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心向春尽》米林

32、群山万壑（四）

　　又一日，顾问春发现、不，是洪伯主动让他发现了顾家叛徒的据点。压抑不住的冲动还是坏了他的打算。

　　顾问春本来打算让叛徒们主动回家检讨他们的不当行为的。可是，太久了，他们过得很是舒心，这让他的心理难以平衡。所以，不能怪他把小豆芽从罗选的手里抢了过来，还顺带让司机把洪伯带上了车。

　　而后，他才假装一脸平静地看着罗格非，用听不出情绪其实藏着惶恐的语气，道：

　　“回家，小孩子不能在陌生的环境呆太久。”

　　罗格非侧着头、朝门外做了个“请”的手势，并不言语。

　　顾问春走了两步，眼角一扫，似乎有不对的地方。忙停住脚步，回头仔细打量了一下罗格非，果然，她并没有追随他的打算。

　　“回家啊，你还想在姐姐家住到什么时候？”

　　罗格非不解：

　　“我回不回家和你有什么关系？”

　　话落，又觉得自己的话似乎有点伤人，忙补救：

　　“我们两家不顺路，还是各走各的好。”

　　这话一停，一直假装自己不存在的罗大姐扶额长叹，她算是明白了，小妹就是存心想气死顾小郎的！

　　“回家！回我们家！你结婚了！”

　　顾问春想咬牙怒喝，又怕惊吓了抱在手上的小豆芽，压着嗓子的暴喝也就变了调，听得罗大姐又摇起了头。她看了看还想继续气人的妹妹，又掂量起了小四的警告。还是算了，就做一回好人吧：

　　“哦，结婚了就得回夫家。小妹，你跟他回去。”

　　罗大姐顺溜地把劝解的话说完，才觉得有问题：

　　“结婚？你们结婚了？我怎么不知道？”

　　她突然哀怨了起来：

　　“难道我嫁了出来就不能和娘家有一点来往吗？怎么自己的妹妹结婚还不知道？天啊，爹娘是怎么回事？真的要狠心把我从罗家除名吗？”

　　罗格非还好，顾问春听了这话，也哀怨了起来：

　　“我这婚结得还好多人不知道呢！”

　　罗大姐闻言立刻换了一副脸孔，道：

　　“难道现在还流行抱着公鸡去拜堂？啊！不对！你们是领了证没办婚礼？还是……”

　　看着罗选的表情转换得很是精彩，顾问春觉得那力不从心的感觉又从心底冒了出来，这罗家，究竟是什么地方啊？尽出些奇葩！

　　罗格非觉得自己的心情奇异地好了起来，自家的姐妹，在紧要关头，总是向着自己的！她抿了抿已经扬起的嘴角，好心地把这一团乱搅得更混：

　　“领证了！准备再领一个去，到时请你去观礼。”

　　罗选大惊：

　　“小妹，重婚可是犯法的！虽然爹有钱，你要敢重婚，犯了娘的忌讳，她一定下狠手宰了你！”

　　顾问春的心情却倏然低落，原来，她真的想要离开！

　　他抱着孩子，突然迷茫了起来，这一切，从那里错了？

　　不过是结个婚而已，怎么那么多的波折拦阻？在适合的年纪找一个顺眼的女人共同走完下　半生，有那么难吗？顾小郎怔了怔，重新更正一下思维，还是很难的！

　　罗格非一向擅长过滤自家人的话语，虽然不是很想回答姐姐的话，不过，想想自家娘亲的念叨、还有随时随地都能发作的偏头痛，还是认真解释：

　　“一个身份证只能办一张结婚证，如果要重婚，理论上是行不通的。除非我办了一张假的身份证，可是，这样说来，又不是重婚了，因为我的身份是假的，婚姻自然无效……”

　　罗选听得频频点头，结过婚的人果然不同，对这方面颇有心得！

　　而自认想通了的顾小郎，突兀地转了个身，在罗选的不注意、罗小妹的微微侧目下，静静地消失了。

　　车上的洪伯见只有小萝卜头和顾问春一起出来，张张嘴想开口的，对上顾小郎的臭脸，还是闭上了。

　　“想说就说，不要举着手在我面前晃！”

　　顾问春自觉刚刚平复的心情在洪伯的扰乱下又溅起了火星！罗格非是怎么和这个老头相处的？怎么就没生出把他丢到某个不见人的角落里眼不见为净的好！

　　“哦，小妹不一起回家吗？”

　　洪伯觉得委屈，这是什么世界，本来的尊老爱幼呢？怎么结婚之后只剩下暴怒和不理性？

　　“小郎，我觉得吧，要是不快乐，那就把婚离了吧，反正我已经认识小妹了，你们在不在一起影响不了我们的感情。”

　　顾问春瞥了洪伯一眼，觉得委屈，感情自己的存在就是引荐他们两个人认识吗？洪伯缩了缩脖子，觉得有点寒意，只好把多年不用的耐心用上：

　　“你为什么不换一个角度想一想，闲楼已经去了，或者，她在这个世界唯一要完成的，是陪你知道找到小妹为止。这么多年，你忘了，她不是一个会躲在你身后的小孩子了。她的喜怒哀乐早就不是你我一眼就能看穿的了，她有自己的主见、有自己的追求。就算我们不承认，她也长大了。问春，那是她的路，不是你、也不是我、更不是小妹能左右得了的！”

　　顾问春把脸贴在孩子的身上，良久，低声辩驳：

　　“可是，我能阻止她走错路。”

　　“孩子，那不是错路，人生总有意外，她是我们求不来的得失。”

　　“小郎，我们家的宝贝已经回到你爸妈身边了。总有那么一天，我也会离开你，难道，你要一个人走完剩余的道路？还是，你的身边谁都可以站着？”

　　顾问春微微一顿，又有了新的体验，他略略斜眼：

　　“洪伯，思想教育更上一层楼了！”

　　“那是，活到老学到老可不是一句空话！”

　　顾问春把孩子交给洪伯，一个人从车里出来，又杀回罗大姐的家。他是顾问春，想通了，不过是一个思慕着罗格非的男人，他们之间没有国愁家恨，坦诚自己爱上了那个女人，也不是丢人的事情。

　　罗格非很好，她的爱好虽然异于常人，沟通又常不在同一层面，可是，她能让他笑让他烦恼。

　　这个女人，趁着还没人发现她的好之前，一定要标上自己的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