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池四月》燕不写

6、第6章

　　尹似下楼，接过锤子带上手套。刚才方昙说：“尹似，下来帮我。”语气像唤一个很熟悉的朋友。

　　方昙拎了两个小板凳，递一只给尹似，自己也坐下。其实她不知道尹似会不会修凳子，毕竟这个人站在那里，自带处于俗世之外的气场，方昙觉得他这长相气质，要么适合出道，要么适合出家。但她还是下意识喊了。

　　尹似拎起一根短木，本来凳子腿就长短不一，被方昙稀里糊涂锤一通，需要改的地方更多了。

　　“有锯子吗？”
　　方昙想了想：“你等下。”说完出了门，片刻回来，提着一把锯子。

　　“十字起。”
　　方昙从旁边工具箱找出来递给他。

　　“螺丝钉。”
　　她找了两根递给他。

　　方昙觉得这样像手术台上的主刀医生和助手。

　　太阳很烈，很快尹似额头上凝结出了细密的汗珠，顺着额角滑出一道印记。方昙心里自嘲：再给他擦汗，真成医生助手了。

　　男人对这些活儿的确精通些，凳子修完，方昙起身把凳子摆回门口，这么一看比另几个精致多了，起码不瘸。

　　尹似在后院收拾工具箱。

　　“江胜下周回来，这几天你什么打算？”方昙倚在门口看他。
　　“出去转转，可能有消息。”
　　“认识路么？”
　　“不熟，有向导最好。”

　　方昙沉默了下，朝他走过去：“我熟。”言下之意明显。

　　“行，多谢。”比起再找其他不认识的人，至少眼前这位还算熟悉。

　　阳光肆意地洒在方昙和尹似的身上，两个人像被一层轻纱盖住。方昙觉得太阳把他们照成了同一个世界的人。这让她有点不自在。

　　看到地上两人交叠的影子，方昙转身离开：“晚上吃面啊。”

　　四点半，县里的学校打了下课铃，没一会儿，巷子里传来自行车声，大人们前呼后喊，孩子们奔跑穿行的脚步声以及书包拍打他们小小身体的声音，全部交织在一起，像小时候外婆家的夏天的声音。尹似搬了个小凳子坐在门口看着这些画面，这是和城市里不一样的热闹。

　　他一直坐到快六点，太阳还没沉下去，傍晚的天气闷热潮湿，方昙还没回来，在说完那句“晚上吃面”后就不见了踪影。晚饭时间过后，巷子里人又多了起来，大多是老人领着孩子。昨天那棵树下又架起小桌，今天是象棋局。

　　尹似站起身，手机在房间里，他准备跟父亲通个电话。方昙就在这一秒从穿行的人群中走过来。

　　此时巷子亮上了灯，正在玩摔纸卡的小孩欢呼起来。尹似站在门口看着她，她穿着一身连体捕捞服，手上拎着铁皮桶和抄网，小腿沾满泥巴，手臂上脸上甚至脖子里都沾上些许泥点，几缕头发贴着脸，脏兮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