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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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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二早上,乔乐乔四点就醒了。
她越想越气,说她发音差她承认,何必嘲笑她的小学学校呢?何溪作为教育资源不平衡的既得利益者,不反思社会结构性的不公平也就算了,最起码也要做到闷声发财。再说,像英国这种讲求阶级的地方,拿口音看人就算了,怎么在中国也来这一套?就算来这套,在中国难道不应该比普通话吗?她乔乐乔的普通话可早就是一级甲等,也就比新闻联播的播音员差点儿。而何系花的普通话,不提也罢。
小乔之所以对何溪印象深刻,是她在主持学校晚会时好几次都吞音了,有些地方轻重音也不对。何溪的普通话平时交流还行,但到了台上,明显就露怯了,不过在这种晚会上,大家看的是主持人的长相和裙子,声音这种东西只有小乔会注意到。何溪学不了小乔的英语,小乔却能把她的中国话音调学得十足十。要不是看在江曜的面子,她能把何溪当场怼哭。
世界没有后悔药,小乔不能穿越回去将何溪怼哭,只能朝前看。
历史系的选修课考试都在统一的考试周前进行。也就是下下周,《外文历史名著选读》就要考试了。所以,她必须要在下周一的课堂发言上一雪前耻,这是她唯一的机会。否则,班里的同学们多年后想起她,只会记得她那一口发音。
四点五分,小乔悄没声穿上衣服下了床,走向了水房。怕打扰同学,小乔看视频时插上了耳机。
凌晨四点多,一个披散着长发的女生对着镜子练英语口型其实是一个很恐怖的事儿。五点,小乔对过宿舍的女生来找昨晚忘在水房的水盆,看见小乔正对着镜子张开嘴发“啊”的嘴型,也不由得啊了一声。
“别怕,我是小乔。”
“乔乔,你在这儿干什么?吓死我了。”
小乔模棱两可地说她在练声。
“你可真够用功的。对了,你们相声社毕业晚会的票能不能给我留两张,我和我男朋友一起去。”
“抱歉,亲爱的,我最多只能给你一张,你也知道我们的票很紧俏,我自己也就能拿四张票,我们宿舍那几位已经跟我预定了三张,她们要想带男朋友去还得排队领票。”
“了解了,到时候放票的时候跟我说一声,我好去排队。”
“没问题。”
快六点的时候,小乔骑车去了南门。她在一家早点店点了一碗疙瘩汤,配小芝麻烧饼茶叶蛋。吃完,她觉得茶叶蛋和芝麻烧饼不错,给江曜打包了一份。
小乔如约出现在江曜家门口,一进门她就把吃的放在长桌上:“今天我没去包子铺,老吃一样的也不好。我给你买了驴肉火烧还有芝麻烧饼,你要爱吃,我明天还给你买。中午咱们去学五吧,都吃了一礼拜康园了。”
桌子剩余的地方很小,被一大堆新鲜出炉的打印纸给占满了,刚打印出来的纸和刚出锅的饭一样,都带着独有的气味。小乔的英语虽然发音不太行,但词汇量还是有一些的,她大概能看出江曜打的是十八世纪的美国报纸。
把东西放好,小乔就往门外走。
江曜今天没带帽子,头戴式耳机倒扣在脖子上。大概是用洗衣机洗衣服时,洗衣皂粉放多了,他身上还残留着皂角味。
他把材料敛到一起,对小乔说:“一起吃吧。”
“我吃过了。咱们中午见。”
没等江曜说话,小乔就出门了。关门的时候,门把上的报纸抖了出来,小乔随手捡起来丢到了楼下的垃圾桶。
小乔确实考虑过孟渊的提议,可给江曜买饭的事儿是她主动提出来的,反悔不太好。如果她早知道江曜也可能会嘲笑她,她大概会选择赔他钱。
中午,江曜到食堂的时候,小乔正在吃炒河粉,她边吃边看旁边的音标视频。
小乔看见江曜多少有点儿不好意思,她要是没吃或者是吃完了都没事儿,尴尬的是她正在吃。她本来打算,在江曜来之前把饭吃完了。
她心里怨江曜来得太早了。江曜上午最后一节课是围棋课,现在是考试阶段,轮流组队下棋,比出输赢就可以走。和江曜下棋的那位,大概是个慢性子,每出一招棋势必深思熟虑,照这个进度,到下午一点下不完,看着其他人陆陆续续地离开,江曜索性出了步错棋,卖了个大漏洞给对方,没走几步,他就输了,就在对方纳闷儿自己怎么突然就赢了的时候,江曜已经背包走人了。
江曜盯着小乔面前的残盘看了几眼,才拧开酸奶瓶盖。
小乔又把江曜打开的酸奶盖拧紧:“我最近正在戒糖,酸奶的糖分太多了,你还是自己留着喝吧。”
因为江曜骨折,小乔没给他打河粉这种营养不均衡的东西,而是像往常一样荤素搭配,有饭有汤。
小乔按照老操作给江曜用纸巾擦了筷子勺子,送到他面前:“这儿的刀削面不错,晚上你要不要吃?”
“这么着急,今天又去排练?”
“嗯。”她晚上才排练,她要去练发音。
“你喜欢吃烤鱼吗?”
“还行。”
“附近开了一家越南菜,咱们晚上去吃吧,我请你。那儿的香茅草烤鱼好像还不错。”
小乔夸张地叹了口气:“我真是没口福,晚上还要抓紧时间排练。”
江曜本来在夹笋片,听到小乔这么说,他抬起头来盯着她看:“你最近要是没时间的话,就不用特地给我买饭了,我自己来食堂也没问题。”
“顺手的事儿,再说这是我应该做的。”
“晚上你自己吃吧,我约别人。”
江曜吃到一半的时候,小乔已经吃完了,坐在那儿看手机。
“你要是有事儿就先走吧。”
小乔马上起身说了声好,毫不留恋地背着包出了食堂。
叶勘咬了口越南春卷,问江曜:“何溪说你重色轻友,到底怎么回事儿?”
江曜、叶勘、何溪三个人都是一个幼儿园的,他们之所以能成为朋友,是江曜先主动的。江曜的爸妈都不会做饭,一家三口在没钱请阿姨的时候天天吃食堂。江曜在读幼儿园的时候也只能吃小饭桌,但叶勘何溪都是从家里带饭,他们带的饭一看就比小饭桌提供的好吃。
有一次幼儿园开家长会,江曜主动找到叶勘的母亲,先对人家从外貌到气质进行了一番夸赞,然后委婉向叶阿姨提出,能否每天让叶勘带两份饭过来,他愿意付费。那时候,江曜长得可爱,嘴也比现在甜得多。叶阿姨当即被赞美冲昏了头脑,在她看来,没有什么比孩子的话更真诚了,一个孩子夸自己有气质那就是真有气质。她想,做一份和做两份没区别,何况家里是阿姨做饭,就很爽快地答应了,前提是她不要江曜的一分钱。
江曜没给叶阿姨饭钱,每周末用剩下的钱买了礼物,带着礼物又到人家去蹭饭。他属于糙养长大的,沈教授怕他丢了,在他身上装了个定位器,除此之外,他一切都比同龄人的小朋友自由。
过了一阵,他觉得何溪家的饭也很好,又对何溪的母亲袁教授如法炮制。袁教授那时候还是个讲师,在外语学院交希腊语,也没躲过江曜的糖衣炮弹。和叶阿姨不同,袁教授本人做的饭就很好吃。
后来江曜搬出了家属院,家里也请了阿姨,他仍然出去蹭饭。沈教授饮食奉行低盐低油低糖,一个儿童胃根本不可能喜欢那些。
叶勘那时候想,江曜的长相配上他这张甜死人不偿命的嘴,以后多少少女将惨遭毒手。
不过江曜的性格在青春期后发生了突变,突然就成了一个沉默的人。
“她还说我什么了?”
江曜这人从小养得比较糙,对敏感娇气的灵魂从来都敬谢不敏。他现在还能和何溪保持友谊,一方面是两人认识的时间太长了,另一方面袁教授对他也很好。要是有人请她当希腊语私教,友情价几年前也要时薪四位数,江曜一分钱没花跟着袁教授学了一年。虽然历史系有开希腊语的公选课,但效果肯定没有一对一的好。
“说你直男癌,都二十一世纪了,还想让女孩儿伺候你,你根本不能接受和你一样平等的灵魂,只想找个弱的。”
江曜喝了一口苏打水:“还有别的吗?”
“我说,你真和那个说相声的女孩儿好了?不是吧,这才几天?”
“何溪跟你说的?”
“其实何溪说的都是气话。你好歹也在女人堆里打滚这么些年,虽然一无所获,但女孩儿想什么你难道不知道?我看,何溪八成是喜欢上你了。”
“她这跟喜欢没关系,就是争夺注意力。当焦点当多了的人都有这毛病。”
“你们俩就这么僵着?”
“帮我给她带句话,就说她对我的评价,我完全认同。”
买单的时候,江曜让服务员给他全部打包。
晚上九点半,老祝给江曜发了一小段视频,他的胆机好像出了点儿问题,让江曜给他看看有什么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