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兼职阴差》六余

60、第六十章

　　沈檐当即倒吸一口凉气。

　　现在的瓷瓶还是赵家还愿送来的……

　　“这是我工作期间发生的事儿，得算在工伤里吧？”

　　他这阴差虽然是兼职，但也是在册的！

　　顾明忱一怔，眼里带了一些明显的笑意，然后微微一颔首，“算。”

　　看他笑成这样，沈檐又不乐意了，一挥手，“算了，不要了。”

　　这笑的，好像他用了他的钱，他就和他有什么不正当关系了似的！

　　至于供奉鲜花的容器，除了瓷器，那不是还有粗陶的吗？

　　小镇菜市场，这种粗陶制品，只要会搞价，十块钱能买俩！

　　“走了，还得继续巡视呢。”沈檐跟他招呼了一声，摇摇手，干脆利落走人。

　　忙过今晚，他要好好经营他那月老庙，顺便过一阵子老干部那样，整天钓鱼喝茶的生活。

　　最好呢，今天出鬼门的，回去的时候能带走几个滞留人间的“好友”。

　　顾明忱目送他走远，一闪身，也消失在原地。

　　沈檐不知道顾明忱和黑白无常一晚上都干了些什么事儿，他只知道自己累惨了。

　　制止了几个想要闯门的，打散了几个聚众围观人类打麻将，想给各自亲戚运财而拳脚相向的，又殴打了几个想对下夜班的小姑娘伸手的，最后又揪出几个不愿回去而徒劳藏在医院停尸房的……

　　白天黑夜交汇的刹那，鬼门缓缓关闭，沈檐也终于能回到自己的身体。

　　他睡得安稳。

　　被他勾连了梦境的四个女孩儿也终于醒过来，眼里是残存的惊悸。

　　老鬼收养的那个女孩儿更是惊疑不定，梦里，那个给她留下童年阴影的黑色影子，终于在今天有了清晰的嘴脸。

　　不是她那个小儿麻痹的父亲吗？

　　可——

　　是她太不想是他，才做的这个梦吗？

　　洗漱完，她还在想这个事情。

　　终于在开车要去上班的时候，还是打了电话请假，直接掉头，驶向自己的噩梦之地。

　　瞥了一眼自己昂贵的包包。

　　她收回视线，目视前方。

　　那里面，有她为了工作需要买的录音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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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月后，一个联名上告的案子悄然而起。

　　原告是五个女人，其中一个是律师，而被告是一位七十岁的老人。

　　老人败诉，最后需要承担律师费、几个姑娘的精神损失费二十万，并五年有期徒刑。

　　事情出来的第一时间，赖在月老庙不走，心甘情愿给沈檐打白工的码农程凯就把这个消息发送给了在灵潭桥那边钓鱼的沈檐。

　　沈檐收到消息，看了一眼，继续钓鱼。

　　双莲坐在一片莲叶上，一声一声叹息着。

　　没有鱼，也不知道小沈先生钓个什么？难道红白两条鲤鱼还能闻着鱼饵的味儿回来？

　　“别叹了。”沈檐收起鱼钩，走人。

　　“先生，您钓什么呢？”双莲实在好奇，“自从撒了莲子在灵潭里，奴家就把那些烦人的鱼赶走了。”

　　这潭水里没鱼的事儿，昀潭镇的小孩儿都知道。小沈先生也说了，明年春暖，就给她在这潭水里养点高档货。

　　她相中了好几种花色的锦鲤呢。

　　沈檐望天，良久，才叹息地说，“寂寞。”

　　“？”双莲愣住，有些不解，“寂寞也能钓？是奴家见识少了。”

　　沈檐：“……”

　　沈檐摆摆手，转身就走。

　　人生真是寂寞如雪啊，如老干部这样喝茶钓鱼的生活，时间久了，就生出寂寞来了。

　　“小沈先生，”双莲追在后面，逶迤出一条湿痕，娇娇怯怯地说，“奴家想买件衣服。”

　　沈檐停住脚步，“听你这意思，你选好了？”

　　“嗯~”双莲一福，给沈檐说了个电视剧，等他搜出来，指着女主身上的衣服，双眼发亮，“就这件！”

　　沈檐截图，扫同款，然后沉默了。

　　“你还喜欢什么？”沈檐问，“一次说出来。”

　　双莲不疑有他，噼里啪啦又说了五六套。

　　说完，满心欢喜，“奴家先谢过小沈先生了。”

　　“客气什么，等着。”

　　沈檐扬了扬手机，留下一句话，进了庙门。

　　程凯见沈檐回来，从电脑前抬起头，“小沈先生，您给我发那么多女式汉服做什么？是要搞个副业，给来昀潭镇的游客拍照用？”

　　“不，你依照我给你的款式，弄几套纸质的衣服。就按……”他想了想双莲的身高，“按照一米六身高来弄。”

　　程凯懵，“啊？”

　　“办不到吗？”沈檐摸摸下巴，“要么你跑镇上纸扎铺子问问？”

　　“能办到。”程凯立即保证，“您预算多少？”

　　“在保证质量的情况下，花钱越少越好。”沈檐瞥了大殿一眼，嗯，那两个粗陶花瓶才用了九块钱呢。

　　程凯吸了口气，表示自己明白了。

　　当天晚上，沈檐再次飘去了那老鬼养女家，养女似乎憔悴了不少，整个人肉眼可见的消瘦，甚至现在眼角还沁出点水痕。

　　他视线下移，看向养女的腹部。

　　那颗跳动的小心脏，一呼一吸间，顽强十分。

　　老鬼的神魂几乎要融进胚胎，可却在努力避开那颗小心脏，似乎想努力分离，却因为天道机制认为它是胎灵而无法脱离。

　　沈檐皱眉，现在这种情况，他第一次见，无从处理，也无从助力。

　　就算有办法让这老鬼剥离，可没有胎灵的新生儿……

　　他皱了皱眉，转身离开。

　　窗墙而出的时候，一道熟悉的身影映入眼中。

　　沈檐：“是你？”

　　是那位滞留人间的帝王。

　　男人长身而立，微微颔首，“是吾。”

　　“您跟着我做什么？”沈檐不停，继续往外去。“我这边要什么没什么，就算是寻仇，也不该寻我吧？”

　　那混沌玉卵又不是他毁掉的。

　　冤有头债有主的，谁干的找谁去啊。

　　男人笑了笑，言行间带着身居高位之人的洒然，“吾游荡世间许久，鲜少遇见这么投契的小公子。”

　　“人鬼殊途啊，我不是闲人。”沈檐无语，“没办法陪您玩，您不如回您的安眠之地？或者继续游荡？”

　　该不会这人生前做帝王太久，拉磨太久，如今成了鬼就报复性游历人间？

　　男人没有回应他的问题，而是说，“吾见你似有难事，可愿说与吾听？”

　　语气淡然，却透着诚恳，以及胸有成竹。

　　“你知道？”沈檐停下，微微眯了眼，“在我之前，还是之后？”

　　沈檐话音未落，男人手一抬，掌心出现了一个黑色的印，上面有暗色缭绕游弋。

　　“这是……鬼王印？”沈檐瞠目，正想凑近了看，男人已经把鬼王印送到了他的眼前。

　　鬼王印方方正正一块，黑气犹如实质，看的时间久了，让人有些眩晕之感。

　　男人收起鬼王印，“生魂不可久视。”

　　沈檐定了定神，还要说什么，就感觉身边有些光亮。

　　他扭头，就看见那蜂农女儿出现在身侧，她歪了歪头，盯着他看了许久，睫毛颤动了一下。

　　沈檐一股火气上涌，就要掏手机找刘信发火，结果掏了个空。

　　意识到自己现在是离魂状态，没有手机可以用，他手腕上的红绳随着他的想法，蠢蠢欲动。

　　“叽叽叽！”

　　黄皮子声音从不多远传来，沈檐才打消把刘信勾来暴打的冲动。

　　刘信跟着黄皮子一路狂奔，到了之后，心下一寒，不由自主看向那个作古装扮相的男人。

　　这是……

　　鬼将，还是鬼王？

　　“你干什么吃的？！”一个残缺魂体都看不住，竟然让她滞留阳世一月之久！

　　刘信：“……我错了。”

　　虽然但是，让这女鬼滞留人间一个月是事实。

　　“让她滞留人间不说，你还看不住她！”沈檐简直震惊到失语，“你不行，你师父也不行吗？”

　　道门竟然衰落至此？

　　“……”刘信清秀的脸上闪过一丝憋屈，“开鬼门那天，这残魂被个小鬼儿拘住了，小鬼儿在高档住宅区，门卫不放行……”

　　他越说，声音越低，简直像是遭受了人生重大打击。

　　沈檐一听他说什么小鬼儿，什么高档住宅区，一下子就想到了明星养小鬼儿。

　　明星住的地方……

　　确实不好进。

　　“我干了好几天外卖员，也没能进去……”刘信是真憋屈，“那小鬼儿好像有什么东西遮蔽气息，我进不去，就想着让小黄进去，小黄进去，也没能寻找到。”

　　“最后还是我相面，圈定了几个人，让小黄去找，才把她给弄出来的。”

　　沈檐听完，无语半晌。

　　“你师父呢？”他问。

　　刘信：“鬼门开之前，我师父被人气得血压升高送医院了……”

　　“……”两人对视，沈檐都有点替他尴尬了，“啊，原……原来道士也会血压高啊……”

　　刘信抿唇，目露谴责。

　　道士怎么就不能高血压了？道士也是人，是人就会生病好吗？

　　“今天这是？”他下巴点点还歪着头看他的蜂农女儿。

　　刘信：“今晚月亮比较好，我摆了个阵，想让她晒晒月亮。开始还好好的，结果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她像是被什么召唤了一样，朝着这边就冲过来了。”

　　召唤？

　　沈檐眨眨眼，看向束冠男人。

　　是鬼王印？

　　他这一动作，蜂农女儿残魂也动作了，歪头看向男人。

　　娇憨，却也目中无波。

　　男人对上她的眼睛，面色沉沉，最后扯了扯嘴角，却也是没说话。

　　“鬼王印影响的范围这么大？”沈檐摸摸下巴，看着蜂农女儿残魂。

　　男人闻言，再次抬手，把鬼王印扔给沈檐，“吾不曾将鬼王印放在眼中，也从未使用，你可自便。”

　　这是给他，叫他好好研究呢？

　　沈檐也就接过来，但并不能窥探这鬼王印的用法。

　　他正想抛还给男人，鬼王印似乎感觉到这不是自己的主人，开始鬼气弥漫，摇晃了几下，直接飞回男人手中。

　　男人刚接住鬼王印，一道黑气从楼上疾冲而下，直接没入鬼王印。

　　沈檐：“老鬼！”

　　刘信不知道什么事儿，就只茫然地看着沈檐。

　　男人也愣住，看着沈檐，有些不太确定，“你……你有神力？”

　　沈檐这会儿没有时间思考神力和鬼王印之间的关联了，这老鬼的离开，势必会对胚胎造成一定的影响。

　　除非——

　　除非下面能迅速补给上！

　　这也是之前他不轻易动老鬼的原因。

　　因为老鬼没了，下面又没能及时补上，这孕妇腹中的胎儿生下来就是个空壳子了。

　　沈檐来不及细想，心念一动，腕上红绳一闪，下一秒，顾明忱就出现在他身侧，两人手臂相贴。

　　顾明忱手里甚至还拿着朱笔。

　　沈檐不等他开口，直接把事情说了一遍，然后说，“你跟下面的沟通，让送一个孩子过来。”

　　等着投胎的那么多，想输送一个上来，并不难。

　　顾明忱见他着急，就要行动，结果还不等动作，心念一动，再内窥城隍印，里面赫然有了人选。

　　他微微蹙眉，看向还望着沈檐的蜂农女儿残魂。

　　人选是她。

　　沈檐一直看着顾明忱，这会儿见他神色古怪，顺着他的视线就看了过去。

　　他在看这个残魂？

　　还是说——

　　“人选是她。”

　　顾明忱将人纳入城隍印，往上空一抛，城隍印自动进入老鬼养女的楼层，再回来，已经没有了蜂农女儿残魂的气息。

　　沈檐默。

　　这事情太巧合，巧合到不像是巧合。

　　刘信这会儿低垂着眼，并不敢直视顾明忱，感觉到蜂农女儿残魂不见，这才喏喏看向沈檐。

　　——这也太巧了吧？

　　他就差把心里所想直接写在脑门上了，沈檐能看不明白？

　　但，他能说什么？

　　怀疑谁？

　　这事儿谁获利？

　　似乎只有蜂农女儿残魂。

　　可在场的，哪一个都跟蜂农女儿残魂没什么关联吧？真要说起来，这蜂农女儿残魂跟他更亲近一些？

　　气氛忽然有些古怪。

　　束冠男人的视线太过强烈，以至于沈檐不得不看过去，“你看什么？”

　　“你们认识？”他问。

　　这话沈檐明白，是问他和蜂农女儿残魂呢。

　　沈檐吸了口气，“不认识，只见过几次。”

　　顾明忱看着男人，“鬼王为何滞留人间？”

　　“不想再活，人世太苦。”男人，也就是鬼王开口，“城隍可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