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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54.夜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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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嘉辉只给自己留了一周的时间，但情况比他想象的复杂许多。从何沐齐家回酒店以后，北京这边的电话就追了过来，赵田打电话来说给柳霜霜谈到一个独立电影的片约，正在争取一些投资份额，请示顾嘉辉的意见。顾嘉辉一向不参与影视业务的具体操作，便在电话里说，你决定就好。
挂了电话，躺在床上想着第二天找什么借口去何沐齐那。酒店的被子又湿又冷，他翻来覆去难以入睡，想起何沐齐陪他去上海那次，他半夜越过阳台爬到何沐齐的房间，不由得笑了。那小子就算不乐意，只要软磨硬泡投怀送抱，他总不会拒绝。
在床上翻腾到凌晨三点，他终于忍不住开上租来的车，直奔何沐齐家。月朗星稀，车子行驶在乡间的小路上，一个人也没有。到了他家门口，他才想起来，自己没有他在英国的手机号，犹豫了片刻，他决定，故技重施。
深更半夜，顾嘉辉顺着何沐齐家的排水管爬上二楼，轻轻敲响何沐齐房间的窗户。害怕惊醒 Jason,他敲窗的声音不大。等了大概十分钟，何沐齐的房间终于亮起了灯。
隔着玻璃，他看到何沐齐不可思议的神色，心里便有了底。他披着衣服，小心翼翼的推开窗户，脸上还带着惺忪睡意。
“你要干什么”
“先让我进去，外面冷。” 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让他从窗户跳进了房间。顾嘉辉不要脸的顺势钻进何沐齐的被窝，心满意足的说，“还是这里暖和。”
何沐齐坐在椅子上，再次发问，“你想干什么”
“我现在终于明白罗密欧的心情了。”
“顾嘉辉，我的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你还来纠缠我干什么” 顾嘉辉从被子里支起身子，看着他说，“明天你不是还有事吗早点休息吧。” 看他仍坐在椅子上不动，顾嘉辉掀开被子，拍了拍床示意他快到床上来。
何沐齐仍旧不理他，自顾自打开衣柜找出一床被子。 “这边又潮又冷，我想你想得睡不着。虽然床小了点，但我抱着你睡挺舒服的。”
顾嘉辉正洋洋自得以为何沐齐要加一床被子跟他一起躺下，没想到他抱起被子就往门口走。
“你在这睡，我去楼下。”
“这么晚了，别吵着别人。我保证不挤你，行吗” 顾嘉辉堵在门口，让何沐齐动弹不得，最后只好妥协，背靠着顾嘉辉贴着床沿躺下。他的床并不宽敞，两个大男人躺上去已经足够拥挤，但何沐齐愣是在两个人之间留出一条将近一米的三八线。
顾嘉辉看着他冷漠的背影，试探着说，“快掉下去了，往我这边挪点儿。” 何沐齐僵硬的后背，一动不动。顾嘉辉小心翼翼探过身去，把手搭在他的腰上，刚想将他往自己怀里搂，何沐齐就像触电一样弹开。
他猛地转身，掀开被子面对着他坐了起来。顾嘉辉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他已经脱下自己上身的睡衣，露出光洁的皮肤。他压低声音，咬牙切齿的看着他说， “来吧，想上我可以，动作轻点。”
顾嘉辉看他一边说一边脱下睡裤，吓了一跳，本能的抓住他的手。他的手在颤抖，顾嘉辉注意到，他昂起下巴摆出英勇赴死般的姿态，但身体却抖如筛糠。
当初在决定送何沐齐出国的时候，顾嘉辉不是没想过他会生气，但那种情况下也只能出此下策。他原本还想着，他到底软弱哄哄就好了，可眼下何沐齐一点没有松动的意思，他反倒没了主意。
他试探着搂住他，一边替他穿上睡衣，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慰他说，“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是想像以前那样抱着你，你别生气。”
何沐齐仍旧僵硬的坐在他面前，顾嘉辉不知所措的说，“你不喜欢的话，我可以睡在地上。”
“不必了，你想怎么睡都可以。” 顾嘉辉如蒙大赦，将他拉到自己怀里说，“睡吧，我保证什么都不干。” 何沐齐一动不动的任由他搂着自己，过了一会儿，才平静的说，“顾嘉辉，是你自己不上的，虽然我欠你很多，但以后我不准备还了。”
“是我欠你的。”
“ 过了今天，我们就两清了。”
“你说了算。”
“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你在这里好好读书，我不打扰你，但是你不能不让我看你。我每个月飞过来，一起吃个饭总可以吧......”
顾嘉辉还在讨价还价，何沐齐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黑夜里，伴着何沐齐均匀的呼吸声，顾嘉辉盯着天花板发呆。他的失眠症到了英国似乎更加严重了，可是何沐齐房间的床垫太软，只要他稍微一动就颤颤悠悠，在一边熟睡的何沐齐便会蹙起眉头，顾嘉辉只好让自己像个尸体一样直挺挺的躺好。
他就这么瞪着天花板，看着黑暗一点一点退去，窗外一点一点透出幽微的蓝色光线，眼皮才渐渐发沉。
顾嘉辉醒来的时候，何沐齐已经不在了。床头上只留下一张便条提醒他走时把房门锁好。
他醒来没一会儿，顾嘉耀就打来电话说医生给他家老爷子下了病危通知，让他赶紧回来，顾嘉辉一阵心烦意乱，挂了电话又打给秘书定回国的机票。
半个小时以后秘书说已经定好了下午的机票。
事出突然，顾嘉辉原本两天后回国的计划被打乱，没有何沐齐的手机号，他甚至连跟他道别都来不及，只好匆忙的在桌子上留下一张字条。
何沐齐因为导师的项目赶工期，在办公室里赶稿子到半夜。Jason 在办公室等他到半夜，两个人才一起回家。
顾嘉辉那张字条摆在桌子上，上面写着:对不起，家里有急事。下个月来看你。
他把字条撕碎，如释重负地瘫倒在床上。枕头上还留着他的香水味，但他却觉得格外不真实。
顾嘉辉是隔着玻璃见到顾建华的最后一面的。ICU 室里，顾建华浑身插满管子，正在被医生们抢救。顾嘉耀满脸憔悴的坐在长椅上，用胳膊托着他满是胡茬的脸。
顾嘉辉环顾一周，并没看见谷雨。不知道过了多久，里面的医生走出来，说病人已经死亡。
后来顾嘉耀告诉他，顾建华一直想见谷雨，拼了老命撑到最后一口气，可惜还是没见到他。顾建华在意识清醒的时候，已经立下了遗嘱，将他名下位于嘉林花园的别墅留给谷雨，现金财产由三个儿子平分，他在万湖的股权则按他与唐晓沅签订的协议执行。
对于身后事，他唯一的要求就是跟谷雨的母亲葬在一起。
顾建华的律师在两兄弟面前宣读了这份遗嘱，顾嘉耀当场石化，嘴里憋着半句卧槽生生被憋了回去。
顾嘉辉听完叹了一口气，对于这个结果，他显然比弟弟更快接受，只不过他没想到自己叱咤商界一辈子，将金钱和地位看得比命还重的父亲，在生命尽头做了一个赔本买卖。在这场父子的较量之中，他自诩拿住了父亲的死穴，没想到他壮士断腕。顾嘉辉有点好奇，到底谷雨的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
三天后，顾建华的葬礼在渤海湾海边的一个公墓举行。顾嘉辉在葬礼上见到了谷雨，他穿着黑色帽衫黑色夹克面无表情，比上次见到他的时候长高了不少。他们看见彼此，目光交汇的时候，顾嘉辉从谷雨那张年少的脸上看出些许的骄傲神情，跟他的父亲如出一辙。
由于谷雨的母亲已入土多年，这次的葬礼需要将原来的墓碑和墓室进行改建。顾建华似乎早有安排，这块墓地背山面海，位置极佳，双人墓碑似乎也是不久前准备好的，只需进行简单的入土仪式即可。
到了三个儿子站在最前排朝墓碑鞠躬献花的环节，顾嘉耀和顾嘉辉都没挪动脚，只有谷雨一个人恭敬的鞠躬，然后用平静的口吻说，妈，他来陪你了。
顾嘉辉和顾嘉耀的脸色都有些难看。
“妈妈，他是谁” 众人齐刷刷的目光盯着乔希怀里的顾之西。乔希有些尴尬地让小小的顾之西
自己站着，鼓励地说，“来，给爷爷鞠个躬吧。”
顾嘉辉和顾嘉耀总算找了个台阶下，两兄弟拉着顾之西完成了这个有些尴尬的仪式。顾嘉辉站在这块墓碑前，犹豫了一下，拿起放在一边的茅台酒撒在墓碑边上，说，爸，你如愿了。
说完沉默的转过身去，望着眼前那片辽阔的海域，想起他远在上海的母亲，突然觉得有点难过。仪式结束后，顾嘉辉头也不回的下山去。他到山下才发现，谷雨一直在后面跟着他，似乎有话要说。
“他找过我。” 顾嘉辉不知道他说的是谁。谷雨从兜里掏出一张银行卡，递给顾嘉辉。
“我知道你把他送到英国去了，他给我转过一笔钱，说愿意支持我的学业。”
顾嘉辉用震惊的眼神看着他说何沐齐的事，他们竟然有联系!
“我黑过他的电脑，他说我的技术很好，如果去美国读书，以后能靠自己闯出一片天，比你更厉害。”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给我转了 10 万美金，说以后他会想办法。”
10 万美金!他哪来的钱顾嘉辉脑子里是一连串的问号。
“他还说了什么”
谷雨摇了摇头。
“顾建华留给我的本来就属于我，他的钱我不需要。你帮我转给他。”
“你为什么不直接给他你觉得这钱是我给的”
“就算不是你给的，也是为了你。”
“我们已经分手了。”
“跟我没关系。”谷雨把银行卡塞到何沐齐手里，转身就走了。顾嘉辉看着这个少年的背影，不无感慨的想，不管是神态还是做事的手腕上，他身上都有顾建华的痕迹，不管他怎么否认，他都确定无疑是顾建华的儿子。
多年以后，当他面对着那个目光凌厉思维敏捷的年轻人时，更加确定这个想法，也更佩服何沐齐的眼光，他确实是一个天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