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遇岛屿晴》然镜

9、送你。

　　聚会在凌晨三点半结束。

　　一群人站在ktv门口的台阶上依依惜别，冯天逸作为组局者，最后一个任务即是确保所有人安全到家。
　　有人喝多了，站都站不稳，冯天逸只能帮他们找代驾。

　　纪璇和冯天逸分工合作，她负责确保在场的女孩子都有车可搭。

　　“傅寒自己开车来……小蒋和姗姗可以跟傅寒的车走，你们都住临越那块嘛。”纪璇在清点人数，“小白跟我的车走就行了，还有……”

　　她注意到温思伶在自己身边，皱着眉头：“温温住金逸区，好像没有谁特别顺路。”

　　金逸区是都南这二十年新发展的经济技术开发区。
　　虽然都南新地标都在这个区，新建的公寓更是价格飙升，大多数本地小孩仍跟着父母住在老城区，新城区的房子多作为投资房购入。

　　纪璇看了一下，只前冯天逸和傅寒的车可能还有空位。

　　纪璇拉了一下冯天逸的胳膊，和他商量：“我们一会送温温回家？”

　　冯天逸背上还撑着一个醉倒的男人，他面露难色：“邹浩和姚修都断片了，我得送他们回家，再加上赵文谦和你，可能坐不下了。”

　　纪璇有些不满地嘟嘴。
　　冯天逸车坐不下，她只好把目标转投到傅寒身上：“傅寒，能不能帮我送下我朋友？”

　　赵延凯醉的不清，听见有人提起温思伶的名字，还摇头晃脑地拍胸脯：“我送我送！”

　　纪璇白了他一眼：“一边去。”

　　傅寒跟纪璇两个人并不熟，纪璇想到温思伶家住得远，有些不好意思：“温温家在金逸区，可能有点远，但是好像也没别人能送了……”

　　温思伶本来就没打算搭别人的车回家。

　　她的目光有意无意飘向江璟元。
　　温思伶碰了碰纪璇的手：“不麻烦了，我可以自己打车。”

　　刚刚给江璟元发的短信，她不确定对方到底有没有看见。

　　江璟元明明离她毫厘之间，头却偏在另一个方向。
　　他在和别人说话。

　　傅寒却主动开口：“没事，我车还能坐一个人。”

　　她打开手机，打算和温思伶确认地址：“你家在金逸区对吗？具体是哪条路哪个交叉口呢呢？”

　　未等到温思伶开口，这时，在一边的江璟元忽然侧过头，低沉的嗓音划过。
　　“金逸区？”

　　傅寒和温思伶齐齐回头。

　　江璟元一手披着西装，另一只手正在把玩手里的车钥匙，言简意赅地说：“我送她。”

　　听到他的声音，几个人的眼光讶异地聚到江璟元身上。

　　纪璇似乎没有想到江璟元会主动开口，她印象中，江璟元这几次很少自己开车来参加聚会，一时忘了他倒也是个人选。

　　傅寒眼神一凛，她看向江璟元说：“没事，我可以送她。”

　　江璟元对傅寒说：“我今晚就回海城，从金逸那的高架上走，顺路。”

　　傅寒这回没出声。

　　纪璇只要确认有人送温思伶回家就行，她声音软糯地对江璟元道谢：“那麻烦你了呀。”

　　江璟元颔首。

　　他很自然地朝走到温思伶身边，微微附下身，看温思伶的目光此时像是瞧一个陌生人：“送你对吗？”

　　温思伶抬眼看他，轻轻点了点头。
　　她心想，这人还真是会演。

　　江璟元懒散地笑，然后单手抄在兜里，转过身去：“车停在后面，跟我走。”

　　*

　　回到车内狭小空间。

　　江璟元今天开的还是那辆奥迪，温思伶上车后熟门熟路地系好安全带。
　　她没开口报地址，反正他之前送过她。

　　江璟元把车开出停车场。
　　ktv门口还有没走的几个人在窗外朝他挥手，他降下车窗，摆了摆手。

　　直到车开出一段距离，在第一个红灯前停下时，江璟元才开口。
　　“今天没喝多？”

　　温思伶正视前方，看车玻璃外红绿灯上跳动的数字：“嗯。”

　　她此时异常清醒。

　　江璟元手伸到中央扶手箱的杯架处摸了摸，掏出一盒口香糖，打开盒盖，倒在手心上两颗。

　　他把一颗塞到嘴里，把掌心摊开在温思伶面前。
　　剩下的一颗给她。

　　温思伶伸出手指，从他手心上拿起那颗口香糖，随口丢进了嘴里。

　　清凉的薄荷味口香糖上似乎还有他掌心的温度，甜味淡淡从舌尖延伸，薄荷的凉味蔓延整个喉咙。

　　车外的世界又下起雨来，雨刷器左左右右转，把雨水刮了个干净，车玻璃上起了一层薄薄的雾。

　　从ktv到她的公寓路程漫长，温思伶嚼着口香糖，漫无目的地跟随radio里的音乐轻轻摇晃。

　　两个人都安静下来，空气里只有嚼口香糖发出的微弱声音。

　　直到口香糖嚼得没有味道了，温思伶才出声：“你刚刚看到我的信息了。”
　　所以才会主动要求送她回家。

　　江璟元“嗯”了一声。

　　温思伶哂笑，她好奇地问：“如果刚刚冯天逸和纪璇的车正好有位置怎么办？”

　　她刚刚给江璟元发那条信息时，等于在变相给他出一个难题。

　　从冯天逸组局开始，江璟元的行为，就有意无意营造出一种自己是为她才来这个聚会的感觉。
　　那她索性给他这个机会，让他送自己回家。

　　温思伶在发出那条「一会儿送我回家。」的信息后，她就在暗自揣测，他会以怎样的理由开口。

　　是大方地主动提出邀请，还是和自己像间谍片那样在某个地方接头。
　　亦或者，他根本没看见信息。

　　没想到整个过程居然十分顺畅。

　　江璟元听到这个问题，手仍旧按在方向盘上，不假思索地说：“不管怎样，都是我最顺路。”

　　他知道她家在金逸区，要回海城就势必会路过金逸区。
　　所以无论如何，最后都会是他送她回家。

　　温思伶看了一眼现在的时间，若有所思：“你今晚真的要回海城？”

　　都南离海城总还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现在已经快到四点，而此时到温思伶家还有二十分钟的车程。

　　即使他直接在温思伶家附近上高速，在不超速的情况下尽快开回海城，到海城市区时估计天都亮了
　　而今天还恰逢星期六。

　　江璟元听到她的问题，眉目舒展，低声发笑。

　　他吐出暧昧的两个字：“你猜。”

　　温思伶听言，只是半阖着言，哼笑：“不猜。”

　　不管回海城是不是借口，她现在就坐在他的车上，这是既定事实。

　　车里又安静下来。

　　温思伶眺望窗外婆娑的树影，和街道上稀少的人群，现在大概是一天里最安静的时分，大多数人都在沉睡，而车里的人却似乎各怀心事。

　　两首歌结束，离温思伶家越来越近。

　　江璟元见温思伶今天话比往常多：“在你到家之前，还有别的问题吗？”

　　“有。”

　　其实，接下来这个问题，才是藏在温思伶心里一整个晚上的。
　　也是她主动要求江璟元送自己回家的真正原因。

　　温思伶侧过头，呼吸声加重：“刚刚玩国王游戏时，你回答傅寒的那个问题，是真话？”
　　是真话，还是因为她在，所以故意这么回答的。

　　或许是因为答案与自己有关，也许只是出于好奇。
　　又或许，是因为江璟元在回答傅寒时，有意无意掠过她的目光。
　　她心中莫名的在意这个问题的答案。

　　江璟元听到这个问题，轻轻偏过头，眼神正好与温思伶探究的目光相对。

　　答案利落干脆：“真的。”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密密匝在玻璃上，远方的霓虹灯幻化成模糊的红白点。
　　暧昧的暗流在狭小的空间里涌动。

　　温思伶在听到他低声的肯定句后，呼吸慢了半拍。

　　心中有一种奇异的情绪在涌动，脑海中又闪过那些暧昧的片段。

　　不过她马上收回自己的情绪，讥诮道：
　　“那你行情不行。”

　　其实，她在离开仙本那后，几乎都是自己独行，连跟男性谈话的机会都很少。
　　所以那个吻，也是她最后一次接吻。

　　江璟元挑眉：“也许吧。”

　　而这时，车已经驶进温思伶的小区。

　　江璟元把车停在温思伶公寓的门口，因为公寓门口有一段石板路，车道与公寓大厅的玻璃门，有大概十几米的距离。

　　他轻声说，似乎在提醒她，也在提醒自己：“到了。”

　　江璟元转过头，而此时，温思伶也正脸对着他。

　　四目交接。

　　车里一片昏暗，两个人的五官都被笼罩在一片昏暗之中，只有窗外暖黄的路灯，透过车玻璃洒进屋内，洒在两个人的脸上。

　　温思伶忽然往他的方向凑过去。

　　她身上清甜的气息涌入鼻腔，江璟元意想不到她突然的靠近，目光晃动，喉结滚了滚。

　　鼻息交缠之下，是两个人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在这样暧昧的时分，温思伶眉眼微动，她朝江璟元勾起唇角。
　　然后她缓慢地，将身体往后移，一点一点从江璟元的目光中抽离。

　　温思伶刻意把自己声音压得又轻又柔，巧笑倩兮：“对了，还有，我让你送我回家，就是想单独告诉你一声……”

　　她话说到一半，停顿几秒，一边用手指按下，解开自己的安全带。

　　“我最近不跟你吃饭了。”

　　……
　　那是她在钻出车厢前，最后丢下的一句话。

　　直到那首歌播完，江璟元才恍然回过神，把车子从P档挂回D档。

　　他刚刚目视她的纤细身影没入雨中，随着盛夏的雨水，消散在夜幕中。
　　才恍惚记起，刚刚他居然忘记给她拿伞了。

　　江璟元轻轻按了按眉心，笑起自己来。

　　这女孩到底是个什么性子。
　　他竟然有些摸不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