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眼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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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嘉辉感到莫名的火大，也许是因为那个毛头小子让自己损失了一千多万的生意，也许是，他还从来没见过这么蠢的T大学生。
不对，他见过。
刚刚何沐齐在办公室的时候，他的视线几乎是略过他的脸，盯着透明玻璃外那些忙碌的社畜。也许是年轻人的目光太过灼热，顾嘉辉还是被他清亮的眸子吸引过去。他这才想起来，两个多月以前，他分明见过他，在那个贫困的乡土世界，他吊着石膏往猪圈里扔猪草。
臭烘烘的猪粪味让顾嘉辉根本无暇去注意他资助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只想着赶紧让记者拍完照离开。
合完影上了车，顾嘉辉靠在座椅靠背上闭目养神，刚才为了拍照才摆出来的亲民姿态终于懈怠下来。他眼睑低垂着，神情放空却让人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随行记者殷勤地转过头来，对顾嘉辉称赞不已：有了这条新闻，配上小顾总英俊潇洒的合影，明天的报纸一定会脱销！
顾嘉辉漫不经心地抬起眼皮，似笑非笑：记得在明天开盘的时候，买入万湖的股票。
司机正发动车子，车内的人都被顾嘉辉的这句话逗乐了，纷纷赞赏顾嘉辉的英明神武。正说着，车窗外传来了敲击玻璃的声响。顾嘉辉扭过脸，看见一张脏兮兮的脸孔正怼在他近前，一双眼睛正盯着他看。
顾嘉辉记得那眼神：清亮至极，灿若繁星。
顾嘉辉讨厌那种眼神，它太过干净，像清澈见底的湖水。在商场厮杀的这些年，顾嘉辉终于活成了一个嗜血的人，所以他耻笑天真、纯洁，在他看来，那些都是无用的东西。
他怯生生地朝他笑了笑，单手举起一个纸包朝他晃了晃。见顾嘉辉没反应，他又张嘴说了什么，可惜声音全被玻璃隔绝在外。
被那双眼睛盯得有些心烦意乱。
让他上来。顾嘉辉吩咐道。
电动车门缓缓打开，何沐齐用两只胳膊捧着那一袋东西，因为一只手吊着石膏，这个动作显得颇为费力而且样子滑稽，他不看顾嘉辉，只低着头说，请收下这个。
顾嘉辉没说话，他又极为不好意思地补充说，是自家做的腊肉。谢谢您资助我。
谢谢你，进了大学好好学习！
从自己的嘴里说出好好学习这样的话来，俨然是一个长辈在语重心长地教育晚辈，顾嘉辉自己都觉得虚伪。是的，虚伪，有那么一瞬间他突然想到，他是怕他那清白无辜的眼神映衬出自己的虚假、冷漠。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何沐齐已经噔噔噔地跑下了车。
何沐齐的老家在大山里，山路崎岖，中巴车在盘山公路上一圈一圈地绕，不知名的绿色树枝在眼前飞速略过形成残影，顾嘉辉被晃得脑仁疼，闭上眼睛，脑海里却一再闪现出年轻人那亮若晨星的眸子。
叮铃……
思绪被一阵铃音扰乱，秘书提醒他，五分钟以后要开始会议。顾嘉辉机械地挂了电话，又飞速地按下了通往秘书那里的快捷键。
“刚才来的那个学生叫什么？”
电话里传来哗啦哗啦翻纸的声音：他叫……何沐齐，T大的学生。
“电话。”
“他没留电话，只填了T大建筑系。”
建筑系……顾嘉辉拿起手机拨了一个电话。
“干嘛？”
“你们系今年有一个贫困生，是我资助的？”
“你自己干的事你问我，请问顾总，我是你的随行小秘书吗？你到底要干嘛我很忙的！”
“高晋博士，帮帮忙？帮我找一个叫何沐齐的人。”
“有什么好处？”
“费德勒同款，限量签名版怎么样？”
“这周末学校球场带着球拍来，没商量。”说完，电话那头就迅速撂了电话，像是料到顾嘉辉会讨价还价。
半个小时以后，顾嘉辉就收到了一条来自高晋的信息：我系确有此人。
言简意赅，吝啬到不愿意多浪费一个字，仿佛他给顾嘉辉发的不是短信，而是电报。顾嘉辉看着这四个字，怎么也想不起来，几个月以前让人去找贫困生的时候，是不是特意将条件限定在了T大建筑系。到底是他的安排，还是巧合？
何沐齐虽然知道自己惹毛了顾嘉辉，但还钱的事还是一直放在心上。他仍然践行着每天10块钱的食堂标准，每周做三个兼职的节奏，不过他打算不那么频繁的去还钱，而是凑够了一笔以后再去还。
但顾嘉辉没想到，他说不想见到何沐齐的话还没出一个星期，两个人又见面了。
T大的秋季运动会每年都在十一结束后召开，作为全国首屈一指的高校，T大的运动会规格颇高，莘莘学子们不但学习成绩拔尖，体育爱好也是出类拔萃。各个系之间争夺运动会奖杯的氛围很热烈，何沐齐所在的建筑系是传统强队，大家自然不敢掉以轻心，每个人都被安排了比赛人物。
张强自告奋勇选择了铅球，刘牧是跳高二级运动员，自然全力以赴。叶潇则选择了他最擅长的乒乓球，全班男生都挑了自己在行的项目，何沐齐高中时候只修过乒乓球课程，本来想报名，但班里乒乓球高手如云，何沐齐掂量了一下自己的水平，还是没敢报名。到了最后，何沐齐成了田径替补，好歹一颗心算落了地。
男生们开始在操场上进行训练，作为接力替补队员的何沐齐也每天晚上下课后跟着一起去练习，刚过了两天，打网球的主力赵飞就意外摔断了腿。全班同学衡量之下，决定守住田径这块的阵地，毕竟他们在这方面有着绝对的实力，而网球比赛只能尽量争取。
作为替补的何沐齐被临时调整去打网球，何沐齐推辞半天说自己不会打球，但田径队的男生们志在必得，班长安慰他说只要在初赛不被淘汰就好。何沐齐不好再做推辞，只好自己私下想办法。
班会结束以后，叶潇过来说，需要陪练的话可以找他。何沐齐有些为难，但还是说出了实情：他根本不会打球，有谁可以教他打球
叶潇看着何沐齐，似笑非笑说，你是在问我吗？
何沐齐没想到，叶潇成了他的教练。连着练了两天，在叶潇的帮助下，何沐齐终于掌握了发球和接发球后，接下来开始进入对打练习。一周以来，因为练习网球的事，他的兼职被耽误了不少，损失惨重。
这天他特意跟叶潇调整了练习时间，七点就到了球场。叶潇还没来，何沐齐自己在场地上练习发球。他按照叶潇讲解的每一个姿势要点，一遍一遍的抛球，接球。
因为他只有两个球，只能绕着场地到处跑。经过几天的练习，他已经能够熟练的控制球的落点，自己的手感让他对比赛的事有了一些信心。
体育场上灯光亮起来，三三两两的人在球场上对打着。何沐齐从地上捡起他发的球，看见两个人走进了他所在的场地。灯光下两个身材修长的男人，肩上的威尔逊球包红得耀眼。他们有说有笑的将巨大的威尔逊球包放在地上，从里面拿出球拍来，往场地中心走。逆着光，何沐齐还没看清两个人是谁，就听见一个声音喊道：“看来你是真没眼力见儿。”
何沐齐不明所以，回头看看后面没人，那人又说，“就是说你呢。”
怎么回事，声音有点熟悉？那人穿着黑色的网球服，手上戴着红色的护腕，走路的样子很像个职业球手。他往前走了几步，何沐齐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体育场的灯光从那人头顶洒落，照得他面部的五官有些狰狞，好像恐怖片里的魔鬼，何沐齐吓了一跳。另外那个声音说，“老顾，你怎么这么说话，别吓着人家孩子了。”
何沐齐显然没想到会在学校里遇到顾嘉辉，心里盘算着怎么办。好在叶潇从外面跑过来，喊他说，“沐齐不好意思我来晚了。”看见场地里还有两个人，叶潇也是一愣，不过他很快发现其中一个人是熟人，忙打招呼说，“高晋师哥，你怎么也在，沐齐你不是跟我说定了七点的场地吗？”
何沐齐这才反应过来，他看着顾嘉辉说，“我定的是七点的场地，不好意思。”顾嘉辉面无表情，说，“我花钱定的。要走也是你走。”何沐齐似乎没有要走的意思，叶潇赶紧拉着何沐齐说，“对了沐齐，你没见过高晋师哥吗？他是王教授的博士生，还给咱们发过讲义呢。”何沐齐想不起来自己曾经见过，大概是他出去兼职错过了，不过他还是赶紧说了声，师哥好。高晋笑着点点头，说，“既然是师弟，那就一起打吧？”
顾嘉辉仍旧冷着脸，说，“我不跟眼神儿不好的人打球。”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3.眼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