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复活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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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为苍生，苍生为你。’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这声音似耳闻，又如心生，待要细思又飘忽而去。
他的残魂就如同一滴雨，踏过漫长仿佛贯穿生死的旅途，落入一粒土壤之中。
嗅觉苏醒，灵气浓郁度高到不正常。
“看一下他的身份令牌，这是哪座峰的弟子？唤他师兄师姐过来救人！”
“啊！是问剑锋，薛剑尊有收过弟子吗！？”
“他是不是叫凌夜阑？那就是他了，这可麻烦了，听说他是天生剑心，薛剑尊一眼相中，点名收为亲传弟子。”
“完蛋，薛剑尊从不收徒，昨天收的热乎徒弟今天就凉了。他一根独苗哪里来的师兄师姐，我可不敢去直面薛剑尊，我们不会被迁怒吧。”
“你怕什么，他自己掉下来的，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你说得对，那你去呗。”
“别吵了，封城凌家不是还有一个嫡系也在我们万剑宗吗？先把她叫过来。”
“你说的是咱万剑宗第一美人凌夜笙师姐是吧，我去我去。”
“妈的，这会儿你来劲儿了。”
薛剑尊，问剑锋，万剑宗，凌夜笙。凌夜澜脑中电光一闪，劈得自己外焦里嫩。
他自幼遭弃山林，幸遇师父无名老道收养，哪里来的凌家，还多出一个嫡系亲戚。凌夜澜没有，凌千锋所著《九脉传奇》中的男二凌夜阑却有。
这世上还有这等荒谬的事！？真是蝴蝶超速庄生碰瓷，都不知道该怨谁。
凌夜澜一时心神不稳，彻底昏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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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位于封城西北十里的万剑宗，恰好占据朝天道十二奇峰，依山立派仗剑问道，天下修剑之人无不心向往之。与西方妙法观，南方星河派，东边天外天，中原千法门齐名，此五大派各守一方，保九脉大陆永享太平。
十二奇峰之一的问剑锋，平素鲜有人踏足，满径落花戏云逐风，与山间灵兽自得其乐。
‘啪嗒’，落子惊动屋檐下发呆的松鼠，松果掉地，黑溜溜的小眼睛望向对弈的两人。
紫衣金冠的中年男子收回手，捻着美须，试探道：“今年的镇魔盟会，还是不去吗？”
对面，白衣青年落子截杀黑子去路，冷淡道：“无聊。”
“从极北深渊回来后，你的情绪就一直不对。难不成真的在八派那里吃了亏？”
话落，面色一转，端详白衣青年，温声道：“吃的亏要讨，该承担的责任也不能放。镇魔盟会关系到九脉大陆的安危，薛师弟，咱们堂堂北方第一剑宗连着缺席五十年，这……说不过去吧。”
薛剑尊抬眼，双目沉黑不见喜怒，说出的话却不留情面：“诛魔的人心中有魔，又该如何？”
掌门岳栾不赞同道：“师弟，这话咱们自家人面前说说便罢，在外面可不能乱说。镇魔盟会是星河派牵头建立，妙法观、观星阁都参了一脚，牵扯不可谓不广。”
“我知，所以我不去外面。”
最是了解师弟脾性，岳栾不再劝：“也罢，强逼你去反而不美。”话锋一转，落下的黑子攻势减缓，道：“既然不爱出门，那就留在问剑锋好好教徒弟吧。镇魔盟会你不去，论道会总该出力了吧。那可是天生剑心，又是金相道骨，被你要了去，我的心现在都还滴着血。要是门内大考那孩子未拔头筹，我就去师父的牌位前哭诉！”
薛梦琴念及昨日收下的热乎弟子，也有几分惜才，点头承诺：“放心，那孩子将来成就不可限量。”忽然，他抬头看向门外。
岳栾慢他半拍，也回身望去。
两息之后半空降下一柄青剑，御剑之人落地时竟直接跪倒在地。待她抬起头，满面梨花带雨，双目凄楚。
“剑尊，掌门，阿阑……阿阑他……”‘死’字在唇齿间磕磕绊绊，终是不忍出口：“他没有鼻息了。”
岳栾霍然起身：“什么？怎么回事！”别是在阴间不可限量啊。
薛梦琴皱眉，捻诀一探：“他的命灯还燃着。人在哪？”
行过师徒礼后，亲传师父可以施法为弟子点一盏命灯，命灯关乎灵魂，只要灵魂无恙，总还有一线生机。
女子重燃希望，忍着哽咽急答：“在仁心峰，正由百草堂的人救治，戴师叔也在。”
话音未落，眼前白光一闪，剑尊身影无踪。
“凌夜笙是吧，且将来龙去脉详说于我。”岳栾捻须。
“我与家弟自幼亲厚又分别多年，他拜师后第一件事便是见我，谁知御剑半路突然从空中坠落，幸有同门眼明手快接住了他。然而人却昏迷不醒，伸手一探已没了鼻息。”
原来是姐弟，难怪如此伤心。岳栾奇道：“你弟弟自幼身体如何？”
“弟子拜入万剑宗时，阿阑七岁，身体强壮从未生过病。”
“怪哉，我也随你走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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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心峰百草堂里外三圈围了个水泄不通，一半是来看天生剑心，一半是来寻热闹，薛梦琴落地时众弟子跪地便拜，他无暇理会，向床边的戴闻乐道：“如何？”
他那新收的弟子闭目仰躺，乌发散落，神态祥和。
“约摸一盏茶前脉象恢复正常，只是身体冰凉。我检视过经脉丹田，并无异常，可排除走火入魔，只等你过来检查元魂。”
戴闻乐终日与丹火为伴，刚正不阿的面孔熏得澄金，其座下弟子素来广结善缘仗剑行医，故而有‘剑佛’之称。通佛性也知人情世故，元魂与命灯维系，探查别人徒弟的元魂，在强者为尊的修真界可视作向师父挑衅。
薛梦琴点头，食中两指搭上徒弟额头，片刻后，道：“元魂与肉身契合，也不是夺舍。”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这孩子或许身有隐疾。”
“这种可能也排除了。”岳栾拂尘一甩踏入门内。
凌夜笙听说弟弟恢复脉象，然而三个修为高强的长辈将她挡了个结实，看不见也摸不着，呜咽着一声声唤“阿阑”，疯狂暗示三个直男让一让。
“阿阑，你看一眼姐姐。”
眼皮微微一动，周围低低的男声都模糊化开，唯余关切焦急的女声。
这就是……血亲？
凌夜澜心生几分好奇与期待，眉心一皱缓缓睁开眼睛，视线由模糊逐渐清明。
在这个世界第一眼看见的，正是自己的血亲姐姐。
乌发垂在肩头，素衣窄腰，虽肩膀稍宽，然而五官俊丽，自有一股凛然清华，此时面染薄忧，好似乌云遮月，让人想挥开她的一切烦恼。
凌夜澜身随意动，隔着衣袖轻轻拍了拍美人姐姐的手腕，忍着喉间干涩，温声哄道：“我没事，姐姐莫忧。”
周围气氛骤然一变，偌大房间落针可闻。
万籁俱静中，美人姐姐眉峰一挑，看向身旁金面男子，薄唇轻启：“检查过脑袋吗？”
凌夜澜：“？？？”姐姐，你声音怎么变了？
却见素衣美人身后探出一张梨花带雨的娇颜，泪还挂在颊边，怔怔道：“阿阑，姐姐在这儿啊。”
金面男子道：“薛师弟，我看过了，人没傻。”
薛师弟……薛剑尊……凌千锋，颜控害人啊。
凌夜澜睁着死鱼眼，灵机一动，轻咳一声，虚弱道：“师尊，对不住，刚刚眼前发昏，只看见个虚影，听到姐姐的声音，还以为守在旁边的是她。”
凌夜澜不怕别人看出不同，凌夜阑本就是以他为原型创造出的角色，谁OOC谁还说不定呢。
“无妨，身体可还有不适？”薛梦琴并不将那点插曲放在心上：“还记得发生了何事？为何御剑途中心脉骤熄。”
“弟子不知。”凌夜阑摇头，眼角余光中紫衣男子指尖夹着一枚燃烧的符咒，心知此人心存防备，索性实话实说：“弟子眼前一黑，身有坠落之感，再醒来时，已在此间。”
话里每一个字都是真。
符已燃尽，岳栾暗中捻了捻指间符灰，上前亲切道：“无论如何，人没事就好。否则，真是我万剑宗一大损失。有备无患，这枚雷纹护心符为我偶然所得秘宝，可化纳入胸悬于心脉，有护心之功效，传闻心脉停止三息之内，还可活死心。”
护心符由吞雷木根须炼制而成，毛细血管般的根须虬结似心脏。岳栾扬手，闪着雷光的护心符由半尺缩至米粒大小。
“今日我将其赠与你，希望能保你康健平安。”
这不就是仙侠版蓄能心肺复苏器，还是直接对着心脏起搏。凌夜澜面上感动，心下犯难，这东西看起来眼熟，书中似乎提起过，凌夜澜一时想不起，潜意识心生抗拒。
正思量婉拒之词，眼前紫光一闪，逼向他心脏的护心符方向一转，重新回到岳栾掌心。
薛梦琴收回手，冷淡道：“我的徒弟，自有我护佑，掌门日理万机，无需牵挂。”
众人眼观鼻鼻观心，努力降低存在感。
岳栾脸色一僵，转而笑道：“说的也是，师弟如此上心，这护心符远不及尔。”
亲眼目睹了剑尊甩掌门脸子，在场众人恨不得脚底抹油，见凌夜澜一切如常，各自寒暄慰问两句，屋子便空了下来。
只剩下……
薛梦琴与凌夜笙干瞪眼。
剑尊歪头，散发垂落肩头：“有事？”
顶着渡劫大能的威压，哪怕对方有意收敛，凌夜笙还是牙齿打颤，高山面前，人皆蝼蚁。
“我……我……我想……”
“师尊，我想跟姐姐叙叙旧。”血缘真是奇妙，凌夜澜接过姐姐的话头，道：“能让我们单独待一会儿吗？”
与凌夜笙不同，凌夜澜曾半只脚踏入仙道，哪怕修为跌至练气，却无碍于心境眼界。他眼中的薛梦琴，去掉第一剑修、正道第一人、万剑宗镇派大能等高光滤镜，那点不通世故的直白天真便显露无遗。
你跟这种人绕圈子，就是自己找不痛快，还要在他本就贫瘠的情商里强行种草。
“可。”果然，薛梦琴微一颔首，利落转身。
凌夜笙松出一口气，行礼恭送剑尊离开，刚在床边坐下，话还没出口，又听薛梦琴的声音背后传来，登时一个激灵挺直腰背。
“你们要多久？”
凌夜笙：“……”
凌夜澜忍俊不禁，微扬声：“师尊，好了我传音与你。”
终于只剩姐弟俩儿。
凌夜笙一会儿探手摸摸他的额头，一会儿又抚一抚他的发顶，来来回回向他确认身体情况。半晌，她半是感慨，半是叹息：“阿阑长大了，小时候到我腰，现在站起身来，只怕比我还高。又高又俊，是个大小伙了。”
与幼时遭弃山林的凌夜澜不同，凌千锋凡缘重，早年凌夜澜常常助凌千锋回家探亲。
后来凌千锋黑发人送白发人，将自己闷在灵堂半月之久，差点入了心魔。凌夜澜前行破开房门，为师弟疏通体内狂暴的灵气，助他镇压心魔。凌千锋问他：“师兄，你是不是后悔助我回家探亲了？”
凌夜澜反问：“那你呢？你后悔留下亲人的回忆吗？”
“不悔。”灵气渐顺，凌千锋道：“师兄，你放心，从今往后，我定好生修行。”
“自己的道无需向他人承诺。”
“不，师兄。我修行不为求仙问道，师父资质远在我之上，也免不了命数将尽。我自知仙缘浅薄，无意飞升，只想多活些年头……以前都是师兄护送我下山，远观我与亲人团聚。以后换我来陪伴师兄，直到见证你踏破虚空。 ”
山中山几人知，林中林百年一息。
生性跳脱的人，竟真耐住了性子。
触及眼前人，念及忆中人，忽如前尘事，当时道寻常。凌夜澜笑道：“大小伙不好吗，姐姐放心，我可惜命了，万一下辈子没福气当你弟弟，岂不吃了大亏。”
凌夜笙终于显出轻松之色，瞪道：“油嘴滑舌，当心惹烂桃花。”掌心一翻，从乾坤袋中取出油纸包，右手捏诀加热，油纸包散出诱人香气，拆开来，却是三个圆滚滚的白面包子。
凌夜澜眼前一亮，这题他会，凌千锋知道他最讨厌韭菜鸡蛋包，却最爱香菇玉米鸡肉包，即使辟谷了也要抽空下山解馋。
“听说你拜入问剑锋，连夜赶蒸了一笼包子。喏，当心烫。”
这就是亲姐姐吗，也太幸福了吧！凌夜澜接过包子，满怀感激地吃了一嘴韭菜。
凌夜澜：“？？？”拳头硬了，包子抓出窟窿。
凌夜笙笑道：“有这么好吃？你也太夸张了，还是跟小时候一样，抱着韭菜包子就不肯撒手。喏，都是你的，慢慢吃。”
好家伙。
凌千锋，你可真是好家伙，我就是爬也要爬回去抽你一顿。
‘开心’地吃完包子，目送凌夜笙离开，凌夜澜传音薛梦琴，一息之隔，房门无风自开又在剑尊身后合上。
凌夜澜撑起身子，他肉身尚虚弱，力有不足，勉强一礼，道：“多谢师尊维护。”
薛梦琴站在床边，居高临下端详凌夜澜。
“你元魂有损。”
凌夜澜并不吃惊，以薛梦琴的修为，稍一探查便能明了，可是薛梦琴并没有当着掌门与戴闻乐的面质问。
斟酌片刻，凌夜澜反问道：“师尊何意？”
“你是我的弟子。”似乎觉得不够郑重，薛梦琴补充道：“目前唯一的亲传弟子，也许会是关门弟子。”他不善言语表达，沉默半晌，方才接着道：“我没有教徒弟的经验，但是作为你的师尊，我是你可以信任与依赖的人。”
凌夜澜眨眼。
薛梦琴并指成剑，虚空一划，窗纸未动，窗外林叶未动，林中栖鸟不惊，林后峰崖一声巨颤，剑气在崖壁凿开数尺沟壑。
“我很强。”薛梦琴再次强调：“我有能力庇护你。”
凌夜澜几乎想掀被起立，鼓掌称赞‘强强强，师尊你超强的’。
以诚心换诚心。
凌夜澜正色道：“实不相瞒，是在拜入万剑宗前，与一强敌死斗所致。”
薛梦琴道：“邪魔？”
在现世可称万魔之首，凌夜澜点头。
薛梦琴略一思索：“无念魔宗？”
别说，《九脉传奇》中还真有直接攻击灵魂的魔修。
无念魔宗位于北漠，从北漠第一魔教圣火教分裂而出，门徒行事残忍诡谲，喜欢抹杀修士神识，将躯体炼制成尸傀。
脑中灵光一闪，凌夜澜忆起护心符的形状在哪里描述过。
极北魔主败逃后，正道盟军在北漠诛杀魔修，因主修克邪的雷系法术，天外天最遭魔修痛恨。
为避免同门变成尸傀，天外天以吞雷木根须炼出护心符，一旦捏爆符咒释放雷能，隔空活化俘虏，连渣子都不给魔修留下。
如此说来，岳栾想给他下护心符，也是怀疑无念魔宗暗动手脚。书中也有提及，万剑宗在八大派中地处最北，若魔修南下进犯，第一层阻碍便是万剑宗。
事关万剑宗安危，身为掌门的岳栾只怕不会轻易放弃，天生剑心变成尸傀岂不大大助长邪魔气焰。
血魔已消亡，薛梦琴就是想给他撑腰也没机会了。无念魔宗狡猾残忍，又与主线剧情息息相关，决计不能轻易生出变数。
凌夜澜话锋一转：“师尊，待我好转，请容许我在师尊座下勤修剑道。感谢师尊护佑之心，但除魔卫道是我万剑宗所有弟子义不容辞的责任，此仇我必亲手报还。”
“善。”薛梦琴唇角勾起不甚明显的弧度，道：“你肉身无恙，只是气血稍亏，我先传你凝神练气的法门，一夜之后便可恢复元气。”
此时的凌夜澜尚不知晓，他随手给自己插了一面大旗。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复活啦
，还差 