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伊谢尔伦》燕云天

1、伊谢尔伦的日子

　　我没见过我们星系的太阳，我也没见过宇宙中的星星，其实——我根本没见过宇宙，我知道平时看到的天空不过是人造的穹顶。
　　我出生在银河帝国的伊谢尔伦要塞，那里有颗壮年期的恒星亚尔提那。亚尔提那原本是一颗没有行星的孤独恒星，但在我出生十五年前，银河帝国在此处建设了直径六十公里的人工行星作为帝国军的基地，于是这个处于变光星、红巨星、异常重力场……包围中的鸟不下蛋的回廊也开始有了人烟。
　　那就是我生长的地方，伊谢尔伦要塞。一开始这里只驻扎有军队，后来随着驻军规模的膨胀，家眷的数量也愈发庞大。等到我出生时，伊谢尔伦已经是一座可容纳500万人口以上的大都市了。除了军队设施，从学校、剧场、音乐厅、高达15层的运动中心、妇产科医院、育儿所，到内部一体成型的给水排水系统、淡水工厂暨氢气动力炉、可充作氧气供给系统之一及森林浴场所的广大植物园，以及最重要的水耕农场——一座空间殖民都市应有的东西这里一应俱全。
　　但伊谢尔伦首先必须还是一座军事要塞，它的表面是一层厚厚的流体金属层，加之耐光束的镜面处理。由超硬度钢、结晶纤维及特制陶瓷所组成的牢不可破的复合装甲外壁还设有许多索敌系统、炮台、枪座及舱口，彼此互相监视……于是对于我们这些军属平民来说，像其他空间都市的人们那样周末穿上太空服去近郊的宇宙空间度假就成了几乎不可能的事情。
　　但我并没有什么遗憾的感觉。父亲每次换防回家，总是给我讲要塞如何让叛军死无葬身之地的故事。所以在我看来，要塞的装甲外面就是一个血与火的世界，而伊谢尔伦的都市生活区就是我的整个世界。

　　我的这个小世界一直存在到我18岁的生日。那天父亲本来说好要请假回家和我一起过生日的，可是早上醒来，盼望着能够看到父亲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家中的我却失望了。虽然伊谢尔伦的生活区保持着正常的作息规律，但军事区是没有白天黑夜的，父亲的岗一直到今天凌晨。“也许有事情耽误了，一会就能回来了。”这样想着，我开始一边穿衣洗漱，一边等待父亲的归来。
　　可是等我吃完早餐，也没有看到父亲的影子。而大街上似乎有广播车不停地在经过，广播内容似乎是伊谢尔伦似乎已经被什么同盟解放了……我想出去看个究竟，一开门正好遇到丛早市买菜回来的妈妈。她的脸色发青，于是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该死的叛军，伊谢尔伦失陷了！”妈妈的声音和她的手臂一样颤抖着。
　　我脑袋嗡的一声：“那爸爸呢？”
　　“恐怕在叛军手上……听说叛军是用诡计夺取的伊谢尔伦，双方都没有什么伤亡，但愿没有什么危险吧。”
　　在伊谢尔伦，几乎每个家庭都是军属，战俘的状况也成了全民的关注。从各种渠道了解到的信息来看，待遇还应该不错，让大家悬着的心算是暂时放了下来。可是不久，叛军——现在在伊谢尔伦已经通称为自由行星同盟了——要以伊谢尔伦为基地继续进攻帝国，而全面战争的巨大消耗使得作为后勤补给基地的伊谢尔伦不得不大功率全负荷运转。同盟在伊谢尔伦本来就没有多少人马，现在不得不让帝国军的战俘暂时参加生产了。虽然据说战俘每天工作也不超过8个小时，而且还有补助，但人们私下的议论也开始多了起来。
　　其实我倒不在乎什么战争，反正谁都奈何不了伊谢尔伦的装甲。只是市场上的日用品越来越稀缺了……与母亲的愁眉苦脸相比，我直到后来粮油肉蛋都发展到了凭票供给才开始意识到过去的生活已经一去不复返了。毕竟人是铁饭是钢，不满的情绪愈演愈烈，在伊谢尔伦就犹如暴风雨前的阴云。
　　还好这种状态没有持续多久，就传来了同盟在战争中惨败的消息。也许伊谢尔伦人做帝国臣民的时间更久些，但主要还是因为战争结束后生活条件的恢复，比起陷入失败阴影的占领者来说，伊谢尔伦的市民们面前终于现出了久违的曙光。
　　但是谁知道未来如何呢？这是帝国历487年——当然现在伊谢尔伦已经改用宇宙历了，那就是宇宙历796年，即将从高校毕业的我真实地感受到了迷惘……

　　伊谢尔伦的教育体系只有从幼儿园到高校，要上大学的话只有去帝国内地。优等生自有保送到奥丁攻读帝国大学的机会，不过我妈妈一名同事的孩子则是考入了费沙最好的商学院，据说现在已经是某投行的高级经理了……但我舍不得伊谢尔伦，我的志愿本是香陶星系的理工学院，毕业后回到伊谢尔伦做一名军队系统的工程师。
　　——但这已经只能是志愿了，因为现在从伊谢尔伦进入帝国内地的航线早已封锁……当然同盟方面承诺尽快给予我们公民地位，那样就可以报考海尼森的国立大学和同盟各星系的学院，但是没有人能回答这个许诺要经过多久才能够实现……
　　于是，18岁的我即将步入社会。虽然很多朋友叹息我失去了在去香陶或者奥丁的路上观赏银河繁星的机会，但我只要能留在伊谢尔伦就好。
　　就在我开始关注报纸招聘版面的时候，头版的大标题吸引了我：新任伊谢尔伦要塞司令官兼伊谢尔伦驻留机动舰队司令官兼同盟军最高幕僚会议议员杨威利上将昨日已赴任。杨威利这个名字我已经不陌生，许多伊谢尔伦人一提到他就恨得牙根痒痒——就是号称魔术师杨的他打破了伊谢尔伦的神话，把我们从小康生活拉回到温饱线上。可是我看着那幅看上去一幅很困惑的表情的照片，怎么看都不像是大魔头，至少也不像个将军……相反，更像是我的历史老师。总之，我对这个家伙并没有什么厌恶的感觉——当然，这是不能和妈妈说的，不然一定会被痛骂一顿。
　　不过现在更重要的事情是找工作。没上过大学的我肯定是当不成工程师了，比较现实的打算是到装备工厂当学徒，几年后成为一名技术工人。我知道这有些辜负了父亲对我的期望，但现在父亲自己又如何呢……

　　就在面试过几家工厂后，我又在报纸上看到了一条消息，居然是现在的伊谢尔伦市政当局招录公务员。因为上大学的途径已经被切断了，伊谢尔伦的待业年轻人有过剩的趋势，工厂招工的门槛比往年要高得多。虽然我的志向一向不是军队或者政府，但作为一条出路还是报名了。
　　正常情况下，公务员是一个炙手可热的饭碗，但是这次报名处却门可罗雀。很显然，在伊谢尔伦人尚未得到同盟公民身分的时候，这次招录实在是让人满腹狐疑。
　　在报名处，我得到了答案。原来这次招聘的只是市政办事人员，相当于公务员待遇，在伊谢尔伦居民正式得到同盟公民身分后可以自动转正。招录的理由则是他们不熟悉伊谢尔伦的情况，需要本地人的协助，长久来看还要实现伊谢尔伦非军事区的自治……条件的确很诱人，何况以前想进入市政机关哪有竞争者如此之少的时候？我报了名，几天后瞒着妈妈去参加了笔试。
　　笔试的考场里即使算上监考员，总人数也用一只手的手指可以数得过来。题目是和帝国一个套路的如同智力测验的行政能力测试，没有考申论，大约是考虑到在帝国环境下生长的人立场很难和他们一致吧。

　　笔试当天下午就面试了，似乎所有参加笔试的人都得到了面试机会。我一边感慨这次真是个天大的馅饼，一边担心会不会被别人看作卖国贼……终于点到了我的名字，于是我便跟着那名和我年纪相仿的少年向前走去。
　　不久我们便到了一扇很不起眼的房门前。少年上前轻轻敲了敲门，里面传出一声“请进”，少年便示意我进去。我虽然不是抱着什么一定要通过的决心，但也稍微有些紧张，整了整衣襟便走了进去。
　　当我面对面试官的时候，我还是一不小心失态了——面前不是别人，正是那位魔术师杨。
　　杨威利上将搔了搔头，露出了和报纸上一样的困惑表情：“呃……请坐吧。其实这次能有人来捧场我已经很满足了，所以来的就喝喝茶，聊一聊伊谢尔伦这个地方。”
　　面前是一杯红茶，从香气上判断应该是上好的大吉岭。虽然我也很喜欢红茶，但我决定先不要贸然行动。
　　杨上将叹了口气：“伊谢尔伦也是咖啡的天下么？”说着似乎要去叫人，我赶紧站起来：“上将，不用了，能受到如此规格的接待，已经使我受宠若惊了。”
　　杨上将耸了耸肩：“哎，我们就是聊聊天嘛，对了，如果愿意的话，你也可以帮助我们打点一下市政的杂务——现在我们这实在缺少非军事的人才……”
　　我不顾礼貌插嘴道：“恕我直言，上将。正常情况下，在任何地区，公务员都是一个人人羡慕的职位。而这次却如此冷清，难道您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杨上将点了点头：“我知道，你们现在还是信不过我们。即便信得过，也担心我们能维持多久。但既然你能来这里，说明你还算是信任我们的。至于未来的问题，我可以保证，即便同盟军撤出了伊谢尔伦，曾经协助过我们的人可以无条件跟随，到同盟后方生活或者跟随舰队都可以。同盟不像帝国，没有出身高低贵贱，事实上流亡到同盟的帝国人从平民到贵族都有不少，这点你们尽可放心。”
　　见杨上将如此坦率，我放开胆子问道：“那么，什么时候伊谢尔伦人能成为同盟正式公民？还有，我们大部分家庭都有至少一名在战俘营中的原帝国军人，这个问题不会成为一个障碍吗？”
　　杨上将喝了口红茶：“伊谢尔伦公民权的问题，要不是评议会扯皮的行事风格早该解决了。至于战俘，我知道他们很大一部分家眷都在这里，但也有在帝国的。释放战俘会涉及到一个他们去向的问题，议事会的老家伙们也不是笨蛋，他们肯定等着用这些人交换同盟被帝国俘虏的军人呢。我承认，一百多年前同盟对帝国军的俘虏相当礼遇，但经过这些年来的战乱，同盟也无力再摆排场了，现在俘虏们的待遇也就相当于一般社会与监狱之间的中间值。但我可以保证，只要在我这里一天，你们的家人就会和我们的士兵过的一样。不然的话，我也没信心请你们帮我做事阿。”
　　然后杨上将又问了我父亲的名字和所属部队番号，我想即便我不回答他也照样可以轻松查到，就如实回答了。最后，杨上将起身和我握手告别，并答应尽快通知我面试结果。

　　杨上将的行事风格果然和同盟评议会不一样，第二天我就接到伊谢尔伦市政厅的录用通知了。但是这次我却没有笔试和面试幸运，因为是妈妈拿到了那封信，阴沉着脸问我里通叛军意欲何为。不论我如何解释，她都没收了我的录用通知，而且不许我出门……我留意到她没有在暴怒中撕毁信件，心想也许还有一丝机会。
　　转机比我想象的来得要快。当天晚上父亲就给家打了电话，原来杨上将真的去探望了父亲，还转达了我的问候……父亲说他现在状况很好，而且过不了多久应该可以允许家属探望了。或许是相信了杨上将的好意，抑或认为杨上将是在拿父亲作威胁，总之在她房间的灯亮了一夜后，第二天早上红着双眼的妈妈把完好无缺的录用通知交给我了。
　　就在这个时候，父亲的事情也终于有了消息。帝国向同盟提出交换俘虏的请求，同盟方面答应了。大部分战俘选择回到帝国，杨上将同意回国的战俘的家属可以跟随。但是父亲决定留在伊谢尔伦，这其中也许有我要到伊谢尔伦市政厅工作的原因，但在我看来，他已经对同盟军有了相当的好感。
　　于是，在同龄人十有八九成为装备工厂的蓝领学徒的时候，我成为了市政厅的一名白领，而且全家得以在伊谢尔伦团聚。有人羡慕，也有人不屑……不过我在市政厅的工作还是很开心的。只是我没能再见到杨上将，据说他因为一些事务暂时回到了同盟首都海尼森。
　　后来，据说同盟那边发生了很多事情。海尼森有人叛乱，杨上将则平定了叛乱。真难想象那位杨威利能指挥千军万马攻克伊谢尔伦、平定首都的叛乱，真是人不可貌相。后来杨上将回到了伊谢尔伦，此前一员帝国的老将，梅尔卡兹上将也投奔到了这里，并得到高规格的礼遇。然而再后来，杨上将又离开了伊谢尔伦，据说他因为某些问题被同盟审查了。我实在无法理解杨上将这么好的人怎么会被审查，而且在我看来，伊谢尔伦就是整个世界，即便海尼森来信要我去那里受什么审查，我宁愿在伊谢尔伦自立为王，反正没人能打得进来……

　　不过，和平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多久。帝国果然不甘心就这样丢掉伊谢尔伦……
　　据说在大部分固体表面的行星上，会由于行星表层结构的运动而使行星表面产生不同程度的震动甚至破裂，但自小在伊谢尔伦长大的我只能在科普书籍上看到这些的介绍。其实绝大部分伊谢尔伦人对于那种被称作地震的自然现象都十分陌生，以至于那天早上大地开始震动时伊谢尔伦第一次陷入如此的恐慌。
　　毕竟上次是以几乎不流血的方式在睡梦中被占领，除了事后的屈辱感并没有更多别的感觉。而这次，伊谢尔伦人切实感受到了威胁。
　　虽然在市政厅工作，但毕竟还不是军事部门，所以我也无从得知要塞的损伤情况。但从有史以来要塞内部第一次受到如此规模的物理震动来看，伊谢尔伦可能真的要遇到麻烦了……
　　毕竟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很快，我便通过来自同盟的同事得知了真实状况：帝国竟然把另一座要塞——秃鹰之城整个跃迁到了伊谢尔伦回廊！虽然把一座人工行星规模的物体跃迁如此遥远的距离似乎超过了人类当下的技术，但事实就是这样，伊谢尔伦已经不再是回廊里的唯一主宰。
　　以伊谢尔伦要塞的主炮，来攻击伊谢尔伦要塞的装甲，何者会赢？这个曾经的黑色幽默，似乎答案已经在回廊周围翻滚的星际风暴中飘扬……

　　最新下达的任务通知是所有市政工作人员要尽力协助平民的避难工作。其实我们心里都明白，伊谢尔伦不是天然的行星，一旦装甲被突破就只有成为宇宙垃圾的份，除非抛弃要塞逃走，不然在要塞内部何处避难都是没有意义的。但我们还是疏导平民有序地撤离生活区，向要塞内部深处转移……
　　在转移的过程中，大地又开始震动了……“双方用要塞炮交互射击，难道他们有同归于尽的觉悟了？”身边有人大声喊道。
　　虽然不知道具体的情况，也不知道我们的“雷神之锤”反击得如何了，我的心中不安的阴影越来越重……有从消息灵通人士那里传来的消息称伊谢尔伦的装甲已经被炸开一个大洞，双方已经开始肉搏战。如果伊谢尔伦再次回到帝国手里……我开始有些后悔为同盟的市政当局工作了，或许我们全家都不得不随杨上将撤回同盟了？不知道海尼森是个什么样子……
　　正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传来了可靠消息，说帝国军的登陆作战已经被击退，目前也没有再进行要塞炮击战的迹象，大家可以撤回生活区了。但我知道，战争还远没有结束，何况杨上将还不在伊谢尔伦……虽然在帝国贵族的统治下，也有很多人对社会抱有不满，但帝国政府从没有像同盟这样，在战争的紧要关头对镇边大将做什么莫名其妙的审查。就算对功高盖主的功臣心存顾忌，也得以维持自己的统治为先阿。我不由得对同盟军每天派人培训的的民主学说有了些疑惑……
　　终于，杨上将在这千钧一发间赶回来了。大约是战俘交换后伊谢尔伦居民结构的变化，杨上将已经由在伊谢尔伦的市井间一被提到名字就必须在后面跟上一句咒骂的话，到现在已经成为伊谢尔伦的精神领袖了。只要魔术师杨在，什么样的敌人我们都不怕。（至于这位魔术师就在不久前打破了伊谢尔伦的神话的事情，似乎已经被淡忘了，或者人们已经认为那是伟大的解放行为……）
　　接下来的小道消息更加让人胆战心惊：敌人（不久前还是我们的帝国）可能被逼到了绝境，竟然开动秃鹰之城向伊谢尔伦撞来！这是彻底的同归于尽了，大家都在猜测杨上将会如何应对。
　　但事实上杨上将的对策十分简单：集中火力破坏秃鹰之城的一个引擎，失去平衡的秃鹰之城就开始打转了……很久之后，有幸目击当时情景的人还津津乐道这杨上将的魔术。
　　此后，饱受战争创伤的伊谢尔伦终于迎来了和平。虽然伊谢尔伦的装甲已经不再是神话，但伊谢尔伦已经有了新的神话——杨上将。虽然市政方面的事务总监卡介伦少将似乎对杨上将的评价似乎并不是很高，但我们都理解为嫉妒而已。

　　在伊谢尔伦，我最喜欢的地方就是植物园。但是自从伊谢尔伦转为同盟治下后，由于局势不稳等原因，我大多数时间都在家里陪着担惊受怕的妈妈，冷落了植物园。现在有杨上将守护伊谢尔伦，我的工作也日趋稳定，于是这天晚上，我终于再次踏入了久违的植物园。
　　在数不清的四周有加卡兰达树所围绕着的长椅中，有一张很不起眼的，平常基本没有人去留意的长椅，那就是我的地盘。很小的时候，妈妈带我来植物园，不知什么时候我就从妈妈的视线中消失了。当焦急万分的妈妈终于找到我时，我正安然地躺在一张长椅上睡得正香。后来妈妈也说有些奇怪为什么那张长椅并不是有多么隐蔽，却直到最后才被发现。但总之，此后我自己来植物园的时候，总是有意无意地来到这里……
　　但是看来在我没有光临的这段日子里，这张长椅已经有了新的主人。那不是别人，就是杨上将。而这时，他身边又正是带我去面试的那位少年……
　　“所以，尤里安，你到费沙去如果能亲眼见到他们所谓的正义与我们的正义之间存在的差异，这应该不会对你造成负面的影响……”
　　原来那位少年叫做尤里安。从头发和眼睛的颜色上看，他和杨上将应该没有血缘关系，但二人的关系似乎又很近，我突然有一种嫉妒的感觉。但从刚才的话来看，尤里安似乎要被派往费沙了，而且他本人似乎不大情愿离开杨上将，这又让我心里有一种怪怪的滋味……
　　杨上将和尤里安又说了一会，我正在犹豫这样偷听是不是不太好的时候，杨上将起身离开了。等杨上将的身影消失后，我正在踌躇是应该上前还是离开，尤里安却先向我发话了：“旁边的那位，你可以出来了。”
　　我手足无措地走到尤里安面前，想解释我不是有意偷听。不过看来尤里安还记得我：“哦，是你啊。你不是市政厅的办事员么，到这里来做什么？”
　　尤里安的眼神虽然不是那么冷酷，但我也知道我必须得解释清楚。还好，看起来他相信了我的话：“哦，原来是我们这些后来的闯入者打扰了原住民阿。”
　　“不敢不敢，我只是曾经是这里的常客而已。我当时只当作是路过就好了……”
　　尤里安似乎已经不在意我“偷听”他和杨上将的谈话了：“算了，反正这件事情也不是什么机密。不过，”他抬起头，褐色的眼睛直对着我的视线：“刚才你想必也听到了杨提督对国家的看法，那么你是出于什么想法抛弃帝国投奔同盟的呢？”
　　“帝国？同盟？不，我心中只有伊谢尔伦，我只要能在伊谢尔伦就好，什么帝国同盟我都不在乎。”
　　“哦？”尤里安的眼睛眯了起来。虽然看起来清秀的尤里安年龄不会比我大，但他目光的深邃却远远超过了同龄人：“那么就是，只要在伊谢尔伦，不管是谁统治都一样的？”
　　“恩……”我犹豫了一下：“只要统治者是真心为伊谢尔伦和伊谢尔伦人好就行。像杨上将，他是用和平手段占领要塞，又优待俘虏，我是很钦佩他的。而像上次秃鹰之城那些人，即便征服了伊谢尔伦，我也不会和他们合作的。”
　　“那如果莱因哈特元帅也以文明的方式占领了伊谢尔伦呢？”
　　“如果他也是为了伊谢尔伦的利益着想，我又和他作对，那我不就是和伊谢尔伦的利益作对吗？”
　　尤里安叹了口气：“事情要是这么简单就好了……你还真是个孩子啊！”
　　这最后一句话让我很不平，谁比谁年纪大多少阿？我想抗议，可是尤里安已经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