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兼职阴差》六余

2、第二章

　　林顾俨感动得都要哭了，小舅舅跟他就不在一个城市，想把他接走应该要用直升机吧？

　　一个“好”字儿还没说出口，他视野里就多了一道迅猛的身影，裹挟着湿气冲进了灯火通明的院子里。

　　他才扭过头，整个人就呆住了，血从脚底板窜上来，又“嗖”地落下去，妖怪直……直接找上门可还好？！

　　“小舅舅，我可能要交代遗言了……”林顾俨惊恐之下，脑子里就剩一件事儿，“我的银行卡密码是——”

　　“不好意思！”沈檐冲进院子，“整个镇子只有你们这处还亮着灯，借我在廊下呆仨小时就好。”

　　他松开行李箱，抹了把脸，伸手把额前湿发往后一捋，露出饱满的额头和清俊的眉眼。“这个点儿不好扰人清梦，还请见谅。”

　　摄制组导演原本对闯入者还不耐，这会儿看清沈檐的长相，被震得瞳孔都扩大了一圈，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在沈檐目露疑惑的时候点了头，“啊，好好好！”

　　“不过你得等等，我们这边还有事儿要处理。”想起节目组闹着要走的六位嘉宾，他默默叹了口气，拿余光扫了一眼，然后呆立原地。

　　他这动作太明显，沈檐都没忍住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

　　抱成一团的林顾俨他们被沈檐一瞧，汗毛嗖嗖立起，眼里的惊恐藏都藏不住。

　　别过来！别过来！别过来！

　　——这是？

　　沈檐微微挑了挑眉，试探着往他们这边伸出脚，然后就是一串老爷们粗犷的惊叫。

　　他把脚收回来，尖叫声就小了一些，可目光还是警惕地盯着他。

　　“你们这是——”沈檐指了指自己脚下灯光映出的影子，不再逗他们，“我不是鬼。”

　　林顾俨他们能听进去？一个两个地疯狂朝摄制组导演使眼色，示意他们赶紧远离沈檐。

　　鬼是没有影子，可那是因为鬼没有身体！

　　妖怪有啊！

　　想到灵潭桥上黄皮子人性化到几近诡异的动作，林顾俨后背都出了一层冷汗，再想扯着小舅舅壮胆，却发现手机通话已经终止。

　　他：“？！！”

　　摄制组导演这会儿已经回过味儿了，看了一眼玉树般立着的沈檐，难以置信道，“他就是你们说的那妖怪？”

　　林顾俨这帮子小祖宗还真点了点头。

　　摄制组导演：“我还就跟你们说了，他绝对不是什么妖怪。”

　　他说的信誓旦旦，让恐怖气氛稍微缓和了一些，林顾俨抓着已经被无情挂断的电话，不说话。

　　他不说话，其他五个就还缠抱着他，就那么看着摄制组导演。

　　摄制组导演无语地拍拍脑门。

　　得嘞，这帮小祖宗是要证据呢。

　　可这事儿吧，怎么让人家证明自己不是妖怪？

　　沈檐这会儿也大致能猜出这群人跟摄制组导演说了什么了，他就先掏出身份证在他们面前晃了晃，又掏出手机打开收款码，递到导演面前，“来来来，扫一扫，看银行卡会不会提示扣款成功。”

　　导演一怔，随即动作利索地冲着沈檐的手机扫了一下，下一秒，沈檐手机提示音响起：您的xx账户到账0.01元。

　　众人听着提示音，先是松了口气，然后看着摄制组导演的眼神就有些不对了。

　　都知道摄制组导演抠门，但没有想到人能抠门到这个地步。

　　一分钱，神特么一分钱！

　　解除误会之后，气氛暖融起来，《归园田居》六位嘉宾也不嚷嚷着走了，导演就准备领着沈檐去隔壁院子休息。

　　这才迈出一步，沈檐就被林顾俨一群人勾肩搭背地拖回来，他还没说话，林顾俨就冲导演说，“还有几个小时天亮，这会儿我们也睡不着了，凑七个人，四个打麻将，三个斗地主，刚刚好。”

　　如果沈檐真的是人，那他来到灵潭桥之前，他们经历的事情也必然是真的。在此之前他们怎么都走不出灵潭桥，是他出现之后，他们才能脱身的……

　　能人异士啊！

　　此时此刻，六位嘉宾心有灵犀，不等导演开口，殷勤地拖着人就往大客厅走。

　　他们演过戏，戏里，一般出事的场景都是雨夜！

　　导演正想劝两句，门就在他面前利落关上了，沈檐知道这群人在想什么，也没有推拒，这事儿也就这么着了。

　　等导演一走，林顾俨一下攀住沈檐的肩膀，“沈哥，那黄皮子是你帮我们驱赶的吧？”

　　人天性好奇心旺盛，越是害怕的东西，就偏偏想听个具体，这会儿都炯炯看着沈檐，等他开口。

　　沈檐：“也算是吧，动物一般怕火，我就擦了几根火柴弹过去，那东西也就跑了。”

　　他掏出一盒火柴，打开，里面确实不再满满当当。

　　众人半信半疑，动物确实怕火，可——

　　“那黄皮子求偶步怎么说？”

　　多新鲜是不是？黄鼠狼赶潮流刷短视频？

　　“三岁小孩儿不也会求偶步？”沈檐蹲下，把行李箱拉到自己面前，打开，掏出毛巾，再合上。站起身一边擦头发，一边随意说道，“再说，几年前不还有猫猫狗狗会叫爸妈吗？”

　　众人一怔，觉得有道理，又觉得哪里不对，就听沈檐继续说，“估计那几只黄皮子是跟这古镇上的孩子学的。”

　　林顾俨哑然，这年头手机普及到不能再普及了，小孩子拿手机刷视频，再跟着学点什么似乎还真不算啥。

　　更何况还有不少孩子因模仿某一行业的人而走红呢。

　　那，“还挺有道理的。”

　　林顾俨被沈檐带着，就这么用日常普遍现象把自己说服了，就是还好奇着呢，“所以，你真不是什么能人异士？”

　　“不是。”沈檐头发擦到半干，抓着毛巾道，“我要是真会什么，能往这僻静地儿跑？”

　　在六人等待后续的视线里，沈檐慢慢开了口，“做生意的人都爱讲究个风水和吉日吉时，我往这边跑图啥？图这边人少？还是图这边消费水平低？”

　　没啥灵异事件，几个人困意上头，招呼着沈檐去休息，什么睡不着早就抛之脑后。

　　沈檐借着这边的浴室洗澡的同时，顺便又洗了个头，等吹干头发从浴室出来，就看见林顾俨从楼梯上走下来，径直朝着门口走去。

　　他：“……”

　　这孩子作死呢！

　　看着镶了一层金边的林顾俨就这么穿门而出，沈檐无语到了极点，这么大的人还能丢魂？

　　关键是丢了魂，还带自动追踪寻找的？

　　沈檐扔了毛巾，迅速跑了出去。

　　这样的香饽饽，多亏还有个热乎身体，不然恶鬼一时间是不能怎么地他，可等身体没了，再卷进老巢困上个几年，一点点蚕食掉也不是什么难事。

　　沈檐跑得快，林顾俨也飘得快，等找到人的时候，林顾俨正傻呆呆地要往灵潭桥下跳！

　　这要是跳下去，人指不定得病上几年！

　　沈檐着急，要是小时候爷爷给他求来的红绳还在就好了，这么抛过去，人立马就扯回来了！

　　一边想，一边朝着人冲去，冲着冲着，沈檐就感觉到手腕上有什么温润的东西在游走。

　　分出一分注意力扫过去，沈檐差点怀疑自己的眼睛，可腕上那一圈跟活了一样的红绳，确确实实是存在的。

　　甚至，甚至他都能感觉到这红绳的亲昵和委屈！

　　来不及多想，他撸下腕上的红绳，隔着桥墩探身朝着灵潭桥下甩出去，在林顾俨差十公分碰到潭水的那一刻将人缠住提溜了上来。

　　“也不知道你家是有什么大人物，竟然能在你失魂的时候庇佑你几分……”沈檐一边说，一边放开林顾俨，闭眼宁心静气，默念喊魂咒，等手上出现一团镶金边的白光，确认那是林顾俨的无误，直接朝人头顶上排了进去，动作堪称粗暴。

　　就在这一魂归位的瞬间，沈檐踹了他一脚，“滚回去！”

　　话落，林顾俨的魂魄在眼前消失无踪。

　　沈檐收回视线，抓着红绳，狞笑着往灵潭里甩。

　　红绳入水，水面上“腾”地钻出了三只水鬼，仿佛烫到了般迅速爬上了岸。

　　通身莹白，正是之前调戏林顾俨他们的那几只。

　　“为什么招惹生魂？”沈檐沉下脸，狂奔过后黏在身上的衣服让他没了耐心。

　　三只鬼畏惧地看着那好像随时会蹿过来的红绳，你推我我推你。

　　“说！”

　　厉喝声落，立即有一个水鬼应声，“我们老大在你手里。”

　　那茅草打的结有讲究，他们根本不敢碰，就想着互相交换，几个人里面，就林顾俨最好奇它们，也是唯一一个生病气弱的，就勾他了……

　　沈檐眯眼想了一下，才想起行李箱上栓着的那只，“那只色鬼？”

　　三只鬼互相看了看，齐齐点了点头。

　　老大确实喜欢长得好看的，天热时候还带它们看灵潭光屁股洗澡的大小伙子，遇见落水的小孩儿顺便救一救。

　　只可惜它们太弱，就只能呆在灵潭里，老大却是可以在昀潭镇范围内随处飘。

　　就是没想到被个人类用茅草绑了……

　　沈檐看三只水鬼整齐划一的点头动作，嘴角都差点抽搐，不说别的，倒挺实诚的。

　　“在这儿等着。”

　　沈檐说完，心念一动，红绳迅速绕回手腕。

　　鬼是好鬼，可长时间逗留人世，难免生怅，终究不好，干脆全送走。

　　回到《归园田居》摄制组租的民宿，沈檐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挂在行李箱上的茅草球儿，正欲念招魂咒，一团毛茸茸软乎乎的球儿就撞了过来。

　　他低头，正对上一双幽幽绿瞳。

　　那绿瞳见他看过来，低头张嘴一吐，吐完抬起脑袋，很有爷们气儿地“喵”了一声。

　　沈檐看看猫，看看茅草球，喉结动了动，无语望天。

　　不想碰。

　　最终，沈檐找了个喝水的纸杯，捏着杯子去了灵潭桥，而那只猫早在他去找纸杯的时候就蹿没了影儿。

　　茅草球浸泡在纸杯里一路，到灵潭桥的时候，沈檐已经不怎么嫌弃地捞出来解开了女鬼。

　　女鬼一被解开，哭得不能自已，瞬间洇湿了桥面。

　　她做鬼这么多年，就没有受过这委屈！

　　沈檐毫无怜香惜玉之心，跟阴司正式工传了个信，就坐桥墩上等着了。

　　鬼差这次来得极快，快得让沈檐都没回过神儿。

　　“这么快？”沈檐一边说，一边指了指旁边四只水鬼。

　　黑无常熟练地勾住水鬼，笑得鬼气森森，“我们这地界儿城隍爷的缺给补上了。”

　　主事人有了，它们这些麾下的鬼差自然也是受益的，就拿鬼力来说，水涨船高绝不作假。

　　“不过，”黑无常那张死人脸似笑非笑，“你还得继续任职，这缘由你自己知道吧？”

　　沈檐收回了道贺的话，挥手赶鬼，“赶紧走吧您嘞！”

　　黑无常也不多话，扯着一串鬼就准备走。

　　都是耽误入鬼门滞留人间的阴魂，鬼差来接，自然喜不自胜，女鬼朝着沈檐盈盈一拜，“恩公，奴家的尸骸就劳烦您给捞出来安葬了。”

　　“不捞！你死多少年了你没个数吗？”

　　百来年的鬼，尸骸上都不知道落了多厚的淤泥，给她叫个挖掘机来捞吗？

　　想都不要想！

　　女鬼：“恩公，这灵潭里有好东西，您如果应了，奴家给您指出来……”

　　它这话一出，沈檐脸更木了，“与我何干？”

　　江河湖海里的那些东西，大多都是有因果定数的，碰了，那代价就……

　　沈檐立即打住回忆，催促黑无常赶紧上路。

　　黑无常一走，天空刹那破开黎明前的黑暗，阳光开始慢慢透出来。

　　沈檐站了一会儿，叹了口气，还是从桥上一跃而下，在水里一边游，一边感应着尸骸残留的阴气……

　　半个小时后，沈檐懵逼地被几个大老爷们从水里给架了出来，还没回过神儿，就被劈头盖脸骂了一通，叫他珍惜生命。

　　沈檐凝噎：“我没有寻死。”

　　“没寻死？没寻死你快半个小时了不出来？”光膀子大爷生气，“你这外乡人专门跑我们这儿寻死，是我们这儿风水好咋地？才开发出来的地儿，游客还没两三个，要是死了人，我们这儿就跟着你凉了！”

　　沈檐不再争辩，叹了口气说，“水下有尸骸。”

　　他在水里用红绳串了一串骨头，正准备串最后一个，就被这群晨起遛弯的大爷给捞出来了，他找谁说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