　旁边的隔间被人拉开。莲华觉得自己在做贼，不由自主地动一动，使劲往王威怀里缩。
　　王威嘴角浮现一抹浅笑。
　　隔壁一阵噼噼啪啪放机关枪的声音。他瞬间笑到脸抽筋。
　　莲华恨不得立即水遁回去。她手环在王威背后狠劲一掐，入肉三分。
　　王威当时就痛得惨叫一声。
　　隔壁解放军的隆隆炮声稍微压抑了点。某男在那边闷声闷气地嘟囔了一声。“原来隔壁有人啊。”
　　王威把头埋进莲华的发间，笑得发颤。
　　莲华费了好大的劲才将他的头支起来一点。“笑什么？”她无声发问。
　　“……”王威的嘴唇动了动。
　　“什么？”莲华继续无声地对话。
　　王威的嘴唇又动了一下。
　　“什么？”莲华干脆轻声。隔壁正好冲水，消散了她的声音。她暗自心如擂鼓。幸好，要是让人发现女人躲在男厕所，那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王威干脆附在她耳边。
　　“我爱你。”他说。
　　她忽地推开王威，自己则因为反弹的力道撞在另一侧的隔板上。
　　厕所里一声轰然巨响，把某男吓了一跳，敲着板木大声问：“隔壁的，你没事吧？”不会是因为太臭，把同厕的人给熏晕了？那太糗了点，某男连忙提裤准备出去看个究竟。
　　“和另一个女人搂抱接吻，再说你爱我？”莲华痛吼。
　　隔壁某男闻声石化。
　　莲华的手又开始悬在身侧一伸一握。最后还是克制不住，一巴掌甩在王威的脸上。然后匆匆夺门而出。
　　算她看错了。
　　还以为他和她之间是有缘份的。
　　这半年里每次被他召唤出水，她都小心躲在暗处偷偷窥视。每偷看一次，心里就软一分。心想着，这小屁孩真的爱上自己了？那怎么办？
　　哼！原来全是假象。
　　白自多了！
　　这家伙根本就是个花心鬼！
　　当她忙着应付王爷的索命符时，这家伙却忙着花心钓马子！
　　“莲华！”王威追出来。“等下，你听我解释。”
　　好恶俗的桥段！莲华快步疾走。当她是千年前的老鬼不谙世事？这半年里托他半夜起床看电视剧的福气，害她也跟着看了好些恶心的肥皂剧。对于这句“你听我解释”的恶俗台词早就具备了一定的免疫力。
　　“别跟着我！花心男！”莲华甩开他的手，复又被紧紧抓住。真想杀了他、真想杀了他……
　　“你听我解释！”王威蛮横使力，将她的头按在怀里，逼得她差点窒息。
　　“婷婷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我只当她是妹妹！是妹妹！”
　　“妹妹可以和你接吻？”莲华仰头痛骂。“你嘴巴就那么贱？什么人都可以碰？”
　　王威一时哽住。“以后不会了。”他扳着莲华的肩，认真承诺。“只要你在我身边，我绝不看别的女人一眼。”
　　“威威？”
　　三步之外，郑婷婷骇然注视着王威。更确切地说，是看着王威紧紧抓牢莲华的双手。
　　多妙啊！莲华心底暗赞。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该有的混乱全部挤一块儿出来了。是不是该高兴一下？难得的做了一次肥皂剧的女主角！
　　“这算什么？”郑婷婷唇瓣发抖。“这算什么？什么时候开始的……这算什么？！”
　　莲华笑眯眯地看着王威。“对啊，我们什么时候开始的？这算什么？不如你们先讨论一个结果出来。”
　　王威把她箍得更紧。“小屁孩！”莲华嘶声，竟敢抓痛……
　　“婷婷，这是莲华。”王威顿了一下，坚决地说。“我的爱人。”
　　莲华哑然，呆呆地看着王威。他刚刚说什么？再看看郑婷婷——可怜的小孩一脸苍白，眼里却燃烧着熊熊怒火。
　　有人从中间迅速穿插而过。
　　“拜托你们……别躲男厕所谈恋爱啊……”某男迅速落跑。
　　莲华看着王威，冷冷发问：“不该躲男厕所的是我，你脸红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