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心向春尽》米林

19、今日花开（四）

　　度假……还是依着罗格非的计划走。她说要先去看看工厂，顾问春连岔气的声音都没有。他在罗格非的指点下绕过一个又一个的城镇，终于抵达她的工厂。他咂舌不解：

　　“周边就没工业园吗？”

　　罗格非面无表情地扭头看他，一眼不发地低头掏出她搁置在杂物箱里的手机，朝他耸肩：

　　“工价便宜，租金便宜，周边的产业链成熟，为什么要挪地方？”

　　顾问春跟在她的后边下车，他也是生意人，自然知道什么才是最好的选择，搂着她的肩膀笑开：

　　“竟然能从你的口中听到一个正确的见解，实在难得。”

　　罗格非横了他一眼，委屈：

　　“我哪一句不正确了？”

　　顾问春望天片刻，努力思索了一阵，垂头丧气地发表他的结论：

　　“就前边一句。”

　　罗格非耸肩，不想和他说话。走了几步，却是又提起刚开始的艰难。开始的辛苦，她从来都没与人提及，就连她的姐姐都以为她是撞大运才有了这份小小产业。她十三岁的夏天有了第一件胸衣，好奇之下，把整件像是解剖一样把它拆分开来，又思及姐姐和娘、妈妈的衣柜，发现这真是一种淘汰率蛮高的东西，决定把这个当成她人生事业的起步。

　　她一开始是想做那些海绵碗的，买台机器把海绵压成罩杯，再卖给别人，可惜，第一步以她亏损６万块完败。她爹那时候碰着她的小手哀号啊，感激上苍培养了她这小小的投资爱好，终于舍得花钱了！而后，她又想专做那些蕾丝边，还是亏大发了，她爹喜滋滋地帮她把信用卡的额度提高，又鼓励她继续砸钱，只要她开心，一年亏个二三十万的没什么问题。

　　她怎么能开心！回家又好好地研究了那些尸骸，专门去了产地考察，终于做了一个英明的决定——只做扣环的生意。那东西技术含量不高，只要价钱压得下去，基本是不成问题的。果然，她从这很多人都不屑的小东西上赚够了买房子的钱还略有剩余。

　　顾问春不时地揉着她的头发，这个女人还不傻，懂得拿自己的优势去砸别人的弱点。

　　“总算能学到一点东西，也不枉费你爹的那些学费。”

　　罗格非点头表示赞同：

　　“从这件事情上，我学到了宝贵的一课。”

　　“哦？”

　　“有个有钱的爸爸真好。”

　　可以随便给钱你砸，砸到你学会用最少的重量砸出最大的坑为止！

　　“……”

　　顾问春看着她无语，虽然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可是，还是不想去附和她这种自贬方式。推推她继续朝前。工厂不大，外边收拾得还算干净，现在应该是上班时间，厂房外人迹罕见，偶尔有几声蝉鸣随风一起飘过，让人觉得仿佛置身郊外……

　　“雇人管理？”

　　罗格非点头，把股份分出一部分给管理人了，现在应该说是合伙人。这次来，是因为合伙人提议要扩大生产，让她过来看看。

　　顾问春没有加入他们的交谈，一个人在工厂外转悠着，打发了这绵长的缺人陪伴的时间。罗格非和人告别的时候，顾问春已经站在车外，带着淡淡笑意，扮演完美人种。

　　既然已经踏上旅途，顾问春决计不想走回头路，他跟着导航仪走，罗格非抱着笔记本研究附近的景点介绍。

　　处久了，两个人都算了解对方了。罗格非不爱动，你给她一天的假期，她会窝在书房里连动都不动，偶尔出来一两次，不是上厕所就是端果汁。顾问春承认自己的坏心，有时候明知道她在找果汁，还是假装爱意浓浓地端了杯白开水给她。看她皱着眉毛喝下，他的心也会舒畅很多。罗格非也有体现她贤惠的一面。他不喜欢吃西兰花，家里的饭桌上从来没有这样东西的出现。自从她来了，只要她心情好，他的碗里从来没少过。顾问春觉得是洪伯出卖了他，可是，老人家也一脸委屈，一本正经地哭诉，每天早上吃芝麻糊也是一种苦差事！

　　可是，再多的不喜欢，顾家的大门里，也总是有人盼着她！顾问春握着方向盘的手突然一紧，他似乎越来越想和罗格非呆在一起了！

　　傍晚时分，到了一个不大的城镇，罗格非不知道从哪得来第一手资料，竟然拉着他就熟门熟路地逛起来了。顾问春有些发晕，对她的信任已经存有保留，可是，又拒绝不了她的好奇，一路尾随，又一路担忧，就巴望着她能停下。

　　小城镇上的风景也挺别致，那些弯曲的街道，仅容一人通过的小路，总是飘着香气的小食店……

　　“我不走了。”

　　顾问春目瞪口呆地看着耍起脾气的罗格非，她就这样，全然不顾颜面地蹲在街上，这突来的、毫无预警的一顿，让顾小郎微微侧过脸去，小心求证：

　　“走不动了？”

　　罗格非可怜兮兮地点头，抬眼望他的时候，眼睛里竟然还有水气。顾问春吸了口气，一再告戒自己，公众场合，总要注意影响的！可是……

　　“是你坚持得走的！”

　　这一路，他大半的时间都在开车，等到办妥了酒店的入住手续，又被拖着出来逛街。晚饭都没吃！因为特色小吃太多了，她想一一尝遍，他也只好奉陪。然后是夜游，说是有些好吃的东西不到夜晚没人摆出来。顾问春还是只好陪着！可是！现在！她竟然说走不动了！

　　顾问春吸了口气，步行街啊，连个车的模型都没见到！他微微弯下腰，咬牙低喊：

　　“上来。”

　　罗格非腆着笑，眼睛骨溜溜地转着，宛然一笑：

　　“你背我？”

　　顾问春做势立起，她却是一个跃身，趴到他的背上。顾问春一个踉跄，差点站不稳，扭头怒瞪了她一眼，手上的力道却是又紧了紧，喊着：

　　“抓好。”

　　罗格非举手保证：

　　“是。”

　　另一手却是伸到垃圾筒的上方，把她刚才买了还没吃、和那些吃不完的东西丢了。顾问春更怒：

　　“刚才不吵着要？”

　　罗格非贴着他的耳朵嘿嘿直笑，嘟囔着：

　　“怕你重嘛。”

　　顾问春拍着她的臀部，心里的某个地方咯噔一下像是被什么涨满，渐渐地，脸上也浮出笑意……

　　顾问春本着保存体力提防她再折腾的理由，招了辆人力车，改把她抱在怀里了。看着在喧闹的街道也能睡着的罗小猪，他的笑，越发勾人……

　　果然，回到酒店，他洗完澡出来倒头便睡。而那个睡饱的罗小猪，眯着双眼到浴室折腾了半宿，出来就蹲在床头戏弄他……

　　顾问春在餍足之后，抚着开始扁塌的肚子下了个结论：

　　“还是在家好，起码能在付出劳力后来碗热汤。”

　　人啊，总是离开家就倍感家的好！特别是想念家里的床！

　　罗格非望着淡黄的天花板，一手在床边的裤子里使劲地掏着什么。

　　“你干什么？”

　　“付钱给出了劳力的人去喝汤。”

　　“……那是我的裤子。”

　　罗格非扭头在他的脖颈处咬了一口，凶巴巴地辩解：

　　“我拿我老公的钱打发你！”

　　顾问春静默地看着她，而后……

　　“我们还没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