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的女儿》陌上哈华

37、037.创造奇迹之人

　　如同思达预料的那般，傍晚时分，帝国军发动了总攻。

　　逢魔时刻，残阳如血。

　　城门外，层层叠叠的士兵穿着闪耀的银色盔甲，将博鲁菲特围了个水泄不通。

　　稍事休息过后的思达与古德一直待在城墙之上，一见势头有不对，就立刻集合了所有的兵力。

　　“弓兵上城墙。城墙上有居民们准备好的热油、大石头、跟火把。一旦发现有帝国兵意图爬上城墙，立刻用这些武器把他们赶下去。”古德安排道。他现在走的是常规防守路线，不太需要思达在一旁出谋划策。

　　“步兵们守好城门，前门内侧要摆放好足够的盾牌，一旦他们攻破城门。我们要有掩体可躲。”

　　“骑兵们重点驻守那一扇被炸破的城门，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西城门，重点防守那里，不能让任何人进来。”

　　“侦察兵保护好自己的性命，注意游走于城市各处，观察好城外的情况，有任何异变，立刻向我汇报。”

　　一口气部署完所有兵力，见属下们皆称是，转身执行命令去了，古德才稍微泄了些精神。他已经很久没有睡过好觉了，脸上挂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

　　城墙外的喊杀声震天响，还有火弹击中城墙的轰隆声，如同惊雷一般。格兰德士兵们只得到了几个小时的休息时间立刻又要重新投入战斗，非常勉强。许多人连魔法障壁都不再能支撑起来了，古德安排两个士兵共同使用一个魔法壁障，且增加了许多实物盾牌，才让士兵们节省些许魔力。

　　兰德上一战中受到的伤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好好包扎，现在又要继续去到军队中进行战斗。连退伍的老兵伍德都拿上了剑盾，重新回到了战场。所有人都在拼命。

　　让居民参与到战斗中来其实也是思达的主意。撇去老人、妇孺和孩子，十几万的格兰德居民中，还有三万青壮年男性，另外还有许多即使身体条件不够，也依然想参加到战斗中来的居民们。在这样走投无路的情况下，也只能让他们参与到了战场上来。毕竟，如果防守不住，可能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但普通居民们大多不会系统的魔法，不会武艺，甚至可能连杀生的经验都没有。他们能做的事情非常有限，指挥官们也不能让他们真的直接去战场的前线，因此，不少人都全力做着后勤的工作。

　　思达一个人坐在城墙上的指挥室里，满脸都是冷汗，双手一直在发抖，她焦虑地揉着自己的衣襟。

　　想啊，思达，快想啊，动动脑子，想出一个方法去解决眼下的困难，所有的人的性命都靠你了。

　　她回想起那一张张逝去人的脸庞，再看着眼下这狼狈的境地，深觉对不起那些曾全身心信任过她的同伴们。

　　想啊！快想！

　　城墙上有惨叫传来，一枚来自帝国的火弹将弓兵们的魔法壁障砸得稀烂，血肉横飞。思达听到了那些士兵们不成声的嘶哑惨叫，全身都在发抖，嘴唇被她自己咬出了鲜血，沿着下巴一滴一滴的落到了地上。

　　古德早已拿起武器穿着铠甲，去了斗争的最前线。思达被他强行留在指挥室里，此刻只剩她孤零零的一个人浑身发冷。

　　思达多么希望眼前的这一切都只是一场噩梦，等她从噩梦中惊醒，就会发现她依然生活在佩尔诺斯的大地牧场里，怀特瑞依然每周在固定的时间前来拜访她，而娜茜夫人依旧会照常给她送一些牛奶，格雷特哥哥还会向家里寄信，梅亚的腿也并没有断掉。

　　然而这都只是白日梦而已，现实的生活好像从来都只会变得更糟。

　　指挥室的门突然被强行“砰”的一声推开了。门外站着浑身浴血、气喘吁吁的兰德。他原本穿着一套银色的盔甲，此刻，盔甲上划满了武器的划痕，沾着鲜血，还有子弹擦过的痕迹。

　　风中有血和死亡的味道。

　　兰德看上去累得够呛。他走进房间里，一把抓起思达的手说:“思达，战况很糟糕，死了很多人，我们需要立刻现在逃离这里。”

　　“现在逃走？只有我们两个人吗？”思达问。

　　“是的。局势太混乱，我只敢保证能够保护好你一个人。”兰德蹲了下来，灰绿色年长的眼眸对准翠绿色年幼的眼眸，哥哥认真的看着妹妹说:“跟我走吧。不要任性。”

　　思达却并没有握住兰德伸过来的手。她看着哥哥问:“你早些时候拿走了那瓶龙血，现在可以把它给我吗。”

　　“你又想要靠化龙来拯救同胞、改变局势对吗？”兰德咳嗽了两声，无奈地问。

　　思达点点头，咬着唇说:“我的力量不够，但巨龙的力量一定可以。”

　　“你知道未满十六岁化龙会发生什么吗？”兰德沉着脸问:“重的话会直接死去，轻的话也会全身动弹不得，生活不能自理。”

　　“但现在不是没有办法了吗？！”思达红着眼眶说。

　　兰德重重地叹了口气，说:“那还是由我去吧。虽然我还未完全掌握原血龙族的力量，但也不会有危险。只是变成龙了以后，可能会被博鲁菲特的居民们排斥，甚至在世界范围内惊起轩然大波，连带着之后没有办法在格兰德联邦继续呆下去。这样你也执意要化龙吗？”

　　“不行！”思达连忙拉住兰德的手臂，不让他离开:“哥哥已经受了很重的伤了，也很累了！我不许你再去了！”

　　“那能怎么办呢？思达？你一定要把自己往绝路上逼吗？”兰德痛惜地低吼道:“你愿意为了自己的同伴们去死，却不愿意为了我而继续活着吗？！”

　　“我不知道！”思达崩溃地捂住了脸:“我不知道……”

　　在这样规模庞大的战争中，个人的力量显得如此的渺小。伊格、蒙斯特、伍德、乃至戈尔斯、史强森、菲特、麦尔……所有的同伴都在为了活下去而努力战斗着，尽管他们知道获胜的希望是这样的渺茫。

　　正当兰德打算一个手刀敲晕思达把她强行带走的时候，城市的远处突然传来了异样的声响，有剧烈的爆炸声跟喧嚣的惊呼声。

　　兄妹俩连忙跑出了指挥室，四处张望着。

　　此刻夜幕已经完全降临了，然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博鲁菲特的四周却竟然被熊熊火焰包围着，将夜色照耀得亮如白昼。

　　大片大片的森林在燃烧。

　　火焰带着巨大的热量，连站在城墙上的人都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滚烫的风。四周都被这火焰照成耀眼的橘色，半边天都被染红了。

　　兰德稍微偏了偏头，有些怀疑地自言自语着问:“这个大火是怎么回事？”

　　“轰”的一声，远处暗淡的森林里，又亮起了一大团火光，点燃了一大片树木。

　　“有人纵火！”帝国的士兵们惨叫道:“卑鄙的联邦人潜伏在森林里！烧掉了我们的兵营！”

　　思达站在城墙之上，看着眼前的景象，惊得目瞪口呆。

　　整个博鲁菲特城市周围都围绕着茂密的树木。那是维拉维达行省最繁茂、最丰饶的、聚集大部分物种的众神眷顾之地——水晶森林。

　　帝国军的军营就驻扎在其中。而现在，森林中的他们连同整个森林一起被烈火烧得皮开肉绽、面目全非，再也没有机会攻打格兰德联邦了。

　　漫天的火席卷了大地，帝国的进攻被彻底瓦解。无数人在森林里哀嚎，浓烈的焦臭味弥漫了整个战场。许多人全身缠绕着火焰，从森林里逃了出来，一边凄厉的哀嚎着，一边在地下打滚，但没人能够救得了他们。

　　这场景就如同人间炼狱一般。

　　格兰特联邦的士兵与居民们借着这火势逃过了帝国的暴风骤雨般连绵不绝的攻击，终于狠狠松了口气，有好些魔力使用过度的士兵直接在原地晕倒了。

　　水晶森林是人们心中对于生命之都的一个标志性的记忆，如今在战争里被毁于一旦，有些令人痛惜。但不可否认的是，每个博鲁菲特居民的心中都终于卸下了千斤重负。毕竟烧毁的森林还可以再生，但死去的人们却再也回不来了。

　　古德从前线上退了下来，急匆匆的上了城墙走到指挥室旁边看到了思达与兰德。他看着兰德不由一惊，在偶像面前有些脸红，不过很快又恢复了镇定，有些激动地问思达道:“思达，在林中放火的计策是你想出来的吗？人是你派过去的？我实在没有想到过这个计策。虽然我们也有损失，但现在帝国兵已经不能成气候了！我们得救了！太好了！”

　　古德满脸都是如释重负。

　　思达有些懵，加上极度的疲倦，脑袋都是木木的，于是摇了摇头，说道:“我以为火是你喊人去放的。”

　　古德也愣了，问道:“并不是我。那……那究竟是谁在帮助我们呢？”

　　就在此时，一位满头大汗的侦察兵跑了出来，上次不接下气地对着古德说:“长、长官！增援来了！”

　　“增援？这几天博鲁菲特一直在被围城，连只鸽子也飞不进来。增援是怎么来的？火是他们放的吗？”古德问道。

　　“ 增援是帕瑟斯诺骑士团团长！他带着一队战士！”侦察兵跑得气喘吁吁，把气理顺了之后，补充道。

　　“帕瑟斯诺骑士团团长！这是真的吗？！”古德惊喜地喊道。连平时比较酷的兰德也惊讶地微微瞪大了眼睛。

　　帕瑟斯诺，这个名字就连不关注时政的思达都知道。这是一位非常年轻的指挥官，刚刚上任骑士团团长没有多久，就在与帝国的博弈中创下了不少奇迹般的胜利。如今，他已经成了酒馆中吟游诗人常常赞颂的对象、街头巷尾的居民们常常议论的对象、以及怀春少女们芳心暗许的对象。

　　侦察兵带着思达几人下了城墙，到了城门口。

　　只见破损的城门后，有一队人骑着马，正站在那里的烈烈火光中。

　　领头的人看上去不过二十多岁，身着一身铠甲。他容颜俊秀，气度清伟，有着一头黑色微卷的头发和一双理智而冷静的银灰色眼眸。

　　城墙之外遍地都是帝国兵的尸体，而帕瑟斯诺背着熊熊的烈焰，骑着白马，踏着这尸山血海，缓缓向思达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