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诞妄记》路一波柿

54、落幕

　　两人是在离开客栈第二天清晨回到平城的。到了东市的路口，郁吴晴叮嘱陆琰一切小心，便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回到了自己家中。

　　五郎见她平安归来，十分开心，照例还是端着他那惹人发笑的架子数落她几句，转头就让连寡妇多做几个菜。

　　阿济和阿沅在院子里玩儿，见着郁吴晴这个正牌主人回家只好规规矩矩回自己房里呆着。

　　郁吴晴将五郎抱个满怀，把他拉进自己房间，道：“小五郎，咱们搬走吧。”

　　郁五郎不解：“住得好好的，为什么又要搬家？”

　　郁吴晴抹了抹湿润的眼角：“姐姐住在这里伤心，咱们去上京城吧，去那儿我就开心了。”

　　郁五郎定定地看着她：“是跟你那个陆二公子有关吧？搬就搬吧，只要你想好了就行。”

　　下午郁吴晴先去了趟当初购置郁府的庄宅牙人那里，表示要把郁府的房子挂牌出售，只是不能大肆宣扬。牙人满口答应，心下却犯嘀咕，不知这女子为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又要搬走。

　　之后又去了玉禄茶馆。她这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在茶馆统共就没正经干过几天，想着得去向王掌柜辞工，不然也太不像话。

　　等她到了茶馆向王掌柜标明来意，王掌柜似是了然一笑，道：“明白明白，郁娘子是要做陆府媳妇的人，自是不能再这样抛头露面！”

　　郁吴晴哭笑不得，只好由着他误会。冬宝本来在后厨，听见郁吴晴的声音便钻到前堂来，挤眉弄眼道：“郁姊姊，东家吩咐过，你要是来帮工，不让你干活，让你歇好喽，例钱照发！”

　　王掌柜觑他：“什么例钱不例钱的，郁娘子以后的例钱都是陆府来发，再也轮不到茶馆儿啦！”

　　说完两人暧昧一笑。

　　郁吴晴没有接话，只是寒暄了几句便告辞。

　　走出茶馆二十来步，她停下来转身静静看着这间茶馆。人来人往，跑堂的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茶客聊得热络，不时有大笑声传来，好不热闹。

　　她不舍。

　　这么多不舍，最终还是要舍。

　　回到郁府，晚间陆琰又派人给她送了一箱银子来，箱子里照例留了一封信，简单交代那钱是六王府的赏银，让她这段时日好好休息，等他将事务处理完毕便来寻她。

　　郁吴晴让人把箱子抱进自己房里，打发了一些赏银，便关起门来。

　　她数了数银子，这钱怕是也有陆琰自己的意思在。补偿那一晚，还是补偿让她等待的日子，抑或是单纯就是想让她过得舒适一些，她都不去考量了。

　　郁五郎坐在廊下，看着她房间里透出的光发呆。

　　连寡妇带着一大一小两个孩子收拾完家务，便回房休息去了。

　　一切都很宁静。

　　转眼就是农历四月，这一个多月里陆琰再也没出现过。白日里听街上的人说，过两日陆府便要迎娶杨家的大小姐。

　　郁吴晴听到这个消息，反而觉得心中的石头落了地。

　　晚间小五郎怕她伤心，便故意搬了两张摇椅打算陪她在廊下聊天。

　　望着天上的月亮，郁吴晴幽幽出声：“我干了一件坏事，但我并不后悔。”

　　五郎破天荒地没出声。

　　“我喜欢他，我爱他，我势单力薄，我逃走，也只能用我的方式去保护他。”

　　“他也自私，他也贪婪，甚至他也懦弱，可是他也很好……只是他终究并不属于我。我不奢望他能一辈子都记得我，这也不是我的初衷。其实一生之中能拥有过这样的感情，也很不错了。”

　　“五郎，也许我会做错事，可我不会回头。我不想认错。”

　　……

　　前两日她的宅子已经敲定了买主，与牙人那边签了合约。价钱还行，不赚不亏，连带着陆琰送她的银子，已经算是单身女王老五了。

　　连寡妇得知她要离开平城，便求着要带着孩子一起走。连寡妇勤快踏实，郁吴晴本也没打算辞退她，便应下了。

　　走的那天正是陆琰大喜之日，男主角仍是忙得焦头烂额，根本顾不上她这头。一大清早郁吴晴雇的马车就到了，整理好了必带的行李，几人便离开平城向南边的上京城走去。

　　出城时郁吴晴特意交代马夫绕去龙泉寺，她想去看看那位向她指点迷津的老僧是否安然，并且拜别。谁知老僧似是知道她要去，特意避而不见，前几日便出门化缘游历去了。

　　缘来缘去，一切是缘。

　　郁吴晴再也不作他想，吩咐马夫一路南下。

　　……

　　到得上京城，满眼皆是江南钱塘的繁华。两个月间，郁吴晴在上京近郊置办了一处二进的宅院，小五郎很是满意；连寡妇便安置阿沅和阿济在附近的村塾念书。思前想后，郁吴晴决定在上京城开一间老火汤铺谋生，那也算是她唯一能糊弄过人的本事了。

　　上京城有一条河穿城而过，沿河的商铺不计其数，热闹非凡。她在河的南岸寻了一处稍显僻静的商铺，平日也让连寡妇来厨房里帮忙。

　　上京城几乎就她一间专做老火汤的店，各种品相的汤水让上京的人很是好奇，刚开张便引来一些食客驻足，其中甚至不乏达官贵人。

　　她的汤水铺，有羊肚菌乌鸡汤、灵芝虫草煲筒骨、北芪淮山猪骨汤、响螺川贝煲土鸡、霸王花无花果猪骨汤等各式广府老火靓汤，并且每日的品种并不固定，食客都是碰上有什么喝什么。

　　日子就这么过着，赚得不多也不少，郁吴晴心满意足。

　　六月的某一天，店里来了一位年轻俊俏的青年。绀青色外衫，脚踏烟栗色丝履，脚步轻快，神采飞扬。郁吴晴看他打扮和举止，得，估计又是一个纨绔。

　　“纨绔”要了一碗清心汤，喝完就付钱走人。

　　郁吴晴不甚在意，等他结完账便出了店门准备去药铺采购一些煲汤料。

　　行至对面街市，忽然有人叫住她：“喂，美女！”

　　郁吴晴下意识转头，发现正是那位俊俏青年。此人正半倚在一家胭脂铺的木栏边，看她回头便朝她扔了一个橘子：“吃个水果补补水啊！”

　　郁吴晴看他样子，问道：“客官找我有事？”

　　那人反问她：“你是哪里人？”

　　郁吴晴答：“岭南人。”

　　“哦……”那人声调百转千回，忽然道：“那下回我要喝西洋菜猪肺汤，多加西洋菜！”说完狡黠一笑，翻下栏杆扬长而去。

　　郁吴晴似被雷劈中，只能呆立在原地。

　　这个时空，这个地方，哪里来的西洋菜？！

　　有好事的大婶路过，提醒她：“娘子，那是卫大司马家的公子，混不吝地很，可别被他招惹上了！”说完捂嘴笑着走开。

　　故事会怎么写下去呢，谁都不知道。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