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春雷》盐渍青梅子

41、潜入魔教的第四十一天

　　那天的结尾，以阿拂装病逃回屋内告一段落。

　　青礼失虽然很想揍一顿禾牧白，但好在后者还有些自知之明，溜的也很快。

　　等青礼失回到住处，夜色已深。

　　可他的屋里不仅灯火通明，而且一派……欢声笑语。

　　桌案点着暖融融的烛火，宿雪一面含糊不清地唤着“教主”，一面往外吐瓜子壳，他的跟前已然堆起一座小小的“瓜子山”，想必嗑了少说也有半斤瓜子。

　　坐在一侧的露微见他进门，则起身沏了杯热茶，笑道，“咱们教主可算是回来了。”

　　这还没完，另一侧太叔霓云也在，只不过似是困倦了，正撑着下巴昏昏欲睡。

　　青礼失暗觉不妙，在门口略一顿足，“你们聚在这做甚？”

　　太叔霓云揉揉迷糊的睡眼，禀告道，“教主，明日武林大会我想代表寒阙宫对阵太叔芙。”

　　没等青礼失过问，宿雪倒先岔了一嘴，“那你岂不是等于把镜月坞的掌教之位拱手让给了你的好妹妹！”

　　太叔霓云捏紧了拳头，“我本也不在意镜月坞的虚职，只想出口气罢了。”

　　言罢，她便恳求般看向了青礼失。

　　“无妨。”

　　青礼失自是不会干预他们的想法，也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妥。

　　太叔霓云与太叔芙的过节，他也有所耳闻。

　　彼时太叔霓云杀兄弑父，逃出镜月坞时，正是这位堂妹率领教中弟子喊着大义灭亲的口号前来围剿她，想要置她于死地。

　　当时青礼失出手相救，除了惜才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希望她能将自己体内的内丹逼出。

　　但是这内丹一旦入体，就与血脉相融，太叔霓云哪怕查遍医书宝典也束手无策。

　　相较于青礼失那不咸不淡的一句“无妨”，露微就显得有人情味多了。

　　“听闻太叔芙投奔了闇云庄，想来也从禾牧白那儿学到不少阴损招儿，太叔姑娘明日还是多多小心为妙。”

　　太叔霓云颔首，心领神会道，“多谢左护法大人提点，只是那群自诩正派之人，当真答应让寒阙宫弟子参加武林大会了吗？”

　　三人目光同时看向了青礼失。

　　后者眉心皱了皱，避开众人目光道，“答应是答应了……”

　　就是不知道明儿还做不做数。

　　露微似已猜到，便问，“教主，您该不会是用武力威胁他们了吧？”

　　青礼失摸摸鼻尖，含糊其辞，“算是吧……”

　　宿雪长叹一声，一条腿踩在长凳上，苦口婆心道，“我的好教主啊，那群伪君子见识了你的厉害只会更加防范于你，咱们得用三寸不烂之舌同他们虚与委蛇才是！”

　　青礼失抿唇，面上不吭声，心里却想：真麻烦！

　　这边宿雪还在循循善诱，那边太叔霓云已经打起了长长的哈欠。

　　“抱歉抱歉，我该回去睡美容觉了……”

　　太叔霓云稍稍拱手作揖，便飞快地脚下开溜。

　　她们学医之人，最忌熬夜。

　　见青礼失压根不搭理自己，宿雪猛灌一口茶，话题陡然转换，“今日我瞧见教主还去了趟市集，总该不会是买糖葫芦去哄那群老东西了吧～”

　　露微闻言，没忍住，掩嘴“噗嗤”一笑。

　　青礼失听出他在拿自个打趣，随手抄起茶壶就扔了过去。

　　后者忙不迭伸手接住，却烫的左右手来回颠换。

　　“好了，说正经的。”露微见状，打圆场道，“教主，您是不是喜欢上阿拂了？”

　　青礼失：“………”

　　这叫什么正经问题？！

　　宿雪见他沉默良久，揶揄笑道，“您不说话，咱们可当您认下啦～”

　　青礼失“腾”地起身，白他二人一眼，哼声，“她本就是卷进了无妄之灾中。”

　　露微略感可惜地接话，“那便只是同情她了。”

　　宿雪却还不信，死缠烂打，“同情便同情，何须又买糖葫芦又送药的，这般殷勤，可不像咱们只爱睡觉的教主大人啊。”

　　青礼失垂眸，他倒从未正视这个问题。

　　或许在他心里，这一直都不算个问题。

　　阿拂弱小可怜，又是寒阙宫弟子，理应帮她护她，若换成了露微，自己也会这么做的。

　　青礼失想通了些，便抬手赶人，“明儿还有要事，早些去睡。”

　　“是。”

　　露微同宿雪悻悻应下，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屋子。

　　临走时嘴里还在嘀嘀咕咕。

　　“喜欢的吧……”

　　“可能只是见她貌美有好感罢了，呵男人……”

　　“有可能！”

　　“……”

　　青礼失忍无可忍，一掌关上了房门，将他二人的杂音隔绝在外。

　　这下，世界清净了。

　　青礼失脱下外裳，瞥见胳膊上残留的药膏，不禁回想起阿拂捻着细长指尖认真给自己上药的场景。

　　真的只是同情么……

　　青礼失陷入了沉思。

　　-

　　武林大会这天，阿拂起了个早。

　　虽说前夜，青礼失同禾牧白二人在她院里险些兵戎相见，但好在阿拂突然灵光乍现，装病骗过他二人，匆匆躲进了屋里去。

　　她势单力薄的，哪边可都惹不起。

　　比武场地设在无念阁后的无念山上。

　　跟着赤月山庄弟子到了山顶方发现那儿已经围了好几圈人。

　　不知在看什么热闹。

　　阿拂也爱凑热闹，她体态纤细，如今练了几日功法，身形也很轻巧，如猫儿般一下就钻进了人群里边。

　　不看不知道，一看原是那大魔头被几个无念阁守卫拦住了去路。

　　起初露微还在好声好气与他们交谈，言之凿凿，“昨儿各位长老明明答应寒阙宫弟子也可参加武林大会，这才过去一晚，便要反悔不成？”

　　为首的不理，口气还很狂妄，“你在场？有证据么？魔教说的话，谁信啊？”

　　露微闻言，面色仍然温和，手却已经捏住刀鞘，仿佛立刻就要削掉他的脑袋。

　　好在宿雪及时拉住了她的腕子，冲露微摇了摇头，眼神示意不可。

　　而青礼失也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多做停留。

　　众目睽睽、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这对大魔头来说犹如不见天日的黑暗地牢，同样都是酷刑。

　　阿拂心里着急，生怕他一怒之下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儿来，下一秒，果不其然，就听见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砰！”

　　无念山的界碑碎了。

　　那上面是第一届阁主亲自题的字，代表着无念阁的门楣与荣光，毁界碑者，即是将无念阁的脸面踩在地上摩擦践踏。

　　而青礼失只微微，动了两根手指头。

　　巨大的山石碎裂声震惊整座山头，很快，诸位掌门便纷纷赶来。

　　林潮生痛心疾首，对着一地石子，恨不得碎的是他这把老骨头。

　　“作孽……作孽啊……”

　　他佝偻着腰杆，上前拽住禾牧白的衣袖，声泪俱下，“禾庄主，您是代盟主，您可要为我们做主啊，这，这魔头，简直欺人太甚！”

　　禾牧白轻拍老者手背，高声道，“今日是整个武林的盛会，寒阙宫又何必特地赶此扫兴。”

　　“是啊……”

　　“太过分了。”

　　他话一出，周遭人群不明所以，却议论纷纷。

　　阿拂站在人群里，默默替青礼失捏了一把汗。

　　大魔头从不屑解释，这番不知又要背负多少骂名了。

　　青礼失自是不在乎这些。

　　他稍向前几步，挨个扫视了一遍几个掌门，只问道，“昨日你们答应我的，都不作数了？”

　　众人目光闪躲，皆不敢看他的眼睛，也不敢应声回答，而是装聋作哑想要蒙混过去。

　　各个掌门可以蒙混一下，但禾牧白还得当那出头鸟。

　　“寒阙宫弟子想参加武林大会，只需获得在场任一门派支持，此事便可。若无一门派赞同，那在下也无能为力。”

　　禾牧白一副秉公大义的模样，话说的也很通情达理，剩下的掌门立刻随之应和。

　　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的很，谁也不会欢迎寒阙宫。

　　魔教就是魔教，整个武林都容不下他们。

　　宿雪冷哼，冲青礼失吐槽，“教主，这姓禾的惯会笼络人心、花言巧语，您可得跟他多学着点。”

　　青礼失无声地翻了个白眼，睨着前方一众伪君子，心里愈发烦躁起来。

　　要不是为了拿到《悲天禁诀》救黎清，他一定要把这唠什子无念山削去一半，然后把这群讨厌的家伙扔进河里喂鱼。

　　谁稀罕这破武林大会，能打的一个没有。

　　全靠嘴遁。

　　露微用胳膊肘捣了捣宿雪，小声笑道，“你别说，他这伪君子装的，倒正中咱们下怀。”

　　言罢，就听禾牧白转向众人，高声道，“诸位，可有赞同寒阙宫弟子参加武林大会的？”

　　大家纷纷摇头叹息，无人吱声。

　　等了大约数十秒，禾牧白觉得时候差不多了，便回过身来，看向青礼失，面上似带着惋惜之情，唇角微撇，眼神里却带着明晃晃的笑意，就仿佛在耀武扬威似的，开口道，“真可惜，好像没有人愿意与寒阙宫弟子一同参加武林大会，教主还是请回吧……”

　　“且慢。”

　　禾牧白话音未落，就听一道响亮的声音将其打断。

　　众人循声望去，瞧见林业生执扇在前，风尘仆仆推开围观的各派弟子，月白的衣衫上布满被利器所划的痕迹，好像方才经历过一场大战。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林业生穿过一众，来到禾牧白身前，稍喘了口气，“第一，你只是代盟主，并没有决定权；第二，并非无人赞同，我愿与寒阙宫弟子一起参加武林大会。”

　　语毕，四周哗然。

　　禾牧白敛起眼中原本势在必得的笑意，上下打量了一阵林业生，发现他并不是在开玩笑。

　　也是，林业生这般一板一眼的人，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又怎会在如此重大的场合说笑话。

　　禾牧白仍显谦逊道，“林二公子来的晚，在下的提议许是没听清。若你一人赞同也不可，须得你无念阁一派都赞同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