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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孽缘呀 ...
入伏之后,雷雨最喜作客人间。疲于奔命的人们见天变色纷纷调转船头,岸边聚作一堆收杆撤网,一边抱怨反复无常的天气,一边苦恼明日的生计。
“星芒啊,你娘不在这边,我回来的路上瞧见了她,她往北边游了。乌云都压到海平面上了,暴雨将至,赶紧喊她上岸,蚌珠天天都有,没得急这一时。”
“诶,谢谢陈叔。”十岁孩童抱着与他一般高的油纸伞,转身往北边跑去,边跑边高声喊着‘娘’。
几个大人面面相觑,叹息道:“孤儿寡母相依为命,可怜见的。”
“嘿,那还不是她肚子里的种呢,为了养育星芒每天起早贪黑地采珠,过得比我们这些男人还辛苦,采薇妹子是个善人啊。”
陆星芒在岸边连喊几声,差点儿把自己震倒在地,在呼啸海风面前渺小如蚊蝇。
“娘!你在哪!娘,快上岸吧!”
“救我。”
刺骨寒风中,一滴虚弱女声落进耳蜗。陆星芒打了个寒战,顺声望去,登时睁大了双眼。
海岸边,红衣女子趴伏在地,乌发湿哒哒盖住头脸,半身浸在冰冷的海水中,将小片海水染得猩红。女子勉力撑起上半身,向他伸出手,哀道:“救我,求求你,救救我……我不想死……”
念及尚不知下落的娘亲,陆星芒恐惧中又生出怜悯,他奔向那孤弱之女,道:“姐姐,我先拉你上岸。”
握住那只手时,某种不详的阴寒咬入肌肤。恐惧在刹那间战胜怜悯,陆星芒下意识想甩开手,却被那女子死死反握。
“谢谢,好孩子。你这么善良,不如把你的血肉一并送给我吧!”
海风吹散女子遮面乌发,露出只余白骨的右半张脸。陆星芒目眦欲裂张口欲呼,妖邪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另一只骨爪刺向他的胸膛,这一瞬间陆星芒离死亡只有一线之隔,但这一刻他脑中只有一个想法——娘亲还在附近!
陆星芒拔出腰间短刀捅向妖邪。
短刀刺空了,预期的疼痛也迟迟未至。
“星芒!你在海边干什么!危险,快到娘这边!”
陆星芒睁开眼睛,他还维持着挥刺的动作,面前却空无一人,低头看向胸膛,浑身上下没有半点伤口。江采薇提着珠篓在不远处向他招手,陆星芒呼出一口气,霎时掉下泪来。
太好了,都是幻觉。涨潮的海水漫上脚踝,陆星芒低头,鸡皮疙瘩爬满全身。
他脚边的海水,漂着猩红血丝。
“啊!”陆星芒惊醒,猛咽几口唾沫,窗栓被风垂落,窗户打开着,屋外的雷声近在咫尺。
“又梦到那天的事……”半年了,陆星芒还是无法从噩梦中脱身。昨夜发魇没能睡好,下午干完活儿好不容易有了困意,结果又梦到半年前的事情。他下床关好窗户,摸一把脸全身冷汗。取瓢舀水想洗把脸,水面倒映出一张陌生的脸。
半面含笑女子,半面白骨骷髅。
瓢脱身坠落,水镜碎裂重组,这一回清楚倒映着他自己。
陆星芒怔怔望着水面,抬手摸向自己的脸,眼眸晦涩难明。
‘小畜生,你早就是我的一部分了。’心底又响起娇媚女声。
‘闭嘴。’陆星芒沉着脸,打好水,洗干净冷汗。经这一折腾睡意全无,转去厨房烧火准备晚饭。
‘嗐,两只腿的人畜遍地都是,你偏要吃这清汤寡菜。不如早点从了奴家,包你麻辣人头,泡椒人手,五香人肉,吃个痛快。’
‘吵死了,闭嘴。’
脑海中女声一厉:‘小畜生,本座好生与你说话,不要不识抬举。’
‘等你有本事从我脑海里滚出去,再来跟我谈抬举。’半年了,这邪魔天天在脑子里吵来吵去,陆星芒起初日夜恐惧,后来发现‘他’只有嘴皮子能动,胆子便渐渐大了,只寻思着如何将这邪魔从脑海里祛除。
‘哼,这渔村里的人,白日里与你们交好,夜里可没少嚼舌根,编排你娘都不带重样。人性本恶,吃人不过是除恶。好孩子,我教你修炼,你将他们的舌头割下来吃了,他们就没法说闲话啦,这是在替他们积德。’
‘你骗人的样子,真的很蠢,可以闭嘴了吗。’
‘……’
脑中还真的悄无声息了,陆星芒正疑惑,忽听女声阴狠道:‘你知道吗,我最讨厌的人也说过一样的话。小畜生,你好得很,等我出去,第一个就吃了你,不……第二个吃了你!’
‘两个人都这样说,那你真的要好好反省一下了。你们邪魔要从自己身上找问题,不要总是怨天尤人。’
‘……’
半晌,陆星芒好奇道:‘你第一个想吃谁?’
就在他以为邪魔不会回答时,女声幽幽道:‘一个自毁仙途的傻逼。’
听风崖地势高,夜晚尤其寒冷,凌夜澜打了个喷嚏,引来韩星瞩目,他不在意道:“没事,肯定是有人在偷偷想我。”说罢,跃上山岩一屁股坐下,又拍拍身边的位置,向韩星招手道:“小家伙,快过来,这里的视野很好。”
“凌道友,我骨龄有五十了。”韩星失笑,却听话地跃上山岩,在凌夜澜身边坐下。
夕阳在山头渐渐融化,流金合着溪流徜徉,山岩临近溪水,韩星倾身掬一捧清流,碎掉的日光从指间渗漏。他没有其他本事,只擅长攫取无人在意的小快乐。一只蝴蝶从对岸飞来,韩星伸手去接,指尖触及一堵无形的屏障。
“凌道友?!”
“骨龄都五十了,还这么轻易相信别人,以后会吃亏的。”凌夜澜站起身,指了指山岩后方,韩星这才注意到这块山岩前、后方均贴了两张黄符。
韩星拔剑,皱眉道:“凌道友作阵法困住我是何用意?”
林木后,沙不瓷见这阵仗,再听闻韩星质问,心道凌夜澜果然心中有鬼,为了获胜使出这等下作手段,事不宜迟,得将事情闹大好败光他的名声。
什么天生剑心,什么北凌世家,沽名钓誉。
夕阳渐沉,暮光垂垂,天际蔓延开一抹暗色。凌夜澜凝视韩星的双眼,褪去轻浮的调笑,目中正色竟令韩星生出一丝惧意。
这不应当,他二人的修为明明相差无几。
韩星尝试破阵,剑招只在空中留下浅浅痕迹。几次三番无果,终是将剑指向凌夜澜:“凌道友,秋水阁与万剑宗井水不犯河水,你今日之举有失妥当,传出去只怕会坏万剑宗的名声,还请收手!”
夜幕罩住两人,烂漫星河之下,凌夜澜眸中晕开一丝浅浅的无奈。
“小家伙,你见过夜晚的自己吗。”左手捏诀,溪水在两人之间凝成水幕。
韩星与一双血红的眸子对视。
他愣了半晌,好半天才明白,水幕中那个脸色惨白,双目赤红,面生腐肉的身影,是他自己。
“我……这是什么……我怎么了……我……”
“昨晚你接触过什么人。”兹事体大,尽管韩星一时无法接受,凌夜澜不得不向他声明事态的严重性:“如你所见,现在的你已遭血魔气侵蚀。血魔气离开源头之后惧怕日光,白日里潜伏在你的体内,入夜之后会占据你的神智,将你变成嗜人血肉的怪物。”
凌夜澜的描述勾起恐怖回忆,一块腐肉又从面颊脱落,两排牙齿开开合合。
“我见过你说的怪物,那些怪物白日里与常人无异,入夜后突然异化。我……我以为我成功逃了出来。”
“你在哪里见过。”凌夜澜斟酌着,心头涌现不好的猜测,他沉声道:“多久之前的事情!”
“半年前,在怀城西边十里的桃源村……”韩星说到这里,突然顿住,他捂住脑袋,显出痛苦神色,血肉扑簌簌落地。
凌夜澜轻轻握住他的手腕,用巧劲儿止住这‘人’下意识的自残。
“我想不起来。”韩星努力去想,却挥不开无形的迷雾,他隐约记得一点影子:“我只记得那天夜里桃源村全是怪物,斩不尽杀不死,全都涌了过来……好痛……好痛。”
鲜红的碎片,血腥的气息,一幕幕模糊的画面闪过脑海。
“不要怕,我在。”
‘你是谁?’
冰冷的长夜,他曾握住谁的手,如同攥紧与人世的纽带。
头发从指缝间脱落,失去了生命特征后,韩星整个人宛如一块烂豆腐,在自己身上,他无比清晰地看清了死亡的面容。
“凌道友……我是不是也变成活死人了。我其实没能逃掉对不对?我不应该逃的……”韩星摇头,痛苦地揪扯头发。
再折腾下去就只剩下头骨了,凌夜澜握住韩星的双手腕,制止他粗暴的自残,正要询问详情,忽然听到一点不寻常的风动,当机立断将辟邪符挂回韩星的脖子。
‘我的符坠,凌道友什么时候拿下来的?’暴呵打断韩星的思路。
“你们在干什么!万剑宗作为论道会东家,难道不清楚赛前禁止私斗吗!”
空旷的听风崖转眼变成网红景区,当先一人身着秋水阁长袍,外泄的威压鼓起织金披风,金丹威能直冲凌夜澜而去,岳栾慢他半步,见这架势拂尘一甩,斜里清风袭来吹散无形压迫。
“邱长老且慢,事情尚未有定论。”
邱长老指着山岩边掉落的佩剑,怒道:“这还需要狡辩?再说了,有你万剑宗弟子作证,现在眼见为实,难道还是我秋水阁诬赖不成。看来诛魔战役后正道已无人,堂堂北方第一剑宗竟然要使这等龌龊手段,我看论道会干脆别办了,反正排名都是你们八大派说了算!”
闻言,岳栾目光轻飘飘扫过缩在人群后方的沙不瓷,笑意淡了几许:“年轻人难免冲动,我们这些长辈如果只听一面之词,未免偏颇,因此动怒,大为不值。既然你认为阿阑会狡辩,那就问问秋水阁的弟子吧。这位小道友,你来说说看,今晚为何与阿阑相约于此。你莫要怕,实话实说就好,若凌夜阑真使了下作手段,作为主持方的代表,我立刻取消他的参赛资格。”
符坠挂回去的瞬间,韩星眼眸中的深红缓缓消褪,抛开那张自残的面容,周身气息竟与常人无异。
“凌……凌道友,没有与我私斗。”韩星不敢转身,背对众人语无伦次:“我是自愿跟他过来的,他没有威胁我。”
可惜韩星向来懦弱惯了,就是当面给他一巴掌,都不会扇出半句怨言,经常欺凌他的同门尤其心知肚明。邱长老厌恶这块扶不上墙的烂泥巴,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韩星你到底在怕什么,是秋水阁撑不起你的腰吗。下贱东西,你二人素无交情,不是私斗作甚月下私会。好,你倒是说说,你与他约在此处,究竟干了什么。”
凌道友是想除魔卫道,韩星五感尽失,与生俱来的怯懦也与□□一同糜烂,他虽死不得其所,却死得一身自在,心道这便转过身去,让他们看清我这副模样,免得连累凌道友的名声,也算给自己积阴德了。
凌夜澜掌下用力,韩星半点动弹不得。
“韩道友,介意我再冒犯一下吗?”
“介意倒说不上,可是你想……”身体猛然向前一倒,未尽的话语撞碎在凌夜澜的胸膛。
别说活死人了,包围他们的活人也纷纷傻眼。
清幽月色漫上山岩,皎皎雪纱拢住相拥的两人。这一幕美得人眼瞎,秋水阁与万剑宗齐齐涌上荒唐的遐想。
山岩上,少年长身俊立,比怀中人还要高出半个头,一只手臂虚环住秋水阁弟子,面临众人哆哆威逼,以保护的姿态将韩星捂进怀中,藏得严严实实。
凌夜澜欣赏众人变幻的脸色,尤其是五彩斑斓的邱长老,微微低下头用脸颊蹭了蹭韩星的发丝,挑衅道:“既然笃信眼见为实,邱长老这下满意了吗?”
“胡言乱语!韩星,你难道真的……真的自甘下贱到这种地步!”
摁住怀里躁动的‘人’,凌夜澜搭上韩星后脑,轻轻拍了拍以示安抚,与邱长老对视时,已无半分笑意。
“邱前辈,我敬你是长辈,不欲以下犯上,韩星虽为秋水阁弟子,也是我的朋友,你不分青红皂白地一味侮辱他,以为我没有脾气?更何况此事是我一厢情愿,韩道友只是受我蒙骗。”
凌夜澜说的不清不楚,在场众人却脑补得明明白白。至于脑补了什么曲折离奇的情节,从凌夜笙乌漆嘛黑的脸色便能猜到一二。
韩星揪了揪凌夜澜胸前衣襟,小声道:“凌道友,我没关系。邱长老素来行事冲动又是金丹修为,与他较真不值当。”
将抬起的脑袋摁回怀里,半点不让其他人窥见,凌夜澜满不在乎道:“无妨,真想找茬,就让他见识见识,筑基能强到什么程度。”
眼看形势一触即发,岳栾踏前一步,笑呵呵道:“邱长老,感情的事哪能一刀切,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看这样,请秋水阁诸位移步浮生殿。”转向凌夜澜时,脸色蓦然一沉,斥道:“胡闹也要有个章法,你还要抱到什么时候,放手!随我去浮生殿领罚!”
现在放开韩星,他的异状必然暴露无遗。门派中出现一个邪魔,以邱长老死要面子的程度,势必当场超度韩星以撇清关系。一旦拥有轻易杀死他人的能力,认真对待生命反而成为难事。
“掌门教训的是。”凌夜澜向着岳栾微微垂首,恭敬道:“我愿随掌门去浮生殿,听凭秋水阁道友发落。但此事是我荒唐,与韩道友无关,还请莫要牵连他。”
一边拖延时间,另一只手悄悄凑向韩星的嘴巴。以剑气割裂五指,微甜的血腥气涌入韩星鼻腔,化散在肌肤里,明明五感尽失,韩星却咽了口唾沫。
“乖孩子,喝。”凌夜澜在韩星耳畔悄声低语:“喝一点,很快就会好的,相信我。”
韩星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微笑,舌尖轻点凌夜澜掌心血珠。
‘哎呀,明明是血鬼王等级,吃饭跟只猫崽似的。真奇怪,明明软绵绵毫无攻击性,到底是怎么从血鬼中脱颖而出。’凌夜澜忍着掌心酥酥麻麻的痒,修士的鲜血下肚,韩星那张死人脸蘸出鲜活之色,缺漏的肌肉皮肤缓缓再生。
岳栾尚未说话,邱长老又跳出来怒喝:“我秋水阁的人不需要你来包庇,韩星,你是没脸见同门吗,要在男人怀里赖到什么时候,不成体统的东西!”
乌云婉约了月色,阴影镀上凌夜澜逐渐苍白的面容,远远看去觉不出半点异常。
“好孩子,停下来。”
韩星唇边还残余着血迹,茫然抬头,看清凌夜澜苍白脸色,如梦初醒满眼愧色。
‘这家伙除了保有神智,真是跟血鬼王一点也不符合。’凌夜澜用拇指擦去韩星唇角残血,轻轻一推将人翻转过去面对众人。
黑发凌乱,面颊嫣红,乌溜溜的双目隐有泪痕。
好家伙,活脱脱就是夜会情郎被抓现行的慌乱羞愧。
众人‘欣赏’着吓到一动不敢动的韩星,凌夜澜双臂环抱胸前,好整以暇地欣赏吓到一动不敢动的众人。目光扫见面色沉黑的凌夜笙,顿时不敢再皮端正站好。
“这……这……”暴跳如雷邱长老已成绝缘盒中皮卡丘。
太难了,断袖竟在我身边。
朝天道正中心三座宝殿呈品字分布,当中正殿高达百尺,正门牌匾金石所炼,以剑意刻下‘浮生殿’三字,取意‘证剑朝天道,无愧对浮生’。秋水阁众人步入时,只觉头顶剑意如高山俯瞰,气势霎时削去一半。
好高绝的剑意,好狂妄的剑修,强者为尊四个大字刻印在每个踏入之人的心底。
“跪下!”掌门御座前,岳栾负手而立。
凌夜澜一撩衣摆应声而跪,恭恭敬敬垂手听训。
薛梦琴最不知变通,他这个弟子倒是很机灵,岳栾心气稍平,语气放缓:“凌夜澜,你拜入万剑宗不到半年,薛师弟又不喜种种繁文缛节,养成了你这离经叛道的性子。你以为断袖是甚趣事?还拉着韩小友胡闹,好在人家有分寸,不屑与你玩笑,还不向秋水阁众道友赔礼道歉!”
闻言,左手第一客座,邱长老当先坐不住了,一拍茶几怒道:“好一个胡闹,万剑宗这招四两拨千斤用得真妙,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孩子家玩闹,本就不是大事。”
“哼,要是赛前私斗,那便是违反比赛规则,事关论道会公正,不算大事?要是寻常幽会,那也事关我派弟子终身大事!”早受尽了这些名门大派的白眼,目睹岳栾肃然变色,邱长老只觉口舌在磨刀石上开过光,越发来劲儿:“无论哪种情况,你万剑宗今日都要给我拿出个章法。”
“你!”
双方僵持之中,清冷男音穿入人群。
“谁的终身大事,你又想要哪种章法。”
白衣剑修踏进殿门的刹那,浮生殿焦灼的气氛骤然下沉。满座机关尽失灵,各种算计皆藏尾,在当时顶尖面前,谁都不敢贸然出头。纵是世所罕见的好容色,世间哪个强者敢直视。
众人的屏息中,薛梦琴轻轻拍了拍徒弟的肩膀,邱长老暗中施加的威压便如明镜微尘,轻轻抖落得一干二净。落针可闻的大殿,凌夜澜那句“师尊”掷地有声。
“嗯。”薛梦琴颔首,睨向秋水阁众人时,身形便将凌夜澜罩了个严实:“诸位有何不满,不如与本尊明说。”
说,说什么?邱长老面白如纸,渡劫期的威能压迫得骨骼咯吱作响,在座众人只有他享此‘殊荣’。纵有万般不甘,也只能作罢:“呵……无甚,孩子家的小事,哪里值得剑尊过问。”
薛梦琴歪头,他已修至人剑合一,身为剑鞘,目藏剑心,对视刹那邱长老心神剧痛,如遭利剑入脑。
“不是孩子家的事,是本尊弟子的事,本尊自然要问。”
·
九脉大陆极南端与云海相接,云海以南气温急转直下,若能安然度过冰封之地,便可抵达南方冰岛。受冰灵脉影响,云海物资贫乏,浅海区域鱼类稀少,深海区又有巨魔兽潜伏,好在盛产珠蚌,也算给云海边缘的渔村留下一线生机。
月沉星稀,历风送来海风的呼啸。江采薇裹紧衣服,一只手拖着内侧衣袋,里面装了卖珠换得的钱串。有了这些钱,明日一早便进城给星芒请大夫。半年前开始,星芒夜夜入魇,时常半夜哭醒,后来不知为何又渐渐好转,本以为安然无事,今早这孩子突然发起高热。
“师兄你看,前面有个美人。”
迎面两个男子勾肩搭背,脚步虚浮无力,星河派标志性的灰袍松松垮垮垂落肩背。
“嘿,还真是。天公作美,小美人,过来道爷仔细瞧瞧。”
江采薇后退几步,躬身礼道:“原来是星河派的仙长,因受星河派庇护,我们的村庄才能免遭邪魔侵略,小女子在此拜谢仙长大恩。星河派名声在外,小女子虽为乡野村妇,也知仙长高洁,区区凡骨怎可污了仙长的眼。”
其中一人嗤笑着擒住江采薇手腕,迫使她无路可退。
“虽为凡骨,不妨有天仙之姿,实属难得。今日遇见,便给你一个以身报恩的机会。伺候好了道爷,赐你灵丹妙药延年益寿,若得道爷欢心荣华富贵享之不尽,莫要不识好歹。”
僵持间另一人上前拉扯,江采薇衣衫凌乱,月下香肩半露,冰肌玉骨晃直了登徒子的招子。
“救命!无耻之徒,你们不怕夜掌门怪罪吗!有人吗,救命,救救我!”悄无声息的夜,渔村陷入永寂,没有一盏灯应声而亮,只有凌驾于一切的星辰,在高处冷眼旁观。
“吵死了。”
星河派弟子惊诧四顾,临海巨岩之上,一人屈膝而坐。冷月清辉轻轻一闪,纵身跃进那人碧色眼眸,结成细碎冰晶。
“北漠异人!”其中一人酒意登时飞出脑海。
北漠异人怎会在此!
镇魔盟会年年召开,集八大派顶尖强者之力筑下的‘屏障’将北漠与九脉大陆隔离,五十年间北漠无人能冲破‘屏障’现身大陆。
海风吹散乌云,月色更显凄白,落在男人深色肌肤,融化成冷薄的白霜。
“碧眼深肤,不会有错,你……你是北漠的魔修。”
北漠火灵脉旺盛,放眼望去皆是白色沙漠,因温度奇高太阳炽烈,加之昼长夜短的极端天象,北漠人晒得一身古铜色肌肤,瞳孔均为浅色,而毛发浅金、赤红居多,纯黑反而稀少。
眼前之人,乌发碧眼,古铜肌肤,银纱遮住半张脸孔,耳坠日芒金饰,上身未着寸缕,血色宝石串成雕工繁复的金链,悬于裸、露的胸膛前。
下一瞬间,星河派弟子的视野攀上艳色。世界变得安静了,耳畔同门的嘶吼无限飘远。黑暗来临前,他最后所见,是男人指间的一抹胭脂色。
人头在地上骨碌碌转了两圈,撞在江采薇的脚踝。女人捂住嘴巴不敢发出一点声响,眼泪顷刻模糊掉近在咫尺的血腥画面。
“你这恶魔!”另一人法宝乱舞,术法狂轰滥炸,尘沙扬起一面高墙:“魔修!我乃掌门亲传,你若敢动我……”话音戛然而止。
沙墙坠毁,尘埃落地,江采薇抬眼看去,那星河派弟子维持捏诀的动作,大股鲜血从口中呛出。一抹细而窄的血色刀刃,如同绝世美人的朱砂眼妆,斜飞入他的胸膛。
穿心而过,艳杀‘良人’。
男人跃下山岩,长靴悬坠的太阳金饰戏弄清幽月光,日月在他足尖生辉。
“还是死人最听话,不吵闹。”
在男人看过来的刹那,江采薇双膝一软,无声跪倒在地。她谨记‘不吵闹’三个字,咬紧牙关向着男人叩头求饶。
“你倒是乖。”男人眉眼一弯,轻抬右手,胭脂刀落回掌心,刀身细窄如血丝,是最美艳的毒妇害人性命时紧抿的唇线。
“我不讨厌识趣的人类。”
‘叮当’,金饰相击声犹如高山梵音。空气中的甜腥味消散,江采薇再抬起头时,面前只余两具残破的尸体。她呼出一口气,全身失力跌坐在沙地上。
‘若非这异人魔修,我恐怕反遭毒手。’江采薇不敢久留,也不敢深思,缓过劲后赶紧离开这片是非之地。北漠魔修不是好东西,正道也不是。左右不管谁胜谁负,凡人永远都是蝼蚁。
平生尽苦楚,谁想试长生?不如期转世。
“教主。”黑衣蒙面人单膝跪地,低声禀报:“教主恕罪,属下未能寻得线索。”
“我感知的气息不会有错,东西就在这附近。”男人把玩着手腕金饰,碧眼望向不远处的渔村:“这地方有些古怪。”
“是。”蒙面人思衬道:“教主,您指的古怪是……”
“没感觉到吗,陌生的魔气,充斥着难闻的腥臭。”
蒙面人仔细分辨了下,只闻到咸湿的海水,垂首不敢接腔。
“并非是低阶魔修,高阶魔修中,也无人有这种恶心的气味。怀城直属于星河派,这家伙行事嚣张,魔气又十分特殊……有点意思,本座要会会他。”
蒙面人低头,暗道‘您行事也不低调啊’。
海风吹散飘远的话语。
“左护法,你潜入渔村长期打探那东西下落,一有情况立刻禀报。”
凌尊者,你的巧克力猫已发货,请尽快查收!
小剧场。
凌夜澜:原来不是有人想我,是有混蛋在骂我。(委屈)
戎喵(抽刀):乖,我去杀了他。
血魔(怒):大家都是魔,能不能团结起来!
凌夜澜(挡在戎喵面前拔剑):你敢教唆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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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规矩,前5位小可爱红包包抱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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