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心》笔落长安

4、生恨

　　那五年间，许诺就是带着他在柳树下练剑的。

　　温言一边练剑一边想事，招式错了都没注意。

　　直到他听到了无心的声音。

　　“练剑不可分心。招式软绵无力，如何与人对招。”

　　温言被无心吓了一跳，猛然回神才发现已经过去好久了。

　　温言收了剑转身去看无心。

　　此时她身上已经是干干净净整整洁洁的模样了。就是好像刚从寒池出来似的，头发半干，发尾还滴着水珠，浸的衣服后背都有些湿了。

　　温言拿不准无心的意思，也不敢叫她师尊。又不想叫她长老。

　　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她，便只是对她行了一礼，没有开口。

　　无心看着温言，神色不变。刚想说什么，一阵咕咕咕的声音就冒出来了。

　　温言有些尴尬，飞雪阁内没有吃的，以往都是许诺送过来的，现在许诺不过来了，他自然也没有吃的了。

　　将近两天没进食，自然是有些饥饿的。只是没想到会这样袒露在无心面前。

　　“你饿了。”无心道，像是询问又不是。

　　“还好。”温言把头低的更深了。

　　无心没在说话，直接走了。

　　温言瘪瘪嘴，心里的失落更多一分。

　　实在是饿了，浑身没什么力气。温言直接趴在了池塘边。

　　不一会，温言又听到了动静。

　　无心回来了。

　　“进去，不许出来。”无心的话语冷冷的，温言不敢反抗她，只得舔了舔嘴唇，从地上爬起来，委委屈屈的进房间去了。

　　不知道她想干嘛，温言就趴在窗户上看。

　　只见到几名弟子拎着食盒进来了，一一摆在了石桌上。对着无心行了一礼后，又退离了飞雪阁。

　　温言在想这疯女人不会是打算让自己看着她吃吧，这也太欺负人了。

　　然而这个念头还没完整的想出来，温言就听到无心开口了。

　　“出来吃饭吧。”

　　温言有些不敢相信，她，是特意叫吃的去了。

　　哒哒哒的跑出来，温言冲着无心道了一声“谢谢。”便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无心没有再跟他说话的意思，自顾自的靠在了柳树下，拿着一张图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吃了好一会温言才发现无心根本没过来吃饭。于是又道：“你，不吃饭的吗？”

　　无心抬眸看了他一眼，又垂下眼睑去看手中的东西。

　　温言见她不理自己，不免的有些难受，又听到无心说不饿。

　　虽说语气实在冷淡的像陌生人，可是好歹也搭理他了不是吗
　　温言继续刨饭，狼吞虎咽的。
　　猛然又听到无心道：“狼吞虎咽易伤胃，进食还需细嚼慢咽的好。”
　　她这是，关心他？
　　温言不敢确定。但心里确实有点暖暖的。虽说语气极冷，但这话中意思确是挺暖心的.
　　“是。”温言微微鼓起唇角，放慢了吃东西的速度。
　　细嚼慢咽八分饱之后，温言这才瞟过目光是去树下的无心。
　　忽明忽暗的光影斑驳交错映在无心的侧脸上，打出一道好看且温柔的弧度。温言隐隐约约觉得这个犹如谪仙一般的清冷女子，仿佛没了之前见她时的那种不近人前的冷漠与，拒绝。
　　平白让人生出几分想要靠近的感觉。
　　但是温言心里又清楚的知道，这都是假象。这个女人有多冷漠他不是没有见过。
　　既然都是演，那就好好的演一场吧。演一场师慈徒孝的戏。
　　把饭菜都吃完后，温言乖乖的收好了碗筷，抱着准备去厨房都洗净。
　　“你做什么？”
　　“洗碗啊。”温言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才没指望无心会去洗碗呢。
　　“不用，你放那就好。”
　　“是。”温言放下手中的碗筷，乖乖站到了一边，等着无心开口。
　　好一会，无心才收了纸笔。见到温言还是乖乖站在一旁，皱了皱眉头，道：“你跟我来。”
　　温言乖乖跟着，只见到无心穿过飞雪阁，来到寒池边。
　　无心伸手打开了结界，也没回头，只道了一句跟着。
　　温言不知道无心想做什么，也不开口询问什么，他知道，纵然他问，这个女人也不一定会回答他。
　　出来飞雪阁，温言这才看到外面是什么样子。一片白茫茫的雪山，四面环绕，仿佛一个盆的模样。
　　无心召出溯月剑，带上温言一起御剑飞行上了昆仑之巅。
　　昆仑之巅不似昆仑境，四面环绕，终年雾气白雪环绕天池。
　　落地后，无心收了剑，这才转身去看一脸什么都没见过的温言。
　　“慢走两圈，再慢跑二十圈。”
　　“二十圈。”温言有些不可置信，这池子那么大，都看不见边，别说二十圈，就是十圈下来他可能都要吐血，这女人是不是疯了，想整死他也不必这样吧。
　　“饭后不宜剧烈运动，你先走两圈消一下积食。”
　　“我能不能不跑，这一眼都看不到边，二十圈下来真的会死人的。”温言有些恹恹的不抱希望的讨价还价。
　　“我怎么说，你就怎么做。明白？”
　　“真的会死人的，我就是个普通人，你是神女，你行，我不行啊。你想我死就直说，何必这么折磨我。”温言脾气上来了，直接对着无心吼道。
　　“谁说你是普通人？我说跑就跑，要么二十圈，要么我抽你二十藤条，你自己选。”无心说话也有些冷了。
　　“我不，你今天就是抽死我，我也不跑。”温言打定了主意不跑，也知道自己不可能从他手下逃掉，干脆破罐子破摔，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了，耍起了小孩脾气。
　　无心歪了歪头，问：“你确定？”
　　“是又怎么样，有本事你打死我啊，说什么我今天都不会跑的。”
　　无心不再说话，只是抬手不知道打哪儿召来了一段柳藤。
　　温言瞪大了眼睛，这疯女人玩真的。
　　当下温言便什么也不想了转身就爬了起来准备跑，他不想被打死。
　　可是刚跑两步就被无心一鞭子抽飞了出去，脸朝下摔在了地上。
　　无心这一下是实打实的，温言痛的浑身都在发抖。
　　他总算知道为什么无心那天由着轻风抽他了，对比这个女人动手，轻风的柳藤简直跟小儿科似的。
　　轻风抽他虽然柳藤是灵器，可是他没有贯入灵力，顶多是皮肉疼，可是无心这一鞭子下来，他浑身连骨头都是疼着的，每一次呼吸，都感觉疼痛更入骨三分。
　　不得已，温言只能调整自己的呼吸频率来对抗这入骨三分的疼痛。
　　“不错，好歹是魔种。确实挺聪明，知道调整呼吸来抵御蚀柳的入骨之疼。”无心又开口了。温言却是半分也不想听她说话。好歹这里也是终年白雪皑皑，寒气逼人，可是如今，温言却是整个人大汗淋漓。
　　是真的疼啊。
　　无心缓步绕着温言说话，道“昆仑之巅是禁地，没有人来过这里，你是第一个。这里的寒气有助于运转灵力加强身体防御能力。天池有易筋伐髓、驱逐污浊，打通你全身血脉之用，你是自己下去，还是要我动手送你下去。”
　　无心这话说的冷淡，好似在询问他，温言却明白，并非如此。话里话外，都是自己必须下去，没得选择。
　　“我，我自己下去。”温言颤抖着爬起来，自己颤颤巍巍的下水去。
　　虽然知道不得不下，但毕竟他只有十二岁。
　　温言正准备下去时，无心又开口了：“衣服上有浊气，会污染天池，也容易干扰你洗髓，脱掉之后再下去。”
　　温言转头看向无心，眼里深深的恨。
　　无心看到温言的恨，并不以为意。“你在我眼里只是小孩，我不会看你，自己脱了衣服下去。”说完，无心转过了身，在天池迷离扑朔的雾气中渐渐隐去了。
　　无心走后，温言哆哆嗦嗦的脱掉衣服。小心的先用小脚脚试探了一下，寒意入骨。
　　但是天池的寒气入体的时候，身上蚀骨的疼痛竟隐隐有着减轻之感。
　　温言大致也明白了，这天池的水，确实对于他是有帮助的，并非无心故意整他。想通了这一点，温言便也不再排斥无心的要求，乖乖的下去了天池。
　　一开始寒气游离全身还是很舒服的，温言顺着寒气的指引让灵流在全身流转，打通全身血脉。
　　大概半个时辰有余，无心又从迷离的雾气中出来了。
　　看到温言乖乖的在天池中洗髓，无心脸上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在看他灵流运转一个小周天之后，抬手在天池加了一道结界，又施了一道法术在天池之中。
　　温言不知她想做什么，只是渐渐的全身开始被腐蚀一样的疼痛。就好像处在岩浆中一样，全身都被腐蚀的痛苦不堪，于是温言挣扎的想上岸，无奈缺被结界挡住了。
　　温言终于知道无心加结界要干嘛了，防止他受不了疼痛跑出来。
　　“刚刚只是灵气顺着血脉走了一下你全身，探了一下你身体的具体情况，并没有开始洗髓，所以你不会有疼痛感。”
　　“为什么，这么疼？我受不了了，师尊，求你，让我出去。”温言生理性的泪水不断下落，痛的几乎快奔溃。
　　“求你了，师尊，我不想洗髓了，好痛，你放我出来吧好不好，求你了。”
　　“你自小流落凡间，不在灵气充裕的地方，又无人为你打通全身血脉，所以现在疼了些，你且忍一下，身体打通之后，你才能正常修行，否则你身体堵塞血脉不畅，一旦进入瓶颈期，很容易爆体而亡，那个时候，谁也救不了你。”无心难得的给他解释这么多。
　　“可是真的好痛，我受不了了，大不了我以后不修行了，求你了师尊。”
　　“你是魔种，不管是神族还是其他种族，没有人容得下你，你不修行怎么自保，怎么保护你的族人。你是他们的希望他们的光，怎的如此任性。飞雪阁不可能永远护的住你，也不是每一次我都能保护你，你得学会自己保护自己，只有自己强大，才能无畏，明白吗？”
　　温言难得见到无心跟他讲这么多，虽然没听进去多少，但是他也知道，很多人想他死，他不能不修行。但是这话中真假，他并不知。
　　无心比他强大了不知道多少，无心不行=想让他出来，他自然是出不来的。
　　只能被迫崩溃的完成了洗髓这一件事。
　　完成之后，温言整个人已经没有半分力气了，全身都叫嚣着疼痛。但是他能明显的感觉到身体里的灵力流转比从前更快了。灵力运转越快，攻击力就越强。
　　无心没有骗他。
　　只是温言实在是太疲惫了，昏昏沉沉的睡过去。隐隐约约间，好像看到无心将他抱起，她身上有好闻的清冷白雪的味道，伴随着这味芳香，温言彻底睡过去。
　　醒来的时候，他在自己的房间。时间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温言只觉得整个人神清气爽，通体舒畅。灵力运转越来越有更雄厚的意思，心里暗暗高兴。
　　虽然那痛感温言至今记忆犹新，但是带来的好处真的不是一星半点儿。
　　温言翻身下床，目光飘到桌上，结界里热气腾腾的饭菜，温言一下就觉得自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当即就大快朵颐起来，吃到一半又想起无心说的话，随即又放慢了速度细嚼慢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